第121章 是人是妖都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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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沐欢笑笑不急着回话，只是起身走去那排书架前，伸出嫩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一本本或新或旧的书籍，一边喃喃细语道：
“古诗有云：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晖，东岭秀寒松。姐姐自小饱读诗书，不知可曾想过亲眼去瞧瞧诗中盛景？妹妹想去呢。
而这世上女子也不只有深宅内院的活法。有似李将军般的将女，似董娘子般的商女，还有女夫子、女大夫等等独立女子在为自己的命运拼搏。
虽然做女子不易，但绝非相夫教子、困守内宅这一条路。”
回过身，夏沐欢看向孙棋贞俏皮眨眨眼道：“总之李总管告诉我，王爷不会硬将我留在宸王府。虽然妹妹记不起往事，但仍想离开王府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才不要再嫁人。
孙姐姐知识渊博，还请闲时帮妹妹参谋参谋，看妹妹出府后适合做些什么营生。不然妹妹就只能出府后，学无头苍蝇乱撞了。”
说完，她没听孙棋贞焦急的劝解，坚持告辞离去，一副铁了心要离府的模样。
日子过不下去，通常是因为看不到未来和希望。
夏沐欢打算给孙棋贞找点烦恼的事做。只要行动上有改变，心态慢慢也会改变；心态改变，人也就变了，便能看见希望。
果然，夏沐欢离去后，孙棋贞的思绪便陷入了纠结。
她通读百家、精通音律，早负才名。可最让父亲母亲感到骄傲的，还是她成了开封城贵妇们口中恪守礼仪、恭谨谦卑的女德典范。
原以为，自己会嫁入一户普通官宦人家做正妻，过上与夫君举案齐眉、相夫教子的生活，平淡而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却不料因自己的才名被吴皇后看中，说要为常年征战在外的宸王寻一位知书达理、才情斐然的闺秀充实王府后宅。
与母亲抱头痛哭两日，她最终还是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从偏门抬进宸王府。
她从小到大所见识的世界从来只在书里，然后便是从孙府后宅换到宸王府这冰冷孤寂的后宅中。
这便是身为女子的命吧，何时能由自己掌控过？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羡慕夏沐欢的率性敢为，可她不敢，她怎么敢？
想着想着，泪水再次从孙棋贞瘦削的脸颊滚滚落下。
“夫人，您千万别多想！夏夫人若想离开王府，那是自甘贫贱，咱们也拦不住，夫人何必管她……”瑶琴出口便是嘲讽。
“住口！”孙棋贞含泪怒斥瑶琴。
“夏夫人不甘湮没于后宅，想离开王府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她前事尽忘，又不愿再嫁，离府后怕是生活艰难。
本夫人有求与她，她便慷慨相助，如今她或遇困境，本夫人又岂能置之不理？瑶琴不可再出言诋毁夏夫人。”
瑶琴听训，颓然低头，心中却是不忿。
以前孙夫人悲天悯人、体弱多病，总是躺床上有气无力，可脾气向来很好，一年到头也不会对她们下人说几句重话。
可自从夏沐欢来烟雨楼次数多了，自家夫人气色见好，连脾气都越来越大，自己已因为夏夫人的事被自家夫人训斥好几回。
瑶琴越想，心里便越是不舒服。
孙棋贞见她不再说话，也没再指责，而是认真思考起夏沐欢说请自己帮忙出主意的事。
倘若夏沐欢执意要离开宸王府，自己总要为她多盘算盘算，就当全了相处这段时间的情谊。
于是孙棋贞起身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一本本已经看得烂熟于心的书籍，想要从中找出适合让一个女子独立且能安身立命的本事。
不知怎地，想得越多，她胸口也似乎涌起一股股热浪，有些难以平静。
春雨如酥，一直下下停停。到夜里虽然没有下雨，可整个天地间都是湿漉漉的。于是今夜夏沐欢又没去大厨房，她实在是没空，还要写话本子呢。
如影正站在书案前磨着墨，一边好奇地歪头看夏沐欢写字。依水则不客气地拿起前面写好的几张纸，看得兴起。
“啊！累死了。”
小楷写到第五张纸时，夏沐欢终于忍不住手腕肩膀又酸又痛，甩了毛笔便瘫在书案上。
真是太难了！前世已经很少手写文字，都是用手机或许电脑打字，更何况写毛笔字，简直能写到让人崩溃。
练字还好，练字本就练个心平气和，一笔一划都要扎实。
可写话本小说赶的是效率，就她如今这个写字速度，写完一本六十万字的《西游记》，起码得大半年时间。
不行不行，自己得找个代笔的。夏沐欢趴在桌上叹气，思索着该找谁来写。
正在这时，依水眉眼朝着书案前头的后窗处微微一挑，悄悄翻了个白眼。她放下手中纸张便找了个借口带走如影，还顺手关上房门。
“累了？”后窗处传来宫辰烨低沉的声音，透着温柔。
后窗外是个两三米宽的小院子，种着一人多高的芭蕉树。夏沐欢闻言抬头往窗外看去，书案上明亮的烛火清晰照映着芭蕉树下宫辰烨俊美英朗的容颜。
两道微微皱起时会带着霸气的浓眉，今夜泛起柔柔的涟漪。配上他深邃明亮的双眸，微微弯起的唇角，似有一张柔情大网密密朝夏沐欢扑来。
夏沐欢眨巴眨巴眼。奇怪，好像有什么跟往常不太一样。
避开夏沐欢直直的目光，宫辰烨将手上拎着的小吃和水果往窗前书案上一放，一个跃起从窗口飞身入房。
欸！他竟然不请自入？
还不等夏沐欢想好该怎么反应，宫辰烨已经拿起书案上的书稿，仔细看起来。越看，他眉眼间的惊讶之色越盛。
“你觉得怎么样？感觉找人去茶楼说书，会有人来听吗？”夏沐欢一时忘了他翻窗进屋的事，着急先听宫辰烨的评价。
“开头便很有新意，文笔亦是流畅优美，引人入胜。这是，你写的？”
宫辰烨眸中难掩惊讶，抬头看向夏沐欢。
不过十余日时间，她的字已大有长进，错字也少去许多。只是如此惊才绝艳的话本，真是出自她一个未曾进学的小女子之手吗？宫辰烨实在不敢相信。
“嘿嘿，其实不是我写的。是上次被刺客吓晕的时候，梦里得一位仙人道长的指点，后来我脑子里就时不时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只是默写出来罢了。不过写得慢，字还写得不好。”
照旧把一切不合理都推给梦中的仙人道长，夏沐欢认真且笃定地狠狠点头。
无稽荒谬的鬼神之事，宫辰烨原来并不信。可此刻见到夏沐欢信誓旦旦的模样，加上她确实写出了如此全新且上乘的话本子，宫辰烨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虽然鬼神之说十分让人难以置信，可那又如何！不论是人是仙或是妖，他宫辰烨都会护着便是。
想到这里，宫辰烨撩开长衫后摆坐在书案前道：“你述来，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