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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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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旁边是一座好几进的大院,大院里有一棵大槐树,这棵槐树几乎占领了一整个偏院,每逢夏季,繁茂长叶之时,枝枝叶叶,遮天蔽日。

这棵大槐树的树龄有好几百年之久,相传,是当时迁徙过来的祖先种下的。

当初迁徙过来我们村的是一支山东人,那山东人的老家就有这么一棵大槐树,留在山东老家的族老告诉迁徙过来的祖先不能忘本,要牢记自己的根儿,同时也是为了安慰迁徙移民的人,给他们留一个家乡的念想,族老就折了一只树杈,让迁徙的人带着,我们的老祖宗倒也实在,竟然真的就一路带了过来,甚至栽种在这边,还养活了。

这棵大槐树的主体躯干处有一处空洞,从跟上起,到一米多高为止,能供一个10来岁的孩子藏身,至于树洞究竟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有多久了,已经没人能说的清楚了。

我们那里的孩子,不管是谁,男孩女孩,小时候肯定都被教育过,绝对不允许钻树洞玩儿,要是敢偷着玩被家长知道了,绝对一顿好打。老人家们也常说,里面住着龙神呢,不能惊扰了龙神,不然是吃罪不起的。

龙神,听我父亲讲,这树洞里的确住了一位龙神,诨名叫秃尾巴老李,虽然说是龙神,但其实就是一条修炼的颇有道行的大蛇。

因其道行深,风评好,每逢遇到干旱的灾年,村民们找它祈雨,无有不应的,所以祖先们就尊称其为龙神了。

说到祈雨,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在洞口烧支香念叨念叨就可以的,祈雨自有一套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和章法,关于这些,我听赵先生详细的讲过,据赵先生说,早年间还有举行过祈雨的仪式,只不过近些年来,很少再有干旱的年头了,就是稍微雨水少点,直接就人工降水了,所以这套仪式也就失传了。

祈雨之前,准备工作也颇多。

首先需要请村子里的看事儿人,算出黄道吉日,良辰吉时。起卦算日子也不能随便起,用看事儿人的说法就是需要碰,碰到这个点了,就可以起卦占卜,掐算日子和时辰,碰不到就得等,比起结婚求卦来还要认真、虔诚的多。

看事儿人卜卦前,还要先进行洗礼。

洗礼时准备一个大木桶,用祖传下来的药方配成的药草泡的水,洗净全身,洗一天还不行,须得连洗三天,这三天除了水,什么食物也不能吃,讲究的就是排空体内浊物,使自身达到洁净、空灵。按时辰计算,整三天,方可起卦。

起卦时,看事儿人不着衣物,全身只裹着一块白布遮挡。然后亲自在大槐树的树洞前,用大海碗装满五谷,点燃三支香插进去,接下来看事儿人先进行一番祷告,这叫讲明事情原委,告知老仙家,然后撒五帝钱于树洞前,算出时辰,如果一次没有成功,可以重复。但是必须在香燃尽前掐算出来,如果香燃尽了,还没有算出时辰,那就是玉皇大帝记了仇,米山面山等孙猴儿了,大家各自散了,听天由命吧,

算完时辰之后,看事儿人将村中据说是从辽代传下来的坛子,放在大槐树的洞口,焚香供奉,直到祈雨的那天,这期间香火不能断。

到了祈雨的前一天,这一天尤为重要,事情也颇多,一是需要对龙神进行供奉,二是第二天参与仪式的人员也需要进行准备工作了,这一天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接影响到第二天祈雨,大家的工作就都算是白做了,所以这一天大家都紧绷着一跟弦儿,村子里最调皮的孩子都不敢大声吵嚷。

龙神这边,要在大槐树前摆上一张四角八仙桌,看事儿人将大海碗带着香置于桌子正中央,这个有讲究,称之为定乾坤,摆正了香碗,然后才能进行摆桌。

桌前一盘鸡,这只鸡是从村里寻得体格健壮,散养了一年以上的大花公鸡,制作的时候,要请村里品行良好的最年长的屠夫宰杀,放血,然后用白水煮熟,再摆盘。

一袋百家米,米是由村里德高望重的族老挨家挨户去收来的,装米的袋子是由村里福泽深厚的老太太用五色的丝线缝制的五福袋,这五福袋装着百家米,承载了村子里所有人家的心愿和希望,也表达了对龙神的敬仰。

一碗盘龙面,取当年的新麦磨成粉,由村里手艺最好的媳妇儿擀成一根长面条,在碗里用一根筷子盘成“龙盘柱”的样式,直到盘了满碗,面条不能断,筷子不能倒。以前这门手艺,几乎村子里的媳妇儿都会,婆婆教儿媳,代代相传,要是能被选中做盘龙面,整个家族都有面子。现在村里还会做的,已经在七十岁以上了,年轻的媳妇们,基本上没人会了。

最后是一坛老酒,以前的村子里,有酿酒的手艺人,可能还不止一家,每家还都有自己独门的手艺,酿的酒也是各有滋味。这酒的选择讲究也挺多的,首先是酿酒的人家家风要清正,其次是手艺传承的要长久,最后是酒的年份要足,口感要好。选出来这么一坛老酒,才能置于供桌之上。

这边供桌的安排如火如荼,那边参与请龙神的人也得早早的做准备。

看事儿人要提前选出一个抱坛人,这个抱坛人须是村里品貌最好、八字最硬的汉子。这个汉子到了这一天,需要在上午用和之前看事儿人用的一样的药草泡水沐浴,正午时晒日光,排空体内浊物,一整天禁水米,最重要的是这一天绝对不能行房事。

另外还需要再挑选出四个打下手的汉子,要求与前面相同。

诸多事宜齐备,万事皆宜,诸事顺利,终于到了祈雨的这一天。

祈雨这天,家家户户早早的起床准备,梳洗打扮,就算是最难的年头,也不能邋里邋遢的见龙神,这是对龙神的敬重。估摸着时辰,村民们除了属龙的需要在家中躲着避讳,不准外出,其余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到大槐树处集合,等待。

等到了掐算好的时辰,看事儿人点燃三支长香,插进大海碗里,跪在桌前,叩首三次,念祝祷词,祈求龙神降临,降甘霖于天地,解救村民们的困苦劫难。

祝祷完,四个精壮的打下手的汉子打着赤膊,将四角八仙桌抬起,这些打下手的汉子们孔武有力,抬桌子抬得稳稳当当,不摇不晃,桌上的摆碟纹丝不动。

选出来的那个抱坛人同样打着赤膊,在树洞前磕三个头,然后抱起坛子,单膝跪地,将坛口对准树洞,身后的村民们在看事儿人的指挥下,齐声高喊:“请龙神嘞!”

“请龙神嘞”!

“请龙神嘞”!

……

喊声不停,悠远绵长,这最古老的纯真质朴的呼唤,回荡在天地间,震彻云霄。

伴随着村民们的呼喊,一条通身碧绿,没有尾巴尖的似蛇非蛇的动物从洞口爬出来,钻进坛子里,看着“龙神”进坛,村名们的喊声才停止,此之后全员噤声,不能出一点响动。

然后看事儿人打头儿,抱坛人抱着“龙神”跟在后面,那四个精壮的汉子抬着四角八仙桌和贡品跟在两人身后,村民们列队走在最后面,准备出发。

看事儿人带着队伍一直向东走,出村之后再走五里,直到村子的界碑处,看事儿人指挥汉子们将四角八仙桌放下,抱坛人抱着坛子立于桌前,然后带领剩下的所有人跪下,齐磕三个头,磕完,独留下抱坛人,带领村民们带着东西往回走,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回头,也不能发出响动,直到走回村子。

村民们转身往回走之后,抱坛人抱着坛子在界碑处将坛口倾斜,龙神从坛口爬出来,抱坛人就抱着坛子往回走回村,和之前一样,不能回头,不能说话。

在那颇为灵验的年月,往往村民们还没有走回村子,大雨就下来了。

村民们回去之后,由看事儿人主持,将带回来的贡品,分食给村子里的小孩儿或是体弱多病的人,小孩子吃了,不易生病,平安健康,体弱多病的人吃了,则除病去灾、身体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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