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找麻烦、不得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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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有分前后两院,庭院豪奢,家宅阔大,今夜本颇为喜庆,但不知何故,府中二少爷莫名挨了家法,骤然听见院中那压抑的低声哭嚎,府中所有下人都是悚然一惊,做事时的动作也更加小心翼翼了。
范思辙的一声声哭嚎,虽然有刻意压低声音,但此时府中安静且压抑,使得这板子落在皮肉之上的声音和哭嚎声变得清晰无比。
“柳姨娘!”以往面容姣好,端庄贵气的柳如玉,听着厅外的声音,变得心神大乱、面色苍白、憔悴不堪,棠平见此怕她悲郁之气过盛,便劝慰道:“您是了解若若的,虽然她平时对思辙颇为严厉,但却不会真拿思辙怎么样,有她在外面看着,不会出事的。”
棠平这话柳如玉是认同的,不过打在儿身,痛在母心,无论如何,柳这时的如玉都无法保持正定。
“玉不琢不成器,慈母多败儿。”见柳如玉如此,范建的眉头一挑动,摇头训斥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棠平说道:“这事多亏你发现得早,不然就要酿成大祸了。”
院中声响间歇,棠平看了眼厅中众人,最后目光停在范建身上,轻声回道:“本不该在今夜捅破这事,可是柳姨娘和您对我照顾有加,我也不忍心思辙走向不归路。”
范思辙做的这些事情,柳如玉知道后虽然气愤痛心,但京都城中这种事也不少见,所以潜意识里还是没觉得有多十恶不赦的。见儿子受此等重罚,还对棠平生出些许怨怼,可听了他的话后,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便将微乱的裙摆一整,就准备离开大厅,去看看自己儿子。
“嗯!”面无表情的范建,对棠平点了点头,眼睛余光瞥见柳如玉的动作,心头微微抽搐,低声斥道:“停下!现在他才受了点教训,你这时跑过去,那之前就是做了无用功而已。”
“老爷……”柳如玉凄苦地回过身来,看着面无表情的范建,一咬下唇,嘶声哭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受此责罚,难道我连去看看他都不行吗?”
“姨娘,不用担心。”就在这时,在院中监督范思辙受罚的范若若进来了,见父亲面无表情、哥哥沉默和未婚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一福后,走到抽抽泣泣的柳如玉身边,安慰道:“动手的下人心中有数,思辙现在虽然模样凄惨,但也只是皮外伤,已经被带下去上药了。”
“我……”柳如玉张嘴欲言。
“你这是什么样子?”范建看着柳如玉的模样,一股火气上升胸膛,斥道:“思辙所做的事是什么后果,你还不清楚?现在给他点教训,你就这么不甘心?难道要等他把整个家门拖着陪葬,你才乐意?”
柳如玉本就不是为普通妇人,心知这是范闲和二皇子的角力,可范闲是范府大少爷,荣辱一体,一念及此,她便举手拈袖蘸去眼角泪痕痕,再范若若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
……沉默好一会,见厅中几人都已经平静下来,轻咳一声,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范建这才沉声对范闲和棠平,问道:“你们想怎么安排?”
“老二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先是看了眼柳如玉,范闲才恭敬地对范建回道:“趁现在还留有余地时,让他走。”
父子二人这番对话旁若无人的进行着,旁边的棠平心中有数,所以很平静,可柳如玉和范若若却是已经听傻了,难道这事真这么严重?责罚一顿还不够,非得把范思辙流放出京?
“老爷……”柳如玉眼中惊恐万分,惶急之下就要开口。
“你呢?你又是什么想法?”挥手阻拦住柳如玉,范建才望着自己未来的女婿,澹澹说道:“不要有顾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商议一下。”
闻言,棠平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尽量简洁地说道:“范闲本就是监察院提司,大婚之后就要执掌内库,到时觊觎范府的人将会更多,所以趁现在将思辙及时送走也是好事。”
“嗯!”点了点头,范建眯着眼睛,端起一旁已经微凉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闲儿文采风流本就深受陛下恩宠,暂且不提。你战功显赫,但受年龄影响,之前不好封赏,可这次在北齐你又挣回了庄墨韩毕生所藏,这恰好迎合了圣上励行文治的大方略,想来圣上该又所补偿。”
不说范闲,单就是棠平如今也算略有声名,如今这二人在世人眼中都是范氏一脉,确实有些风头太盛了。
众人都若有所思。
“补偿?”听范建的意思,朝廷或者说是庆帝,应该是对自己有了安排,所以棠平便直接问道:“岳父大人可否明言?”
“你可知爵位是有品阶的?”范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棠平说道:“闲儿如今是四品俸正,你是五品武略将军,以你们二人的年龄,官职不可能一下拔得太高,那么就只能从爵位上补偿,而爵位也是有等级的,像你之前所获得的冠军子爵,却是不入品级。”
“原来如此。”恭敬地给范建行了一礼,棠平又接着问道:“监察院五处的黑骑有明显的人数限制,可陛下命我所组建之燕云骑,也是隶属监察院五处,这有些不合常理,不知这次可有调整?”
“明天入宫朝会,大概便会发明旨。”范建没有明说,不过想来应该是好事。
父亲和棠平的对话,范闲也在听,他心中琢磨着父亲话里的含意,不由得苦笑地开口道:“这趟行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陈院长多次为你邀功,陛下也很是欣赏。”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范闲一眼,范建又沉声说道:“有时候,什么也不做,才真是做的不错。”
棠平知道范建这是借机教训范闲在京都城外与大皇子争道的事,于是便补充道:“北边皇家的事,想来二皇子和长公主也可能做文章,还是需要有所准备。”
“内库,监察院,好的权柄。”范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却是我考虑的不周,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是如此强烈。”
三人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柳如玉听了心中越发的不安,这事很明显,表面上范家越来越鼎盛,可实际上却是烈火烹油。一念及此,她也明白,以自己儿子的心性,暂时离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便强忍心中不舍,说道:“老爷,既然要将思辙送走,那到底去哪里合适?”
范建有些满意她的表态,不过对此事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又看向范闲和棠平问道:“你们应该有所准备吧?就与她说说,也好让她心安。”
话音一落,柳如玉和范若若的目光便向范闲和棠平看来,棠平向范闲一摆手,示意他来说。
“府中有两场喜事将近,正好派人送些东西回澹州,顺便问问老太太有什么想法。”范闲也没有推辞,直接说道:“思辙这边便找个由头,对外宣称将他禁足一月,暗中让他随行去澹州。”
柳如玉松了一口气,无奈苦笑道:“也好,澹州有老太太在,也不至于让思辙有什么危险。”
范建比柳如玉知道得更多,他知道不久后,陛下就会让棠平回澹州,所以对这个安排也是很放心,想了想,话锋一转,看向范闲问道:“你是想近期就对老二那边有所动作?”
“大婚在即,婚后我会兼任监察院一处主办。”想到今日皇宫中,皇帝对他说的话,范闲也没有隐瞒,说道:“老二和长公主那边示弱是没用的,现在婚礼差不多已经筹办完毕,按陛下的意思,也就是未来几日就可以举办婚礼了,等婚后该要着手春闱的事了。”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去示弱。”对于老二拉范思辙下水的事,要说范建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没有阻止范闲的想法,说道:“婚事交给你姨娘处理,既然想要有所动作,这几日便好好去监察院那边准备,一旦动手就要做到快、准、稳、狠,既要让对手浑身疼痛难忍,又不能给他还手的机会。”
范闲恭敬地应道:“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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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和’了范府给范闲准备的迎接晚宴,棠平也没有久留,在范若若相送下,棠平坐上回府的马车。
“哎,总是没事找事做。”
车厢里只有棠平一人,他一边伸手烤着火,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自己的行为,本来范思辙这事和他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这是自己小舅子,就忍不住被范闲‘拉下水’。
其实人本就复杂的情感动物,亲情、友情、爱情没人能真正摆脱得了,棠平虽然可以置身事外,可真要那样做的话,最后难免会让范家众人心生嫌隙。
“也好,就当离开京都前,找点乐子吧。”
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铁签,搅动下盆里的碳火,使得碳火烧得旺盛一些。
不说心机精明,经过几年的历练成长,棠平也懂得很多前世所不懂的事。就比如对于强者来说需不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因为只要是经营着自己的势力,那么必然就会有牵绊,只要有了牵绊,那就有弱点。可是这十多年的摸爬滚打,却是让他明白人力有限,就像当今世界四大宗师这种超然物外的人物,背后不也都有各自的势力吗?
……范府和棠府都是位于DC区,距离不算太远,在棠平胡思幻想时,马车已然是到达棠府门口了。
也不等车夫摆放车凳,棠平已经直接跳下马车,随手赏了车夫一两银子后,就打发他回范府,而自己便径直走入家门。
“玉儿,让人准备热水,一会我需要泡澡。”刚入前院,就碰到在那等候的棠玉,摆手阻止正要行礼的她,吩咐一句,棠平这才说道:“去书房谈。”
“诺!”
烧水的事自然不用棠玉亲自准备,找来几个普通丫鬟,交代几句后,她便随棠平往书房而去。
府邸本就不大,没走几步路,两人就已经进了书房,待棠玉把房门掩上后,棠平就已坐到书桉后了。
“今日见你时,你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可以说了。”
这几年不止是棠平自己有成长,他麾下核心几人,也都愈发稳重,已经很少见棠玉这幅模样了。
“少爷,是仲山出事了。”棠玉听到自家少爷的问话,眼中哀伤一闪而过,低声道:“海老传讯,让我等在您回京都后,在南边弄些动静,仲山再您回京前几日便以出发,可是人还未到南方,中途便出事了,一行十一人,全部死于船上。”
“仲山吗?”虽然这个消息很突兀,但摊子越来越大,有人牺牲是在所难免,棠平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声音很平静地说道:“什么人动手的,可有什么线索?”
“没有。”摇了摇头,棠玉说道:“根据接应的人汇报,他们发现时,仲山等人乘坐的船上,财物皆没有翻动或丢失,船上打斗的痕迹并不激烈。”
手指无规律的在书桉上敲动,棠平在琢磨着棠玉说的话,财物都没动,那显然就是冲着杀了而来,可是杀了仲山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不出问题所在,棠平只好继续询问棠玉,道:“仲山在京都时,可有和什么人冲突?”
棠玉再次摇头,说道:“没有。”
“这么说来,凶手就不是冲着他去的。”棠平眉头紧锁,继续问道:“咱们几个对手可有什么异常?”
仔细回想一番,确定没有收到什么消息后,棠玉应道:“没有探子发现什么异常。”
“让清玄走一趟吧!”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个意外,棠平也要把事弄清楚,不论是为了安手下人的心,还是其它原因,他都不能让事情不明不白的。
“程先生和叔山已经出发了。”棠玉怕自家少爷误会,接着解释道:“奴婢见少爷刚回来且事情烦多,便不敢打扰,但心忧洁儿,也确实怕南边再出什么变故,就自作主张,请少爷责罚。”说着,棠玉就跪在棠平身前。
“起来吧!”
棠玉本身就是负责这些的,如果遇事连这点自主权都没有,那算什么事,所以棠平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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