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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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朝臣，还是在野谋士，将自己的软肋藏好向来都是他们行事前的准则。陆晴曛也深知自己的弱点，可她宁愿将这弱点大大方方地摆到阳光下，也不会试图遮掩，因为根本遮掩不了。正如她是陆之林夫妇的七寸一样，他们也是陆晴曛唯一的软肋。皇帝就是看到陆家相互间的羁绊，才先是以陆晴曛为筹码，将她嫁入王府好要挟陆之林，后来看出陆晴曛的才能后，又反过来用陆之林夫妇来要挟她。
坤宁殿的一番谈话，并未消除皇帝的顾虑，昭帝反而是加派人手盯着陆府来提醒她不得大意。陆晴曛也知道他不会轻易放父亲回淮安，却还是在那个时机提出来，为的就是试探，皇帝虽说是要陆之林将养到来年春天，可他的意思分明是要留他们在京都为人质，好命令她一心为自己办差。
听到萧庚辰的提示后，陆晴曛也就狐疑片刻，出了宫门就往陆府去。府邸外的御林军早在宫宴后就已撤去，可明里暗里却在各个门口增加了不少盯梢的。
秋霜也就在大门草草扫上一眼，便能发现四波盯梢的，若是没看错，摊贩的案板下还藏有兵器，只要得令就能冲入陆府行事。“小姐，这些人看着不像宫里的。”扶着陆晴曛走进陆府，秋霜特意凑近她耳旁小声提醒到。
“看来还有武鸣王派来的一些人，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陆晴曛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淡淡地说，看来并未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传信给孟青，让他摸清楚陆府外的所有暗哨，另外我交代他找的人要加快速度进京都。”
“是，我亲自去办。”进入二门前，秋霜应声离去。
于是便改由怡婷搀扶着陆晴曛，她提示道：“从孟青那拿的伤药虽好，可伤口仍在，待会夫人看了，定要伤心。”
“那也没办法，我已经尽量小心用毒了，用来毒自然难恢复一些。”她拍拍怡婷的手，叹口气道，“到时候别提起这事，省得让两老伤心。”
沿着回廊穿过后院，府中的下人远比之前的要少，原本就冷清的陆府也因此显得越发空旷。若不是因为庭院打理得当，定会被认为是一座死宅。下马车后，早有小厮通报大小姐回府，沈知清便站在回廊下等着。原本她是位贵气典雅的妇人，如今竟显得如此凄凉，那单薄的身姿让人不经要去回想她这些日子都经历了什么。
“母亲。”陆晴曛走近便行了大礼，反而惹得沈知清眼眶红了起来，怕是下一秒她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下落一样。
沈知清扶起她，拉着她就往书房里走：“要是你今日不来，我们就该去信让你回府了。”
“发生什么事？”陆晴曛跟着进了书房，对着陆之林又是一个大礼。陆之林免了她的大礼后，将一份卷宗交到她的手中。
沈知清趁她看卷宗时，补充道：“府中里里外外已经清理过了，所有暗桩已被关入柴房看管好。陆府没有私牢，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
“这事让孟青处理。”陆晴曛眼不离卷宗，又转而问道：“府外增加了暗梢，有皇帝派来的，也有武鸣王派来的，你们最近要小心些。”
“我也乐得清闲，躲在府里万事不过耳。”陆之林向后靠着椅子，看起来比陆晴曛上次回府时更显苍老。“现在朝中混乱一片，大多数官员都为了一己私欲争得眼红脖子粗，大昭危矣！”虽然嘴上说万事不过耳，可分明事事都由耳入心，毕竟他心中装着大昭几十年，哪里放得下？
陆晴曛抬眸，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笑容。陆之林为大昭操劳了一辈子，如今被当作弃子依旧还放不下朝局，这让陆晴曛在内心中对皇室更加厌恶，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父亲，你若是放心不下朝局，明日就可以回内阁，无人敢拦你，你依旧是文臣脊梁，可这样你改变不了这场京都风波。若你依旧想的是为昭帝鞠躬尽瘁，这又怎么对得起先贤？是昭帝愧对我们陆家！”
陆之林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道理，只是操劳了一辈子，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可他还是道：“都听你的。大昭若不刮骨疗毒，最后受伤的还是子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是降灾到富贵王侯身上。”
“这恐怕是先帝的手笔。”陆晴曛见父亲不再钻牛角尖，便把话头转到卷宗上。“武鸣王安插的细作远没有昭帝的多，其他大员府内也安插了不少暗桩，最早一批人甚至可回溯到前朝，可见铺垫之久远。我曾亲自审过一个老人，她说是专门有人从人牙子手中买来稚子，经过在府中训练多年才会派出去。看来整个流程已成规模，必定有一个庞大的机构作为支撑才能运作起来。”
“没错，而且在暗中培养，必定由皇帝亲手掌控。”陆之林点头道，沉思后感慨道，“弄权散人心，养患乱朝局。”
陆晴曛凝眉道：“要是真从先皇就开始着手搭建这样的一个机构，恐怕不止是训练暗桩这么简单。”她想起兄长的死并未通过暗桩下手，这些人更像是用于监察官员的耳目，而要铲除异己，却是通过另一批人。既然已经有了两条独立的暗线，这个机构应当不会只局限于监察和铲除异己这两个方面，这两个分支本身就需要其他分支作支撑。他们相互独立，却又互为支撑，每个分支交汇的中心便是皇帝，可如今到底存在几个分支却是要深挖的。
“你打算怎么做？”
陆晴曛想做的只不过是找出杀害兄长的人，至于这个机构在昭帝手中将成长为什么样的利器，她实在是有心无力，但又不得不防。“查清楚，至少不能再干扰我们离京。”
“武鸣王不倒，陆家就永远要放在京都作为威慑，昭帝不会允许我们一家回淮安的。”
“那就培养出新的陆家。”陆晴曛自然知道陆家在儒林中的地位，这不仅是指他们一家三口，更包括陆府六朝为首辅积攒下来的关系网。朝中不可动摇的地位自不必说，陆府更是天下所有学子公认的顶点。只有出现能够替代陆家的势力，他们才能全身退出京都风云中心。
“我们陆家拼尽三代，历经六朝才有今日的地位，虽然如今陆家不及祖上，可要培养出新的势力，谈何容易？”
陆晴曛突然莞尔一笑，温声道：“父亲可还愿做教书先生？”看到双亲投来疑问的目光，她继续道：“既然父亲赋闲在家仍心系大昭，不如在皇城下开坛授课如何？”
“不谈朝局，文人清谈，则重武轻文可破。”陆之林眉间的阴霾一扫而光，他放心不下的从来不是昭帝铲除武鸣王以固皇权，他只在乎大昭千万读书人能否投身朝局后为百姓创下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