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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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车找地方停了,三人步行到指示牌处。
大家的初衷是因为没有路,所以尽量直线往上爬,说是这样说,但山路难行,总得找个可以下脚或者说脚能踩的地方。
约摸一个小时后,三人面前出现了一条十分陡的水泥路,站在路的下缘往上看,这条路从右边的密林兀地伸出来,孙泥克他们面前有三四米的地方算是平稳的,往左又是弯弯曲曲一路往下的趋势,但谁知道呢,保不齐弯一段它又开始向上走了。
眼前有路了。可右上还是左下?这是一个选择题。三人还在路坎子下就发起了愁,但是把气儿喘匀了上路一看,完全不用担心,路边竖了一个指示牌。
铁的、做工专业、站得很牢靠,这个指示牌的质量完全不用质疑,只不过怎么看就成了眼下最难的事情。
不知道是考人的智商还是考人的知识,指示牌做了个三角形的,上面就写着“瞰居”二字,其他的,连锈迹都没有一块肉眼可见的。
真的是要问天问大地,这怎么选,意思是水泥路左走右走都可以到瞰居,跨过路直接上山也能行吗?
拼人品的时候到了,但三人对自己的人品似乎都没什么信心。
“哟哟哟……”
寂静的山林里,三个年轻人拖沓的思想斗争被一阵急促的赶鸭子般的声音解放了。
一人负重仓皇地从密林处顺着水泥路踉跄下来,直到停下,他浑身那些七大八小的东西还在晃晃悠悠。
嚯——
来者表情滑稽又夸张,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刚刚的遭遇令他觉得既幸运又享受,且持续闭眼享受,因为他肩上扁担两头的那些瓶瓶罐罐还在活蹦乱跳。
等陶醉完,他整个人以及他的附属品们也都平静了下来。眼前的三个大活人,他好像是在睁开眼那一刻才看到,不至于被吓一跳但真的是有被吓着的动作反应。
“你好呀,大哥!”双方就那样吃惊地互相盯着看也真的是尴尬,孙泥克更尴尬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二弟!”对方机智又机械地回了一句。
啊?
三人的反应简直不要太一致。
“三弟!”那人冲李夕桢点了个头。
哦!好吧。原来“二弟”是这么来的。三人放轻松下来,看来对方只是有些调皮而已。
“大哥,请问一下瞰居怎么走哇?”毕竟是问路,三人都很有礼貌地往前走了两步,但保持在社交距离内。
“你们不是正在看指示牌吗?”那人把扁担从右肩换到了左肩。
“可是这……”孙泥克面露难色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指示牌,“这个,它,不好看啊!”
“嫌难看?”对方和气地问道,“嫌难看别看呀!”依然一脸亲切,话却是有些锋利。
“所以您给指指路呗!”尽管左脸已经挨打,孙泥克继续把右脸伸过去。
“不指。”回答得果敢又大气。
孙泥克收回左右脸,看着自己的伙伴们,三人面面相觑,把目光转向了路牌。
那人屈蹲着身体,把肩上的东西放下来,扁担两头是些桶子,桶子的款式很多,有装散酒的壶,有大的饮料瓶,甚至还有曾经装过香油的塑料,全部都被刷洗得干干净净,里面晶莹透亮的应该是水。
男子让桶子们相互间借力靠稳后,把扁担斜靠在树上,人靠在扁担上,掏出一个装零食的小盒子,取出一块果脯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听到后面没什么大的动静,孙泥克回头看了一眼,正撞上那人颇有深意的眼神,孙泥克从中感受到了等着瞧好戏的意味,甚至还有些挑衅——崽子们,选呀!
“大哥,你真的不给我们指个路吗?”孙泥克眯笑着,“助人为乐嘛,你也不损失什么!”
大哥不再搭话,研究起下一块果脯应该吃哪种。
“往左吧!”背后有人盯着,还是一个奇怪的人,三人都觉得浑身不舒服,都想赶紧选条路离开。
“不行。”李夕桢一口否决了孙泥克的选择,并把任务交给了舒婵“你选!”
“那就向上。”舒婵分析道:“字是正着写的,当然选它顶上的角”
“走。”
“为什么?”孙泥克厉声问道。
“她人品稍微好些。”
“……”
李夕桢一句话把两人给得罪了,孙泥克反觉得算是被公平对待。
扯不清绕不尽迈不出的灌木丛,一点不通风一点不漏气,人在其中任凭正午的太阳蒸烤。
三人头晕目眩,知了聒噪的“吱吱”声让人心烦意乱,自己都觉得自己如同窖中的烤红薯又红又烫,但凡骨子里少一点倔强,早就中暑十八回。
身上背的那几瓶矿泉水下肚后早就变成汗水流光了,三人觉得心慌缺氧脑供血不足,外加体力不支腿脚不便意识模糊,还有悔不当初恨人生错错错!要不是既找不到原路返回,又用“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催眠加自我欺骗,他们早就下山去了。
热到眼皮都肿了,所以直到距离山体0.3米的地方,大家才发现路走到尽头了。前方已无路,若要继续勇往直前,就得爬那垂直向上近十四五米高的悬崖,那已经是另外一群山。
退不了,进不了。拼命还没机会!若人生能就地躺下,说“我死了”就真的死了,从此众生谈他皆“未曾”就好了!
然而这都只是舒婵的想象,骄阳似火,焦躁难耐,他们找不到任何一个荫凉处,提供不了滋生遐想的适宜环境。
“怎么着,爬还是回去?”孙泥克掐着腰,脸酱得跟煮熟了似的。
“看舒婵体力。”李夕桢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成为自己嫌弃的那种人。
“我体力没问题。”舒婵找了一处平整的地方,也不管干不干净,一屁股蹲迭坐下去。
“你想爬上去还是回去?”孙泥克问道。
“唉!”舒婵耷拉下脑袋:“成功把你们带入绝境,我已经是功德无量,得戒贪戒嗔戒痴!”
“哈!”孙泥克站到她后面,双手掌并排着举到她头顶,一小片阴影打下来,“偷懒就明说,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的!”
“帮你做了排除法,然后你就知道拼人品这条路不适合你,回去头悬梁锥屁股拼实力。别谢,以后请吃那家路边摊!”李夕桢被汗水冲得乱糟糟的脸依然贵得冒冷气。
“什么锥屁股?”舒婵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方孙泥克的手,“不顺手知道吗?还得站起来,手得扭到后面去。古人让锥大腿是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的。”
舒婵的话好像是有些道理的,但李夕桢像是没听到一般,被树叶上的反光照得眯起来的眼睛更加没装进这山野间的炎热。
“快决定吧,很热!”孙泥克催促道。
“那就爬吧。”舒婵指着眼前的山体,陡且直,但不乏攀登的地方。
说爬就爬,李夕桢和孙泥克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不问为什么吗?”舒婵边把自己的衣服边角塞进裤子、裤腿塞进袜子、袖口用皮筋扎紧,边说道。
“上面树枝掩映间有墙。”孙泥克说着脚一蹬已经爬了上去。
原来如此。舒婵脑子一转很快明白过来,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两个家伙。
攀爬起来才发现,这竟然比在灌木丛里纠缠轻松多了,有微微风吹拂,凉爽惬意。有些矮树丛有刺,手上吃些苦而已。
爬上山依然不得轻松,石头青瓦的围墙几乎就建在崖边,留有的间隔倒是够一双脚走,但得攀着墙上石头间的缝隙,三人活脱脱三只蜘蛛。
攀在围墙上再次决定向左向右的时候,决定权又一次倾向了舒婵,这次不能再往上,舒婵决定向右。
命运再次奸笑。
三人攀得浑身颤抖,手指甲都断光了,感觉上整个院子的围墙都快被摸完了,才看到一条从山下一直延伸上来的石阶梯。
站到石阶梯上,三人觉得风景有些眼熟,往斜下方看去,下面的那片山正是他们之前走过的,也是就是说如果刚才向左走的话,他们只要走一点点就能到达这条石阶梯。而刚才的选择,几乎让他们绕围墙一周。
“熟悉情况也是非常必要的,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孙泥克安慰道。
“嗯。去敲门。”舒婵敷衍地接受了那点安慰。
“好嘞。”
孙泥克先是彬彬有礼地几个指头敲门,再是拍门很久,里面一点动静没有。他看了看同伴们,然后轻声呼唤“有人在吗?”
没动静。
“有没有人?”这次是扯着嗓子喊。
依然没动静。
荒无人烟,野草丛生,群山中傲立着这么一个宅子,宅子那么大却只有一道双开的木门,还没上过漆,门历经风雨还有些掉渣……这一切实在是太好想象了。
三人正瘆得慌的时候,门吱呀开了,里面出来一个手“哇哇”在嘴上拍着瞌睡的中年女人。女子卷发上有些凌乱,趿拉着拖鞋,看来是正在睡觉。
“姐姐,请问您是这里的主人吗?”孙泥克这么帅的小伙子一脸甜甜的笑容,大姐立马想起了自己的形象,拢两下头发后还扯了扯衣摆。
“我是这里的主事。”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看上去不像是会和曩拓有关啊!
“进来吧。”女子说着,把门拉开得更大了些。
荒郊野外的,也不问清楚就把人往院子里领?三人纳闷极了,但是没见着鄢蛰之前也不清楚事情进展到哪一步,说多错多,还不如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