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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洞中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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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钢筋楼梯的终点就是目的地,一直下去才知道,钢筋楼梯完了是石头楼梯,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宽能并排容下两人,蜿蜒至斜下方。

如果按地面上的距离来估算的话,已经到了湖中心,但离湖面多深就不得而知了,只感觉到一片阴冷,甚至有了些刺骨的意味。

哆哆嗦嗦,石楼梯弯来拐去好多次,现在也不能判断方向,不过好赖是到底了。

一条小道圆融曲折,像孙泥克这种得身体前屈折叠,手脚变成“四肢”才能通过,且是贴壁通过。

“这怕不是为蚯蚓独家定制的路?”孙泥克全身都被箍在这刚好能“容身”的小道里,举步维艰,想说干脆爬算了,大家又实在是间隔太近,前面是舒婵,后面是刘矣辛。

也不知是小道真的很长,还是行路难产生的错觉,四人觉得这条道中耗的时间实在是有些久。

手脚并用产生的周身不适,让每个人都饱受煎熬。事已至此,如果想要立马回去,就只能倒退不能折返。虽然互相间不坦诚,但几个人都在扪心自问:“脑袋是被门挤了么,我为什么要进来?”

“坚持”这件事情拼到了极致,“意志力”这种东西面临土崩瓦解的时候,前方隐约间有了一线光明。

仅仅为一线,大家以为是距离远的原因。有了奔头,就有了动力,尤其是这种奔头体现为想要一猛子扎出去的动物冲动时,动力就会以爆发力的名字出现。

四人手脚并用得很溜,越来越接近那线光明的时候,发现手脚的律动节奏快而强烈,可身体似乎不是那么给力,越往里这种感觉越强烈。

是路变窄了,不过顶上也变高了,大家都能站起来放慢脚步,直立行走,舒服得让人忘乎所以。

渐渐地,正面走都不行了,只能侧着身子,侧着身子也慢慢由顺利通过变成得吸气收腹勉强通行。

那线光明近在眼前,它透过的地方仿佛一道裂缝。

“这真的是供通行的路吗?”孙泥克憋了很久的一股劲松了下来,这种时候倒不是真的很想讲话,就是想借机喘口气。

“我们会不会误会了?”讲完第一句只喘了半口气,舒服得有些不满足,于是又找理由说了第二句。

“可也不至于有人无聊到费尽心思在树里地下弄一条路,专为整蛊。”说完舒婵就郁闷自己为什么会回答他这种问题,或许是太久没人说话了。

“走啊。”正在这时,刘矣辛催促道。

“呃……”后面传来孙泥克心虚的声音:“卡住了!”

自我放纵的结果就是再难找到刚才吸气的方式。

“我也是!”最后边传来王柏塬的声音,他可是很少自我暴露的,想来是怕再不暴露,那么别人都出去了,事后竟然连他在哪里丢的都不知道。

“收紧核心,吸气,收腹,细微呼吸就好!”刘矣辛喊着口令帮助他们。

等前后的人都能动了,刘矣辛才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

“我不行,没用。”大伙儿刚动起来,就听舒婵说道。

孙泥克在紧挨着舒婵的地方停下来,他再不敢松劲儿,但并不妨碍大脑思考:她可比自己瘦多了,不过才隔这点距离而已,就卡住了?

哦!

孙泥克恍然大悟,想起第一次遇见舒婵。若是舒婵知道他这时候竟然想起这件事,定会立即拆了他的骨头报仇。

正这么想着,舒婵开始挪动了。

怕是人都被挤压得变形了,四人才从那道缝隙中挣脱出来。

谁也管不得身处何处了,贴地仰躺,宠溺肉体先来五分钟。

说好的五分钟,一旦惬意上了,又有点贪心。不过贪心归贪心,终归不是能让人心里踏实的地方,疲惫卸下一些后,孙泥克六识变得明晰起来。

率先对周遭敏感起来的是身识,孙泥克的右手似乎拉着某样东西,大脑的第一反应是舒婵,但指头上的触感反馈是那东西没有肌肤的质感和温度。

握着就握着了,孙泥克想着把它举起来看看,手一动,那东西并不利落,似乎拖带了些累赘,哗哗啦啦的。

是真的哗哗啦啦,发出的声响就是这样的。那东西已经到自己身上,孙泥克才感觉出是一串。他把手上的举起来送到脸上方才睁开眼,光线暗淡,不太看得清,但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孙泥克身体瘫在地上,光是把脖子和脑袋仰起一看,顿时脸都绿了,自己抓住的竟然是一架完整的骷髅手上的一根指头,此刻那具骷髅正有一半匍匐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识手一松,那骷髅“哗啦”一声脆响彻底贴在了他身上,才发现这也不对,孙泥克立即弹跳起来,并往后退去,只退一步,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聪颖的大脑第一时间就反应出那是人的怀抱,孙泥克眼睛都撑圆了,心想不会这么邪门,梦想成真了?

平日里最爱说的一句脏话就是“睡了鬼了”,现在真来一只鬼。

孙泥克一回头,眼睛立即撞上了一张比鬼脸还恐怖的面孔。

“w!”孙泥克喉咙里把这一声“呜哇——”哼完,因为他的嘴已经被捂住了。

“冷静点!”舒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喊的时候,孙泥克就明白过来那张脸是王柏塬的,但没办法,剧烈的惊吓后本能的反应不是判断是表达情绪,而且那泄洪般的瞬间,有些不太好喊停。

别人摊上这样的事会怎样不知道,但孙泥克自己给自己的解释是:反正自己就是这样的。

嘴被松开后,孙泥克才准备回头好好看看舒婵,她什么时候高到可以从后面抱住自己的脖子捂自己的嘴了?

可是当他回头之后,正如舒婵看的不是他那样,他看的不是舒婵而是舒婵的背后。

这里有多大?并不能判定。这就不得不提这光亮的来源——顶上铁链下的一个巨型盆,但不要误会,里面发出的并不是火光而是灯光,电灯光。

灯泡装在盆子里吊起来,光线朝上走,铁链是真的够短,所以对于石顶对于周遭能够被照亮的范围很有限,而且地上还有一大个盆的影子。

在一片算不得明亮的空气中,悬浮着星星点点的颗粒,在合理的光线角度产生出一点一点的投影,而有些投影却消失在了光线照不到的黑暗里。

某些光明的尽头黑暗的起始,正如孙泥克看向的地方,会有一扇虚掩的门,门上就挂着刚才孙泥克拖动的那种白骨,只不过它可比寻常的白骨轻多了。

话又说回来,孙泥克也是想当然的这么比较,因为真正的白骨他也没拖过。这种白骨是一具完整的骸骨,不过仿佛被漂白过,掏空过。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有风,不需要太大,能吹动舒婵的头发就能吹动这些骸骨。有多少扇门就有多少具白骨,叮叮咚咚起来,那场面,恐怕是一场交响乐的阵仗。

然而孙泥克看向的舒婵的后面指的可不是这个,他看的比这个离舒婵近多了,挨在舒婵的身后有四五个姿势奇怪的石像,那姿势看上去像是正在打斗。

孙泥克绕过舒婵走近石像,没有雕琢的痕迹,更像是被捏成的。每一尊石像造型的比例、关节、肌肉张力无可挑剔,不仅有逼真的外形,就连打斗时的情绪都很有感染力。

不仅是这边,在其他的地方也都有这样一小撮一小撮各种打斗姿势的石像,整体看下来,并没有具体的指向是单挑还是群殴,更像是一场乱斗,逮谁咬谁。

在灯光有限但并不狭小的照射范围内,地上到处是刚才孙泥克拖过的那种白骨,每一副都是完整的人形骸骨。

全场布局怪异,气氛诡异,很难揣摩到造这个地方的人的心思。

除了不小心碰到地上的白骨,这里最大的声音就属舒婵速写的声音,以及她最多三分钟就翻一次的纸张声了。所有人中,恐怕她最亢奋,她研究的角度可比别人要多一些。

“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些东西保持悬浮的状态?”

听刘矣辛这么一说,孙泥克用手触了一下眼前的一颗悬浮物,它立刻碎得连渣都不剩。在大家经过的地方,这些停留在空气中的东西皆化为乌有。

这让舒婵很是着急,她的观察靠眼神去搜罗,毫无破坏力。可这几人就不同了,走到哪都有东西在永远消失,地上还有被他们踹到挪到的白骨。

“这恐怕是定格了某一个时间点。”她心里清楚自己纯属胡诌,为的就是提醒大家小心点。

三人都吃惊地看了她一眼,但舒婵的眼睛依然忙不迭地奔走在纸张和周遭一切的路上。

定格时间吗?时间空间分离了?这是什么骚操作?真有人有这种本事,捕捉无形的本事?

孙泥克迅速完成想象。他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舒婵的胡扯被他识破。她一个沉浸式的美术爱好者,估摸着高考文化分刚够,哪来的科学思维!不过他还是小心起来,尽量少挪动,要挪动也尽量避开那些悬浮的东西和地上的白骨。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和曩拓有关?”

呃——

刘矣辛的话让舒婵一口气更在了胸口,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狡辩自己纯属胡说八道。

“曩拓和时间有关,如果这真的是定格了时间,那么这里必定和曩拓有关。”刘矣辛继续拓展自己的观点。

大姐,你真的是很会牵强附会啊!一上来就做判断,就不怕舒婵这家伙有坏心思,故意引导?

可舒婵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除了思考她的画,她的脑子根本就懒得多转动一分。也是,做人懒惰些,遇见奇怪的事情惊奇一下就当见世面咯,何必好奇非要整个明白。世上的事何止十万个为什么,你想得完么?

孙泥克的灵魂四分五裂,独自热闹地东拉西扯。

这样心不在外面的孙泥克走着走着就到了最近的一道门前面,门虚掩着,开了一个他侧着身子吸着肚子也进不去的夹角。

他用手扶在门上暗自用力,那厚重的铁门纹丝不动,把两只眼睛对在门缝上,恰好和自己的脸一样宽,门缝里面是无尽的黑暗,也不知道黑暗有多长,一直延伸进去还是眼前就是尽头。

孙泥克回过头来,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惊奇过后的无聊是索然无味到瞌睡,他捂着嘴打着哈欠,哈欠打到一半,肚子叽里咕噜一阵乱叫,周围太安静饥饿太狂躁,他尴尬地用手紧紧一捂。

待大家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他的尴尬都还没有缓过来。本想要踹地上的骨头,但犹豫了一下,他收回了脚,一抬眼又看到了门上的骨头。

门上的应该没事了吧!他看了一眼认真的舒婵,把门上那串想当然认定是人工做的白骨当成舒婵,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

哗啦啦啦啦——

一阵脆响。

大家的目光又向这边投过来,孙泥克赶紧双手去稳住,心里求它赶紧别响了,可又不知道稳住哪里,因为骨头上没有一个地方在动。正如他戳的时候预料的,那点力度不会让它动起来。

可是它却响起来了,而且停不下来。紧接着,那道门里传来笨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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