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生亦何欢（上穷碧落下黄泉,四海天涯踏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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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无力招架，他却乐此不疲。她明白她现在受的苦都是来自他的心魔，他的执着与贪恋。他那么一个坚韧自律、志比天高的人，若不是因为对她爱的深沉刻骨，又怎会沉迷于此，陷入疯魔，不眠不休。
这一次他极尽的温柔，直到天雷滚滚而来的瞬间，他骤然清醒，强烈的刺激引爆了他身体的巨大潜能，硬生生抗住了天劫。
叶凡的心口又开始疼了，好疼好疼，她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随波逐流。就在那一刻天雷突然降落，她的心跳骤然停止，生命力迅速的消失，她被黑暗彻底的吞噬。
周云翊魔气已解，兽性封印，恢复神明，天劫降下后跨过了尊者直达化神境，百毒不侵，金身重塑，仙气飘飘，至尊近神。
一天一地，一上一下，一神一魔，一生一死，早已注定，却又令人唏嘘不已。
。。。
周云翊醒来的时候正置身于一片小溪边，逐渐恢复支离破碎的记忆。天劫降下后，他遁入虚空，陷入天道与真理之海，消化连升两级的巨大冲击。
直到洞天秘境里出现了那个被黑暗包裹前的凄惨身影，他才猛然惊醒，强行闯出虚空，放弃了继续晋升之大道无穷。
这里灵气充沛，却人迹罕至，不知道是何方圣地？他又是如何从落川来到这里的？
化神后，他的身体已经超脱了一般的天道真理，浑身缠绕着青烟，散发着微光。
然而他的衣衫却凌乱不整，身上血迹斑斑，周围荒无一人。那些疯狂的事情如梦一场，他无法判断真假，只知道自己在伤痛中陷入疯魔，无法控制，断断续续的清明使他意识到可能犯了大错，伤了她。叶凡不在身边，又令他有些侥幸，期待那些只是梦魇，不是真的。他怎会如此对她？
可是他的身体不会骗人，周围的凌乱也冲击着他的灵魂，直到他发现身旁静静躺着的狼牙坠，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去哪了？他的天劫是尊者突破化神的天劫，他挡住了大部分。可是剩下的即便叶凡有魔灵在身，也断不能承受，他究竟在做什么？他明明彻底封印了兽性，却又为何失控了？
他收回慌乱的心智，屏气凝神，期待在人间寻找叶凡的灵息。他虽已化神，但是天下之大寻找一人的灵息也需消耗不少灵力，而且即便是心爱之人，在他身上所留下的气息和记忆也会有所磨损，日积月累之下，终有一日，他将再也无法感受到她的灵息。现在是灵息最强的时候，却无法获得，她果真在天劫下灰飞烟灭了吗？可又为何能留下狼牙坠呢？
他在恢复短暂清明的碎片时刻，一直在关注着几件事。他们这个样子究竟是从何开始的？她被赤珠影响而散发的情欲何时才能消散？她胸口时隐时现的红花究竟为何物，红花之下的伤口又是怎么来的？她那条血肉模糊、筋脉尽损的手臂又是怎么回事？
玉枢真人不知身在何处，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寄托在那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他边走边整理散乱在各地的衣服碎片，斑斑血迹刺痛着他的灵魂，他怎会如此暴力？
偌大的峡谷，有不少地方都有他们的痕迹。他手指结印，便可令他的经历以幻境形式重现，亲眼见证他当初做过的丑事，逼真的画面不会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他无地自容，痛苦压抑。他明明那么爱她，哪怕为了她去死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是结果怎么会是这样，他无法面对，更无法接受。
于是他不厌其烦的寻找所有的痕迹，并重现了全部的记忆，有时还会反反复复，挖掘哪怕一点点可以聊以自慰、令他释怀的真相。
然而即便他也曾为她包扎，也会为她清洗，也会温柔以待，但是却都无法抹去他的所作所为。
是他违背了她的意愿，强要了她。
因为他找到了他们最先开始的地方，她自废一臂，削核取血，他入了魔，她吐了血，那时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甚至吓得跌落崖壁，她并没有准备好，或者说她不愿意。
她是那么的无助，一直在唤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为什么看不到听不到，却只记得她的情欲，他以为她也是愿意的，甚至是期待的。
然而真相赤裸裸的剖开人心，抽筋削骨，令人无法消受。
那是他的一厢情愿，她眼神里的情欲只是赤珠对她的影响。若他知道，他绝不会放纵自己的欲所欲求，会早些终止那些荒唐的事，她可能也不会出事了。如今，她不知去向，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人世，唯留他一人罪孽深重，苟活于世。
这时他的左臂突然出现了几道血痕，是影传来的信息，“京都被围。”
他苦笑一声，他错了，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去救赎。可是天下之大，能救赎他的唯有一人，那个人被他亲手弄丢了。他把狼牙坠收起来，把所有能找到的碎布揣入怀中，装下一切的内疚与自责，化风离去。
。。。京都
他已到化神，天下之大，不过是须臾之间，转瞬即到，但是却需要消耗巨大的武灵。这种自暴自弃、肆意妄为的感觉似曾相识，他有时在想，若是天下谁能再伤他一分，叶凡会不会再次出现来救赎他的身心。
“主子，恭喜主子渡过大劫。”影跪地颔首，一片赤诚。
周云翊的苦涩，他又能懂得几分。他说的大劫中有重要的人牺牲了，那都是他的错。
“影，还有多久我便能娶她过门？”
“这。。。属下不知。”
“我记得，还有九十五天。可是，我却弄丢了她。”
“主子，叶姑娘出事了吗？”
周云翊悲伤不语，他不想也无法承认她已经不在了。
“影，我有些事需要确认，你跟我来。”
“是。”
他带着影去了阳林城外密林，他差一点死在那里。
手指结印，幻境再现，除了他的参与还夹杂着影的记忆，那时她的悲伤与焦虑溢于言表，却遮掩不住浑身散发的妖冶之气。他从未见过一身邪魅诱惑的叶凡，是如此的强大和自信，令人生畏，却令他移不开眼。他对她的了解太少了，如果她没有深陷于对他的拯救，是否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而且赤珠妖化那时便有了，他为什么没有发现，为什么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他怎么能确保自己不会生出狼性？
千里骑行，她一夜未眠，当时送他出来的时候，身体已经那么差，她又是用了自己多少血。她肯定是不敢见他，而他却幼稚的以为她在生气。
那个便是千里传音吧，原来她早就会了。她曾经想与他传音，却被他的固执和偏见拒绝了。
“主子，叶姑娘到底出了何事？现在京都被围，萧凌将军还在等着您做主。”
周云翊稳定心神，他的脆弱只能留给叶凡。在其他人那里，他是无所不能的天之骄子，他没有软弱的资格。
“走吧。”
再次回到京都后，他的身上依旧纤尘不染，换衣后便焕然一新，但是苦涩和伤痛却无法消失，思念和愧疚不断敲打着他的内心，仿佛胜于毒发，恰似毒咒。
。。。
经过多次的袭扰，京都一片兵荒马乱，再也不见当年的繁华与安乐。萧凌将兰陵军退守到京都内，整固城防。而原来的护城军则人心惶惶，毫无战斗力。
萧凌的身体已经大好，在王友归父女的照顾下，也从父母双亡的伤痛中彻底走出来。王惜惜对萧凌的情意都写在脸上，如同叶凡对他的痴情，这让周云翊再次黯然伤神。
“云翊哥哥，阿凡呢？我有好多话要跟她说。”
王惜惜的话再次刺痛了他的心，他也有好多话想说，却找不到人。
“喵～”那只紫眼灵猫坐在她的肩上很不安分。
“云翊哥哥，阿凡不会出事了吧？”
周云翊低头不语，谁都能看出他眼神里的悲哀。
“哎，惜儿，云翊是来商量事的。你在外面等会儿我。”
“就是丫头，别捣乱。”
“哼！走就走。阿凌，晚饭时候找我，我等着你。”
“嗯。”
周云翊又想起了怡风院的时候，她细心的照顾他的一日三餐，他眼神里的悲伤就要藏不住了。
“咳，都站着干啥，云翊快坐。咱们还是说说京都的事吧。”萧寒腿脚仍有不便，众人都会以他为先。
王友归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周云翊，他的身型和气度较前有很大不同，更加的仙气飘飘，尊贵不凡，但是却看起来神情忧郁，了无生趣。
“云翊，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这么多兄弟都在等着你招呼。”
“是啊。在阳林的时候，你就推算出北燕他们这个节点会出兵，如今他们兵临城下，我们已经多日固守不出，城内的粮草只能再坚持三个月，并非长久之计。”萧凌的担忧不无道理。
周云翊面露疑色，“刚秋收，京都岂会不存粮？而且慈悲怎么不出手？”
“咳，云翊你还不知道，赵宏的两个皇子在阻拦北燕进攻时兵败被杀，状况凄惨无比。两个皇子带走了十万精兵和不少粮草，却赔了夫人又折兵。幸亏我回来的早，否则我的兰陵军恐怕也凶多吉少。
至于慈悲的情况，说起来也与你有关。他一个佛门高僧，在落川的时候竟强行用光了护国寺镇守的三千怨灵的业火，遭怨灵反噬差点入魔，只能躲在护国寺里招呼三千信徒，日夜静坐超度怨灵，才勉强压制。寺庙也因怨灵出逃，走了水，一半的寺院被毁。现在他哪敢出来？
云翊，你那时没起事，说是未到时候，那现在可到时候？”
“云翊，只要你一句话，哥哥我是上刀山下油锅，绝对不带眨眼的。”萧凌和王友归义薄云天，周云翊虽悲痛欲绝，但是家国大事，动则生灵涂炭，流血漂杵，他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我虽有意逐鹿天下，却不愿背负一世骂名。眼下北楚虽气数已尽，但时机未到。如今大灾之年，民不聊生，萧寒那边赈灾护江腾不出手，我们已无出师之名，不宜起事。拖的时间越久，北燕越吃力。等过些日子我跟皇宫里的人清算完毕，再说后面的事。”
。。。
诺大的皇宫，再次笼罩在金色的禁制之中。
众目睽睽之下，周云翊御剑而行，再次来到了皇宫外围，他拉开神弓，三道金光划破长空射到了宣政殿牌匾的正中心，随后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京都。
赵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火急火燎的往护国寺跑，弄得保护他的羽林军一通慌乱。
“国师，他来了，他怎么还没死！他一定是来索我的命的。”
“宏儿，瞧瞧你一个天生至尊成了什么样子！你把话说清楚，你说谁来了？”
“周云翊啊，他又往皇宫射了三箭，这一次他直接射到了宣政殿的牌匾上，说是三个月后要来找我清算。他不是中了红莲业火吗？怎么还能活着？”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他？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
“您老天天在此超度，是糊涂了吗？还能有谁能射透您的金钟罩！”
“。。。”
。。。
京都城的声响巨大，自然也惊动了城外的北燕驻军。
驻军中有一个少年骑马站于阵前，大声吼叫：“喂！北楚的渣渣们，敢不敢让你爷爷我瞧瞧你们中间有没有爷们儿！是不是都是妓女生的崽，没骨气儿！哈哈哈！”
他在阵前不断的挑衅，嘲弄，却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很多人摩拳擦掌，却都是有去无回。阵前将领的气势对士兵影响巨大，北燕气盛，正在准备袭扰攻城。
“喂，你们那是不是遭雷劈了，快投降吧，你们看看你们的二皇子还有三皇子！他们都身首异处啦！下面都被玩坏了，可要多少女孩子伤心啊，没事等着你爷爷我啊！哈哈哈！”
一个毛头小孩不值得周云翊出手，他不想理会，正欲离开。不成想，那个少年过于口无遮拦。
“我跟你们说，北楚已经完了！今年昆仑大会的名人左风，破了诛仙阵，可是我的暖床人，我每日都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云翊已经空拉神弓御气化箭，飞快的箭气直奔那个少年的嘴巴，瞬间令其闭嘴，跌落马下。
正赶上天空中一声凄厉的鸣叫，周云翊终于想起来叶凡曾给他留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