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以民为祭（权谋不念黎民苦,奸计得逞万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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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川本来有一处水塘用来蓄水抗灾，现在与大河连在一起，最深处可达百余米。再加上落川地势低洼，对堤坝非常重视，每年都会有人对此地进行加修。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可是如果这是人祸，那么，此人究竟是谁，又意欲何为？
这时，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波纹，尸体突然动了起来。萧寒不敢掉以轻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脚上暗暗使劲。就在这时，水面的下方隐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压了过来，像一条大鱼在水下游弋。
萧寒双眼微眯，紧盯着水面，那个黑影却突然沉了下去，四周顿时又陷入一片宁静。
他现在的位置有点深，正好在新的大湖与大河之间的旧长堤上。他只有一个人，湖面上的黑气让整个地方都充斥着压抑和怨恨。
巨大的不安令他萌生了退意，刚要转身，突然从湖里冲出来一条巨大的水蟒，张着大嘴飞向萧寒。
那水蟒的速度极快，相当于两个他那么粗，飞的过程中口，还不忘甩动长尾妄图卷上萧寒。他眼疾手快，快速的向后一滑，将将躲开。水蟒落入了河中，消失不见。
就在萧寒紧盯着河面找寻那条水蟒的踪影时，在他的身后又冲出来一条更大的，直奔他身上去。萧寒顿时发觉了身后的危险，一个起身借力，脚下生风，迅速的向上游飞去。
他一点战斗的想法都没有，那么大的怪物，还不知道有多少个。他现在只身一人，死了估计都不会有人发现。
而且，在巨蟒露出水面的时候，他发现那巨蟒身上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还在不停的闪动，他的傲霜估计都不够看的。
在萧寒退走的同时，天空中有一双比巨雕还锐利的眼睛一直在俯视着整片湖面。那个人身上的黑气在萧寒离开后瞬间释放而出，一头的青丝随风舞动，如同一只睡醒的恶魔。
他乘着巨雕在天空盘旋了几圈，似乎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位置，轻飘飘的将一块儿蓝晶碎片丢了下去。
那蓝晶一落入水，瞬间激起了湖面的水浪，那些尸体上便散发出的黑气更重，似乎将整片落川包在一个巨大的方阵之中。那个方阵一侧紧贴旧堤的垮口，绵延数里，所有的尸体只进不出。
不一会儿，湖中出现了更多的躁动不安的水蟒，如飞蛾扑火般从大河越过河堤飞入方阵之中。而困入方阵之中的水蟒则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不停的在水面上来回扑腾，却怎么也逃不出来。其中最大的那只水蟒头顶正中有一个红色的暗纹，向后延伸到全身，在水里无助的翻滚。
大河上慢慢出现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中的水蟒似乎终于放弃了挣扎，沉入了湖底。
萧寒在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暗道：果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
北楚京都
“八百里急报！”一个士兵慌里慌张的跑到宣政殿门口跪下。
主位上的人眉头一皱，直起腰，放下手中的笔，多日的忙绿与担心在他脸上增了不少细纹。江北的灾情已经把他愁的夜夜不能安睡，时不时送来的急报，各种文书奏折完全让他脱不开身，一连多日都没有宠幸过妃子，只能靠陈太监的安神丹才能睡上一两个时辰。
陈太监一听是急报，但是那个士兵还在跪着等信，便停下研磨，赶紧喊道：“还不快进来。”
那士兵不敢耽搁，快走两步进去跪下：“报皇上，江北急报，大河在落川突然决堤数里，整个落川已经淹没在洪水之中！”
“什么？！”赵宏蹭的一下站起身，“怎么会是落川？”
他突然变得很激动，坐立不安，于是干脆走下主位，在殿中来回踱步，“奇怪，快宣吴奇！”
“不是说有人要水淹阳林城吗？怎么会是落川？”
士兵说道，“回皇上，萧将军已经亲自去落川查明原因，现在只知道落川已经成为一个大湖，从大河向南一直到了死人沟，向东延绵一片，其余情况未明。”
赵宏面色生疑站定，托起滚圆的大腹看向陈太监。
“小陈子，你说这好好的大河怎么会突然就决堤了呢？不过，还好淹的不是阳林城，这落川一直是流寇盗匪聚集之地，淹了倒好，江北下游的水患终于能缓解一些。一会儿看看右相怎么说。”他似是松了口气。
陈太监恭敬的点头道：“皇上，奴才听闻近些年死人沟里怪事频发，那里与落川不远，又是一片低洼，如果落川被淹，那死人沟照理也会沉于水下。”
“死人沟？是当年问安之地？”赵宏终于平静下来，眼神示意。
陈太监跟了赵宏这么多年，马上心领神会，知道他有事要说，便屏退了周围伺候的奴婢。
赵宏意味深长的看向陈太监，“都过了那么久了吗？”
陈太监低下头，“回陛下，当年的事奴才这辈子都不会忘。”他手上一撩，郑重的跪下行大礼，“要不是当年陛下垂怜，慈悲大师出手，小奴恐怕已无完尸。”
“起来吧，你也受了不少苦。”
“谢陛下。”陈太监点头哈腰的年头也不少了，他才三十出头，后背却已经微驼，显然不及少年时的俊俏，由于身形消瘦，面容白净，再加上一惯的缜密与忠心，深受赵宏的信任和喜爱。他手里的浮沉还是当年赵宏赏赐给他的第一个东西，到现在还干净如新。
赵宏看向殿门外，拍了两下，几乎一个瞬间，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跪在地上。陈太监默不作声，这些暗卫都是他的人。多年来，能够脱离掌控的只有那个人。
“周家查的怎么样了？”赵宏被袭，周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他着实发了不少脾气。
“回陛下，周逸坚仍尚未找到，但是很多探子都汇报，伏直公子重出江湖，陇西一带和漠北突然出现了一股无名的大军，有些人操着京都的口音，将西戎彻底赶出大漠，并在陇西一带抗震救灾，收获了不少民心。”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周逸坚和他失踪的大军，还有那个人。
“还有，伏直公子近日出现在江北一带。”
赵宏冷哼一声，“继续查。”
“是。”说完，也就是一阵风人就消失无踪。
暗影一走，赵宏瘫坐在主位上，直按太阳穴，陈太监眼明手快，已经帮着开始按摩。
他嘴上虽然还在保持镇定，心里早已七上八下，现在周家就差揭竿而起了。江北大乱，若萧寒因萧家的事心生不满而不回来，那如果北燕进攻，周逸坚突然倒戈相向，北楚实在难以招架。
“他去了江北，他怎么还没死？他不是中了毒咒吗？”
陈太监吓得跪伏在地，“奴才该死。昆仑确认赤珠降世，他能活到今天必然是赤珠之力，没想到他竟有此奇遇。但是，退一万步讲，就算寒毒可解，毒咒也解不了，因为只有奴才才能解咒。奴才托陛下鸿福，皇宫有金钟保护，他若是能来早来了。他去江北应该是去冥府寻觅解药了，这样也好，有人给南越麻烦，咱们就可以专心应对北燕。”
陈太监伺候了赵宏多年，对他了如指掌，这一句话说完，赵宏心里顿时舒畅很多。但提起北燕，他似乎想起了故人，“小陈子，我现在有点怀念那个老匹夫了。”
陈太监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阳林城外
萧寒自从落川回来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睡不安稳，总觉得会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却又没有任何头绪。
乘巨雕，丢蓝晶，能行此事者，普天之下也就冥王本人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道这个煞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已经派人盯着那片水域，探子回报跟他看到的情况相差无几，眼下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治理水患鬼祟。只能先上报，静观其变，等待上边的指令行动。
不知道三脚猫现在如何？周云翊是否还活着？如果他在，应该会有办法，因为他总是会有办法，这是第一次萧寒清晰的认识到他与周云翊的差距。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一筹莫展，难以入眠的时候，孙副将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萧将军，大事不好了！”孙副将平日里总是一副相安无事的太平脸，此时却急的不知所措。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先说说有什么事？”萧寒本来心烦，但是看着平日老成持重的孙副将突然惊慌失措，也尽可能压着自己的脾气。
孙副将突然伏地跪倒，泣不成声的说道：“将军！府里传来密报，王爷夫人惨死，大公子下落不明！”
“什么？！”萧寒惊的直接站起，“你快说清楚，怎么回事？”
孙副将饶是悲痛万分，也是深吸了口气将其所知一五一十的报给萧寒。
“十天前，王爷夫人被人发现死在卧房，两人的舌头都被人割了，手脚也被捆住，身上全是挣扎的痕迹，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而大公子却不知去向。府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报官，整个王府就被护城军围的水泄不通，吴琦和郑文郎亲自坐镇，密不发丧。直到几天前，王爷的尸体不知道被谁挂在了城墙上，朝廷这才将王爷之死公布于天下，却不知凶手是谁！
市井之中已经有谣言散布萧王步鄂国公后尘恃宠而骄，图谋不轨，皇上强行镇压，而大公子正在逃亡之中。也有人趁机散布谣言，说陛下诛杀功臣，先是鄂国公，再是左相，现在萧王也难逃一死，昏庸无道。散布谣言者，陛下已经杀了很多，现在京都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现在大公子手里的萧家军也群龙无首，陛下急召将军回京都复命。”
萧寒听罢怒气骤然引爆全身，差点丧失理智，陷入癫狂，他直接把跪倒的孙副将揪起来，“为什么？怎么可能？府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密不发丧？！！我哥他怎么会失踪！”
“将军属下不知啊！这些属下也是刚刚得知。王府的明卫暗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迄今为止，何曾有人能自由出入府里而不留下痕迹？”孙副将诚惶诚恐，显然是被萧寒的怒气所慑，悲痛倒是瞬间减了三分。
孙副将的话提醒了萧寒，也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萧府这些年确实风光无两，但是萧府从上到下一直谨小慎微，就怕步周家的后尘。况且国难当头，陛下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下此杀手。而近些年萧府对于守卫自然也是严加管理，训练有素。但是要说混进萧府不留痕迹却也不是没有，三脚猫就是一个。现在想来，就凭她当年的功夫是怎么躲开那么多守卫的？
深藏不漏？另有所谋？但是那个笨蛋，天天就知道围着周云翊转，她能谋什么？
周云翊吗？他才不会做这种事，前两天人都快死了，还让他带着叶凡走，怎么可能要将萧府灭门。
想起叶凡，萧寒才找回了一些理性，尽管布满血丝的双眸怎么也无法遮掩他内心的悲伤，但是他开始迅速的思考。
要想知道凶手，宏观上来看，谁是既得利益者，或者说谁将是最大利益获得者。
君臣不和，动摇军心，现在最大的危机是陛下。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而且有周家的前车之鉴，陛下再蠢也不应该犯这种拉完屎不擦干净的低级错误。这么多年，陛下没有将周家灭门，自然是还想着要圣君的名声。
今年为大灾之年，内忧外患，君臣不合，若南越与北燕联手，北楚将毫无招架之力，正应验了周云翊先前的推测。周云翊要复仇，但是却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冷眼旁观。陛下最看重的名声、权利，都将付之东流，多年积累一朝倾覆，真是算的一步好棋。
当年林少卿不知进退，触了龙鳞，才落得个千刀万剐的后果。虽然北燕最后没有直接谋划西山刺杀之事，但是也在尽可能的配合。现在江北水患，南越无兵，冥王却设下阴森大阵，京都现在人心不稳，北燕出兵正是时候！但是如果他贸然回京，不但可能解不了京都的险情，还可能丢掉江北甚至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