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何时,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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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芷摇了摇头,一脸的无辜,“父亲家书每每都是直接送到小女手中,并未经过他人之手。”
温章远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送信之人何在?”
宣芷早已有准备,再次不解地说道,“送信之人乃是父亲身边的亲卫,三日前送了家书后便即刻返回北疆了。”
也就是说,想找人也找不到。
温煜又朝宣芷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虽是跪着却笔直如细竹的后背上,眼神微深。
温章远想了想,再次示意宣芷起身,问道,“此信中之事,你父可有与你提及?”
宣芷方才与秦静珍拉扯间到底还是伤了伤处,此时伤口已隐隐裂开,半边肩膀胳膊痛到发麻。
强忍着痛楚起身时,忽而微微朝前踉了一下!
温章远下意识抬手要扶,角落的温煜突然上前,一把扶住了宣芷受伤的那边胳膊!被迫抬起的胳膊姿势,恰好不好地挤在了她的肩膀伤处!
她登时痛得闷哼一声,吸了一口气,扭头刚想道谢,竟看到一双如海冰墨玉的眼!
顿时眼瞳一缩!
——温煜?!
温煜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他怎么会同淮南王在一处?!
注意到温煜不错眼珠地朝自己看过来的视线,宣芷募地垂下眼睫,往后退开一步,压着痛楚低声道,“多谢。”
温煜看着她娇白的脸色和低垂的眼帘,顿了一息后,慢慢地收回手,淡声道,“无妨。”
宣芷已转身神色如常地朝温章远说道,“父亲并未提及信中内容,只说让小女务必亲自送于王爷手中。”
温章远的脸色变了又变,看了看站在宣芷身旁的温煜,想说什么。
却见温煜忽然看向宣芷:“你如何知晓柳嫣儿与王爷相识?”
他话音低冷,看着人的目光冰冷地犹如在看死物。
宣芷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再次抠住掌心已结痂的伤口,强忍下心中对这人的防备,软声道,“我曾无意听二叔提及,王爷有一红颜知己,正是满春院的柳嫣儿。”
想了想,似乎是害怕被怪罪,又忙忙地添了一句,“我真的只是想请她代为引荐王爷,并无冒犯的意思。”
这副失措模样,着实一副小女儿无知情态。
温章远摇头,“你父亲确实为难你了……”
话音刚落,又听温煜冷声问道:“你前日夜里,何时前往的满春院?”
宣芷抠住的手指一紧,随即摇头,“我记不大清了,仿佛是酉时末……”
她一副不确定的模样,可可怜怜的,看着好像被人欺负了。
可温煜却没打算放过她,再次没有情绪地问道:“如何进入的?”
宣芷像是被他吓到了,匆匆忙忙地抬头,漂亮的眼睛里浮起一抹红,抿了抿唇,害怕地朝温章远看去。
温章远朝她笑了笑,“你莫要惊慌,只管答话便是。”
宣芷点点头,柔柔弱弱地转过来,看向温煜,又不敢看地垂眼,轻声道,“从后门,使了银子,请人带我去的。”
温章远朝温煜看。
可那张万年冰霜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看着宣芷那轻颤如蝶翼的眼睫,没再说话。
温章远笑了笑,道,“信我收到了,之后我会命人与你父亲联络。我瞧你面色不佳,可莫要受了风寒。我让人替你准备一间禅房,不若去休息片刻,待你的丫鬟寻到,我会让人领她去见你。”
宣芷忙屈膝,“多谢王爷。”
温章远笑着抬了抬手。
宣芷行礼过后,便要退出门外,刚要离去,庵内的温煜忽然问道:“你那首笛曲,从何处得来?”
宣芷一顿,再次转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家中堂哥素来喜音律,乃是他所赠曲谱而得。素闻王爷喜好笛曲,今日便贸然以此曲相奏。”
温煜没有再开口。
宣芷退了下去。
温章远立时拿了信递过去,笑容瞬间敛下,“九郎,你看此信!竟提及数月来,赵廷栋连翻冒失进军,大败于回纥、突厥,甚至连独虎山一带尽失!”
他的脸色已异常难看,“可近日北疆上奏的军报,却说镇远侯接连大捷!他这是谎报军情?!”
显而易见,相比镇远侯,淮南王更相信有过救命之恩的遂平伯。
温煜将信看了一遍后,却问:“此信何以为真?”
温章远知道他是个多疑的性子,点了点上头的一个‘山’字,“宣凌峰的字迹我是认得的,这个字,因着他父亲的名讳,他打小写着便少一笔。”
温煜看了眼,转身,走到草庵边的暖炉旁,将信扔了进去。
“九郎!”温章远一惊。
温煜却神色平静,“若此信为真,镇远侯其心必然不轨。北疆戍守二十万军,若他轻举妄动,大玥危矣。”
温章远何曾没想到这一处!面色凝重,“你待要如何?”
温煜看着那暖炉内冒出的火舌顷刻吞没了信纸,片刻后,道,“我进宫,请父皇安排天使,以犒赏北军为由前往北疆,暗中查探镇远侯行动。”
“好计策!”
温章远眼前一亮,长呼一口气,“幸而宣凌峰教的这几个孩子都很不错,若是她不当一回事,把这信随意搁置了,只怕要耽误了大事!”
说完,却不听温煜回应,抬眼,就见他转脸,正看向门外。
他不解地跟着看了眼,“怎么了?”
温煜的眼前浮起那小娘子站在一群恶意歹然的小倌儿中间时,脸上那副轻慢的神色。
那是一种上位者睥睨蝼蚁的不屑。
他漠然地说道,“宣凌峰本可以让人悄悄地进城,将信交给五叔,或是交给那位如今在京养病的英王。为何却要让他这个无权无势甚至困束于内阁的女儿想尽办法,来辗转将信交到五叔手中?”
温章远一怔,确实没想到这一节。
想了想,道,“莫非是他不信任旁人……”
可这也牵强,温煜说的哪一种办法,都比交给宣芷更妥帖。
他再次看向温煜,“你怀疑她?可她一个小丫头,怎会知晓这种军情密报?而且这字,也是宣凌峰的笔迹无疑。”
又想起来先前,“方才那首曲子,是怎么回事?”
温煜却没回答。
不止这一首《错今朝》,宣芷的身上,还有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她看着柔弱可怜,可是从面对淮南王的那一刻,无论从神情、语气、举止,甚至回话,全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唯有在自己突然靠近的那一刻,露出了明显的惊愕与慌张。
他凝眸看着门外。
忽然确定了一件事——她,认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