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婚约,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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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主屋,青秋堂。
遂平伯府如今的当家主母,二房宣凌云的夫人宣王氏,正靠在雕吉祥如意不断头的沉水香木贵妃榻上,一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拿着一柄精美的玉锤在仔细地替她敲腿。
榻边不远处的香炉里,梨水香袅袅绕绕。
二房的嫡长女宣婷正坐在不远处的圆桌边,翻看桌上摆放的几个装满钗环首饰的精美的多宝盒。
“当!”
她嫌弃地翻了两下,便将一枚金镶玉的戒指往盒子里一丢,发出清脆的声响。
闭目养神的宣王氏微微睁眼,朝她瞥了眼,然后又再次闭上眼。
宣婷终于没忍住地喊了一声,“阿娘!镇远侯府在这个时候举办赏梅宴,到底是何用意,您不会没听说吧?!”
跪地的小丫鬟手上一颤!玉锤一下砸重!
宣王氏眼帘当即一抬!朝那小丫鬟扫了一眼!
小丫鬟顿时满脸苍白,往地上重重一磕,颤着声儿告罪,“二夫人!奴婢知错!”
宣王氏还没开口,那边的宣婷已站了起来,往前快走两步,急道,“阿娘!镇远侯是听说了二皇子喜欢梅花,这才举办了这场赏梅宴!是想让二皇子相看他们府上的那个……”
“住口!”
宣王氏提声呵斥,一双吊梢眼中皆是沉沉怒意,盯着宣婷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到除夕前便休想再出你的院子!”
宣婷眼睛一瞪,随即却红了眼睛,一下扑到宣王氏跟前,半蹲半跪在贵妃榻边,带着哭音喊道,“阿娘!分明先帝曾给二皇子定下与咱们府上的婚约!大伯跟前唯一的女儿已经嫁了人!如今适合年纪的只有我!阿娘,我才是……”
“啪!”
宣王氏一个不重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气得手指微颤,“这种事,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随意言谈的!还不住口!”
宣婷捂着脸,落下泪来,“阿娘!您分明知晓女儿心悦二皇子!”
宣王氏迅速地朝那跪在榻边的小丫鬟瞥了眼,刚要发火,外间却匆匆走进来一个婆子。
正是她陪嫁的王嬷嬷。
见着屋内情形,先是愣了下,然后赶紧地走到宣王氏身边,低声道,“二夫人,云意居那边,小菊今儿个被掌了嘴。”
云意居,便是宣芷住的位于东苑里的院子。
宣王氏眼神一变,朝王嬷嬷看去,“发生何事了?”
王嬷嬷朝宣婷看了眼,这才低声道,“听说是偷懒耍滑,被夏果惩治了。”
“偷懒耍滑?”宣王氏察觉不对,“她那院子里有几个是正经做事的?可说了夏果今日一早便出去是为何了?”
王嬷嬷摇了摇头,道,“小菊的嘴都打烂了,如今连话都说不清。不过奴婢已派人去打听了。”
宣王氏冷笑一声,“一个贱婢倒是拿起主子的派头了,竟然还能将人的嘴打烂。”
她略一沉吟后,道,“莫不是赏梅宴的事儿叫那边知晓。这四丫头起了什么心思?”
跪坐在榻边的宣婷顿时抬头!
宣王氏扫了她一眼,又对王嬷嬷道,“去给小菊拿些伤药,让她仔细盯着四丫头和她那两个丫鬟,看看她们这段时日都在做什么动静。”
王嬷嬷应了一声,刚要退下。
又看宣王氏朝贵妃榻的另一边扫了一眼,那眼神……如同在扫视一个死物。
王嬷嬷扭头,看见趴在地上已抖如筛糠的小丫鬟。
再看跪坐地上满脸是泪的宣婷,似是猜到什么,暗暗摇头,拉着小丫鬟的胳膊,将人半拖半拽地拉了出去。
屋内,宣婷等人一出去,立刻再次抓住宣王氏的袖子,“阿娘!宣芷莫非还敢对二皇子起了心思不成!”
分明一张明艳如芍药的脸上皆是楚楚泪意,可是那一双漂亮的眼中却皆是叫人惊惧的凶恶之意。
宣王氏皱了皱眉,斥道,“你再胡言乱语,便回自己的院子待着去!”
宣婷哪里肯听,登时嘴巴一瘪,再次落下泪来,泣声道,“阿娘,女儿此一生仅此一愿!女儿只想,只想嫁与二皇子,阿娘,您让我去那赏梅宴吧!”
宣王氏几乎要被这不听话的嫡女给气死!
当即道,“二皇子与咱们府上定下的婚约明明白白说的是与遂平伯膝下女儿!玉姐儿虽已嫁人,可你大伯膝下还有四丫头!什么时候轮得上你了!”
宣婷一张脸几乎扭曲,“宣芷!她一个陪嫁丫头生的贱婢!她也配!”
“你给我住口!”
宣王氏几乎要叫她气死,“来人,将大姐儿带回去!年前不许她再出来!”
“阿娘!”
宣婷哪里肯,却还是被丫鬟婆子们给护着出了屋子。
宣王氏恼怒地揉了揉额角,在榻上又坐了片刻,起身,绕过多宝阁,进了更朝里间的书房。
温雅墨香的书房内,一位容颜端方的俊秀儿郎正坐在书桌前,单手持书卷,无声地翻阅着。
此人是谁?正是宣王氏的嫡子,宣婷的兄长,宣泽。
宣王氏亲手从旁边的暖炉上提了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端过去,无奈道,“你妹妹真是越发不懂事了。本想让你今儿个让过过来瞧瞧你外祖父送来的这些藏本的,谁知却扰了你了。”
分明是与嫡子说话,宣王氏却透着一股子小心。
宣泽一笑,起身接过茶盏,道了一声谢后,笑道,“一转眼,婷儿竟都到了这般年纪了。”
宣王氏叹气,摇头,“二皇子的婚事岂是她能肖想的。这丫头,我先前竟未瞧出她还有这个心思。这几日我便让你阿爹去打听打听京城中适龄的儿郎去……”
却见宣泽笑着摇了摇头。
“阿娘。”
他将茶盏放在桌上,转身,来到圆窗边,伸手,推开窗户,外间的寒雪天光便乍然闯入这温热如春的室内。
他也不觉得冷,只含笑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冬色,温文含雅地说道,“此桩婚事,也并非不是婷儿不能想的。”
宣王氏意外,“大哥儿这意思?”
宣泽笑了笑,伸手,拂开窗台上的一抹积雪,捻了捻指尖的寒意,才轻轻一笑,道,“若……这遂平伯,换了阿爹来当呢?”
“!”
宣王氏脸色大变,随即佯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她被宣泽这样大胆直白的言语给惊到了,虽这是他们夫妻隐秘的心思,可谁也不敢当面提起!
谁知儿子竟然敢这样直接地说出来!
可说完立即又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的不妥当。
看了眼宣泽,又放低了语声,道,“大哥儿,当心隔墙有耳!”
宣泽却不甚在意,转过身,看向宣王氏,笑道,“阿娘,二皇子的婚约,是与遂平伯的女儿结亲。却并未说一定是大伯的女儿。”
只要是遂平伯就行。
宣王氏当下愣住!
又听宣泽徐徐说道,“阿娘,女子之婚姻,便是一生一世,若能嫁得意中人,岂非世间最为欢喜之事?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想要婷儿嫁得如意郎君吧?”
宣王氏轻吸了一口气,依旧微压着嗓子道,“为娘何尝不想叫你们兄妹二人皆能娶得意中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可你大伯。”
她顿了顿,再次道,“乃是当今圣上亲自下旨承袭的伯爵之位。原本到咱们府上这爵位道你大伯已是第五代,若再无建树,势必要剥爵。你大伯为保阖府前程,拿了命投效到镇远侯旗下,如今战功赫赫,连圣上都交口称赞。”
这话宣王氏像是在劝导儿子,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摇了摇头,“爵位……连你父亲都不敢多想。”
不敢多想,又并非不想。
站在窗边的宣泽又笑了下,并没有因为母亲的不认同而有半分的不满,反而点点头,含笑再次开口,“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宣王氏朝他看。
便听他道,“若大伯膝下没有未出阁的女儿了呢?”
“!!”
宣王氏猛地看向选择,随后皱了皱眉,竟没再如先前般絮絮唠叨。
宣泽看着明显意动的母亲,转身,行动如风般自然地坐回书桌边重新拿起书本。
片刻后,无声轻笑——父亲母亲不过都需要一个火引子罢了。
宣婷既然自己提出来了,何不好好地利用一番呢?
富贵权势,哪个不想要?
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