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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少公子马祥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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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卯时,石柱县城南门外人马声沸腾。

红字营余下的两百六十四名军士们,吃力地管理着秦良玉为红字营买来的三百多匹马。能看得出来秦良玉这次为红字营花了大钱的,不但买了这么多马匹,连带的还有这些马身上的马具和一些草料。

屯田局管领林山玄那里是叫苦连天,这些马每天的要吃的草料可是天文数字,虽说石柱境内安置下来的流民们今年已经开始上缴田税,但林山玄接到供应红字营马料的命令时,还是向秦良玉抱怨了几句“穷兵黩武”之类的酸话。

红字营女兵们在入伍前大多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马匹过。即便是入伍后,红字营辎兵的运输工具也都是独轮手推车。实际上川军中就极少使用骑兵,驮运也主要用骡子,这三百多匹马还是从成都的养马场弄来的驮马。

女兵们头一次接触这种大畜生,有的还不敢上前拽住缰绳。好在随着三百多匹马来的还有几个马倌,杨锋和七个手下也赶到帮助红字营处理这些马匹,这才没出什么乱子。

“拽到绳子!拽到绳子!”杨锋高声喊道,“都莫要怕,这个畜生不咬人!”

这些经过调教的驮马还算听话,很快,红字营军士们一人拽着一匹马,站好了队列,余下的马匹则由杨锋一队人和那三个马倌管理着。

吕涣真辞别秦良玉来到南门口时,何三妹刚刚整好红字营队列。见到阔别九天的老部队,吕涣真由衷地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吕小娘子!”何三妹向吕涣真行礼道,“红字营二百六十四人全部到齐。”

二百六十四啊......吕涣真心里一酸,曾经三百人的红字营,再也回不来了。

“姐妹们的遗骨呢?”

“已经火化装坛了。”何三妹回答道。

“好生保管着,回营以后,让战死的姐妹们风风光光的下葬。”

鸡笼岩大战之后,吕涣真已经有九天没见着红字营的将士们了,自从她接管红字营以来,还是头一次离开部队这么长时间。

“整队,出发!”吕涣真一挥手,红字营便向着大圃寨方向开拔了。

......

红字营虽说已经配备了马匹,可是由于没人会骑马,只能步行拽着马匹前进,行军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直到傍晚才赶回大圃寨。

大圃寨周边的田地依旧严整。充满生机。发生在忠州鸡笼岩的这场剿匪战,并没有影响到本地的农民们,他们在吕涣真和马祥麟出征的日子里,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这样的生活,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吕涣真眼中是清苦而单调的,可是对于当今世道下的大明百姓来说,过上这种日子就是他们奋斗一生的念想了。

红字营路过大圃寨门口时,大门打开,一个骑手勒着马嚼子缓缓走来,吕涣真心里一紧,不会是马祥麟来了吧?她现在可不想跟马祥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交谈,光是想想就有些尴尬。

还好,来人勒马走近了些,吕涣真看出来了这是马祥麟手下的苗族军士董骨赛,舒了口气。

“少......”董骨赛本想称呼吕涣真为“少夫人”,被吕涣真狠狠瞪了一眼以后,他马上改了口。

“吕......吕小娘子!”董骨赛在马上抱拳道,“少公子叫小的给您传话,大圃寨中有备用的马料,红字营马匹若是马料一时供应不上,可到大圃寨中支取。”

马祥麟的亲事定下之后,众将士大多明白距离他正式接任石柱宣抚使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因此都纷纷改口叫他“少公子”了。

“回报你们少公子,本姑娘谢他的好意。”吕涣真不咸不淡地说道,“只是我红字营马料有宣抚司衙门供应,不劳大圃寨军民费心了。”

马祥麟这是唱哪一出?送马料?

吕涣真没有做逗留,带着部队直接返回了营地。辽战在即,吕涣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红字营此番返回营地,需要做的事情有许多。

其一,是新的基础设施建设。红字营平添了三百多匹马,虽说开销有宣抚司衙门担着,可是养马骑马的毕竟还是红字营军士自己,马厩、马槽这一类设施还要重新建设,红字营姑娘们回营地之后的头几天都在忙活着建马厩。

终于,简易的马厩与三天后在营地北门外建成。马厩健在营外,营地的卫生问题也不会手太大影响,马粪还可以收集起来卖给大圃寨农民们做肥料。

其二,是红字营的编制问题。鸡笼岩那一战红字营损失三十六名军士,红字营总共只有战兵二百五十人,这一下损失近百分之十五的兵力,已经有些伤筋动骨了。虽然管队一级的军官没有阵亡的,可是伍长、什长这些低级军官却各有损失,吕涣真只能从此战立功的将士中提拔新的低级军官上来。

另外,此战也让吕涣真认识到了红字营部队编制的不足。红字营中的每个五人小队都由两个鸟铳手,两个长枪手,一个刀牌手组成,这样的编制显然是在效仿《纪效新书》中的戚家军鸳鸯阵小队编制。可是鸳鸯阵是用来对付倭寇这样的非正规军的,遇到酉阳兵、后金八旗这样的正规军,红字营是绝对不可能以这样的小队队形应敌的。

因此,吕涣真决定将各兵种单独编队,以应对未来战斗中的堂堂大战。甲乙两队改编为长枪队,全部由长枪手组成,由张凤仪、李凤娘分别任管队;丙丁两队改编为鸟铳队,由沈玉奴、梁金花分别任管队,戊队改编为刀牌队,由周来娣任管队。

其三,便是辎兵编制的取消。红字营现在已经有了大量马匹,军械粮草等辎重再也不用让辎兵们推着独轮车运送了。再加上这一仗红字营战兵阵亡三十六人,如果现在补充新兵进营的话,需要很长的训练周期,时间上不允许。因此吕涣真将原来的四十名辎兵编制取消,编入五个战兵对之中。沈猫儿也被编入了沈玉奴的丙队中做鸟铳手了。

其四便是马术的训练。整个红字营中,会骑马的只有吕涣真一人。为了提高红字营的机动性,吕涣真特意禀明秦良玉,将杨锋一行人借到红字营教授马术。四川地区地形崎岖,不便跑马,不过好在吕涣真只要求红字营全员能骑马机动即可,不要求能在马上格斗,因此杨锋的任务比想象中轻了不少。

上面的各类事宜一一安排下去,就是十几天过去了。这些日子整个红字营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军士还抱怨,这么大的阵仗,弄得好像要打大仗了似的。

沈玉奴和杨锋心中可是明明白白,接下来要去辽东对付鞑子了,阵仗小不了。

除了军事方面,红字营阵亡将士的葬礼,也要提上日程了。这日,吕涣真正与何三妹商量着葬礼如何举办的问题,忽然议事厅外有军士来报,说是大圃寨典吏陈安秋求见。

“马祥麟这小子又要做什么呢?”吕涣真心中疑惑,便叫军士将陈安秋带进来说话。

陈安秋走进议事厅,对着吕涣真深深一揖道:“学生陈安秋,见过吕小娘子。”

陈安秋在大圃寨任职也快有一年了,期间跟吕涣真见面次数不少,还帮吕涣真谈成了重庆府火器作坊的鸟铳生意,因此吕涣真对他还是有些赏识的。

“陈大哥。”吕涣真拱手回礼道,“别来无恙。”

“红字营在忠州杀贼立功,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学生先恭贺小娘子了。”

吕涣真微笑地“嗯”了一声,等待这陈安秋接下来的话。

“学生此番前来,是代马祥麟少公子询问小娘子......”

吕涣真与马祥麟定亲的消息目前在石柱属于半公开的消息,在红字营中,吕涣真还没有承认过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军士们还不确定消息的真假。

一听陈安秋是马祥麟派来的,吕涣真便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何三妹知趣地退了出去。

“祥麟......少公子有什么事?”

“少公子就是叫学生来问问小娘子,红字营这些日子忙碌,可有大圃寨能帮上忙的地方?”陈安秋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看得吕涣真好不自在。

“你们的这个少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吕涣真有些不高兴,“知道红字营事务繁多,还叫你询问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来。”

吕涣真深吸一口气,又有些尴尬地开口道:“我与祥麟......定亲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马祥麟自然是已经将定亲的事告诉陈安秋了,只是陈安秋没想到吕涣真会主动提起来。

“学生自然是知道的。”

“好,那你回去告诉马祥麟。关于定亲的事,我什么想法,他心里清楚。他若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尽管来红字营找我便是,别叫你们这些同僚来旁敲侧击的。大男人婆婆妈妈的算什么事,他的心思难道还要我一个妇人家去猜?”

“我现在在准备着红字营阵亡军士的葬礼,事情不少,你们少公子如果没什么事儿,就别让人来找我了。”

陈安秋见吕涣真面有愠色,话又说得如此直白,赶紧告了声罪,退出议事厅来。

“唉!”陈安秋退出去后,吕涣真长叹一声,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在大学期间,郝新月做过兼职的一对一家教。她的其中一个学生便是高中男生,在郝新月教了那男生一个暑假的文综之后,男生竟然向郝新月表白了,弄得郝新月哭笑不得,只好婉拒了人家男生。

现在吕涣真的感觉就和当初被高中男生告白的感觉差不多。她心中觉得对方还是个孩子,自己怎么可能喜欢上呢?可是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吕涣真不得不接受一年半以后成为马祥麟妻子的命运,对马祥麟的态度,肯定和对那个高中男生有所不同。

再说了,马祥麟曾经也救过吕涣真的性命,又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不说别的,二人袍泽之情就很是深厚。因此,当吕涣真见马祥麟对待他们的关系这样婆婆妈妈之时,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亲事刚刚定下来,二人从战友关系即将变成夫妻关系,吕涣真当然知道,对马祥麟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他是情窦初开、心中羞涩的。可他是未来自己的丈夫,若是老是这样躲躲藏藏,不愿意鼓起勇气面对这段关系,自己又怎能放心委身于他?更别说自己现在对马祥麟本就没有爱慕的感情了。

“这个马祥麟,平常大大咧咧的,怎么现在这样不晓事!”吕涣真自言自语地抱怨着,“我不是你未过门的正妻嘛,连主动来找我说话的胆子都没有,下半辈子怎么好好过日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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