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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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入其实不错,但无论如何都买不起房子。温经理花费二十年才能在这座城市落地生根,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年。
他垂了垂眸,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然后朝赵姮看了眼。赵姮不喜欢这套沙发,她礼貌地朝工作人员笑了笑,没有回答对方。她冲周扬说:“走吧。”
周扬把香烟抽出烟盒,跟了上去。
直到下午三点多,他们还没逛完一圈。肚子却已经饿了,两人走出会展中心,在附近找吃的。
广场有座椅,赵姮走不动了,她搭了下周扬的手臂说:“去那坐会儿。”
两人走过去,坐下前赵姮拿出纸巾想垫椅子,又想回去后她还要重新洗一遍外套,干脆就不垫了。她直接坐下,四顾一番。
周扬坐边上问她:“累了?”
赵姮揉了揉小腿,“嗯,走不动了。”
她揉腿时要下腰,长发自然垂挂下来,周扬帮她把头发撇到背后,手掌顺势在她脖颈后方流连,拇指轻轻蹭着她的耳后。
赵姮敏感地颤了一下,小腿也不揉了。
周扬笑了笑,他放开时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赵姮忽略脸上的温度,按住他的手,轻轻叫了声:“喂……”
周扬自觉地收手,然后弯下腰,替她揉腿。“想吃什么,我去买吧。”他说。
赵姮看了他两秒,说:“随便买点吧,能填肚子就行。”
“嗯。”周扬又揉了一会,问,“好点了?”
“没事了。”
“那我去买了。”
这里位处城市中心,周边商店多,不缺吃的。没到晚饭时间,周扬没找饭店,他就近买了两份汉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返回时经过一家卖糖葫芦的店,他停了停,过了一会,朝店走去,买了一串糖葫芦。
赵姮一直坐在椅子上,她最先看到的是红色的糖葫芦,上回在火车站时她就想吃。
“怎么买了糖葫芦?”她问。
周扬递给她:“刚好看到。”
赵姮接过来,先咬了一口。长大成人后她疲于生活,早已忘了这种酸甜滋味,很多年没吃,熟悉的味道让她身心都放松了。
周扬拿出一个汉堡,把空纸盒摆到她面前,“唔。”
赵姮把山楂核吐里面。
周扬吃得快,他坐在赵姮对面,吃完点着一支烟,他手臂搁在桌子上,在烟雾缭绕中看着她。
糖葫芦买大了,赵姮没法一口气吃完,周扬说:“先吃汉堡,我给你拿着。”
赵姮把糖葫芦给他,周扬拿了一会,然后举到自己嘴边,他咬了一口。
赵姮吃着汉堡朝他看,周扬嚼着说:“吃完再给你买。”
赵姮笑了笑:“哦。”
周扬嘴角微弯,他把烟抽完,最后将糖葫芦还给她。
填饱肚子,赵姮也将账目算好,两人回到家博会现场,赵姮预付了几件家具和电器,总算在五点闭场前做完这些事。
回去时天已黑,周扬把人送到御景洋房门口,他停下车,扶着方向盘,朝小区内的高楼望了眼。
赵姮打开车门时,他叫了声:“赵姮。”
赵姮回头看他,眼神询问。
周扬琢磨了一会,问:“崔靓荷有没有找你麻烦?”
赵姮第一次在周扬口中听到房东的名字,她松开车门,想了想,她说:“她一直问我你的手机号。”
周扬蹙眉。
“没经过你同意,我没告诉她。”
“唔……”周扬说。
“我回去了?”赵姮道。
周扬顿了顿,点了下头。他看着赵姮往里走,捏了捏方向盘,到底没叫住她。
赵姮打开公寓大门,里面漆黑一片,崔靓荷应该不在家。她回卧室放下电脑,先给中介发了一条信息,问他租房进展,再拿上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她不想在这里住下去,租房期还有五个月,当初说好条件,她答应房东苛刻的要求,房租她就一月一付。彼此都没定违约条款,她可以马上搬出去。
可是找新住处并不容易。
赵姮洗完澡,又去洗衣房把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她走回卧室,却见房门半开着。
赵姮皱了下眉,走近后她从门缝里看到屋内的人,她一把推开房门。
“崔小姐!”
崔靓荷吓了一跳,她马上放下赵姮的手机。
赵姮走入内,她沉着脸把手机拿过来,低头检查。崔靓荷赶紧解释:“我没看,我只是想看看你回没回来,刚才拧了拧门,你没上锁,我以为你在里面我才推门的。”
赵姮不想多说:“知道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崔靓荷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这是她刚才放下的,她说:“我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周扬?这个应该不为难你,也没有违背你的原则吧?”
赵姮一把抽走她手里的信,下逐客令:“知道了,我会替你转交。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崔靓荷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妥,她有些难堪,没再多说,她走出了赵姮的房间。
赵姮把手机和信都扔回桌上,她想了想,拉出行李箱,将柜子里的衣服装进去。装了几件,她又停下来,深深吐出浊气,不再意气用事。
她把房门反锁,发微信给周扬,告知他崔靓荷有一封信要她转交。
赵姮把窗户打开,抱起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手机响起时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她接起电话,那头的人说:“还没睡?”
“嗯。”赵姮继续敲着字,问他,“看到微信了吗?”
“看到了。”
“我明天拿给你吧。”
“现在吧。”
赵姮手指停住,周扬在那头说:“我在你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顿了顿,他又道:“带上换洗衣服。”
第29章
挂掉电话后,赵姮没动。她依旧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眨了会眼睛。等手指无意中碰到键盘,漆黑的屏幕忽然亮起,她才抓了几下头发,挪开电脑下床。
赵姮蹲在行李箱前,随意翻拣一阵,她在犹豫是把整个箱子拖走,还是只带一套换洗衣物。这里她不可能再住下去,她很想直接走人,但终究理智占上风,她最终只收拾出一套换洗的,走时再次把笔记本电脑带上。
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已是深夜,四周平静地像荒郊野外,赵姮熟门熟路地坐上副驾,周扬帮她把东西放到后面。
“给。”赵姮把信递过去。
周扬瞥她一眼,拿过信,一边低头拆,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
周扬说:“你好像心情不好?”
赵姮一顿,说:“今天崔靓荷擅自进我房间,还想翻我手机。”
她没什么好隐瞒的,隐私被侵犯,这触及她的底线。更何况这事的源头现在就坐在她身边。
周扬皱了皱眉,他看向赵姮,“她还做了什么?”
“没了,她翻我手机无非是想找你的电话,我手机有密码。”赵姮瞟了下信,“你先看吧。”
周扬目光微沉,有心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取出信纸,低头看起来。
白纸黑字,字迹并不好看,但他自己写得也差。周扬忽然想起赵姮那一手字,遒劲又潇洒。假如真的字如其人,她确实有几分肖似。
周扬敛神,从第一行看起——
阿扬,我准备把我现在住的房子卖了。
崔靓荷的字不好看,但她很会点题,在第一句就写下会让对方耐性看下去的话。
这封信是她在今早写的。昨天赵姮彻夜未归,崔靓荷在沙发坐到深夜。
落地灯打出的光像舞台聚光灯,照亮角色演绎的一生。从前她认为自己是主角,如今身处黑暗,在唯一的灯光的照耀下,她否定了自己的前二十八年。
只除了一件——
除父母外,也曾有人待她好。她在灯下庆幸地想,幸好,她的人生并非被全盘否定。
可她当初做得太绝了。
崔靓荷打量这套房。
房子一百五十多平,地段寸土寸金,那男人唯一做的像个男人的事,就是为她买下这房子,撕破脸后也没让他老婆收回去。
她欠下一堆卡账,靠赵姮那点租金还款,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不如把房子卖了。
万籁俱寂,微风从车窗外拂入,周扬已经读到信的末尾,崔靓荷说,等房子一卖,她就还钱,最后一行留下了她的手机号。
周扬把信纸随便折几下,塞进裤子口袋。他朝小区内望,估算房产价值。
“想去找她?”
周扬转头,“不是。”顿了顿,他看着赵姮解释一句,“几年前她欠我一笔钱,她信上说打算把房子卖了,到时候把钱还我。”
赵姮一愣,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要卖房子?”
周扬点头,他不想提及太多。“很晚了,我先找酒店。”他说。
面包车上路,等开了一会,赵姮问:“又去昨晚那间?”
“嗯。”
“随便找家快捷酒店吧。”
周扬侧了下头,“很快就到了。”
“快捷酒店吧。”赵姮说,“酒店都不干净的,哪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