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与君把箸击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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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自古流传,三月十八是女娲的诞辰。千年前,女娲从神山下到人间,拯救了人族,创造了神族,被誉为盘古大陆的救世之神。女娲返回神山之后,百姓为了纪念她而在各地修建了女娲宫庙,在每年的三月十八前去朝拜,至今已成为了流传千年的传统。
姜氏掌管南川后,找来多名能工巧匠重新翻修了宫庙,雕刻了巨型的女娲石像。
南川的女娲宫庙坐落在招摇山脚下。
穿过宫庙大门有一片宽广的空地。再往前有一百二十八级白玉台阶向上延伸,尽头是巨大的女娲神像。往上是高耸的招摇山峰,深入云海。神像立在此处,正是模仿那数千年前女娲下神山拯救苍生的场景。
族长姜盛德着七章冕服和夫人、二王子舒景山走在最前,其后是族长的兄弟和子女。姜离是姜盛德的弟弟姜敬芝之子,走在还要靠后的一排,旁边便是跟姜离辈分差不多的旁支子弟。其余人也按照主次、辈分高低依次向后排开。
已到了卯时,众神族走上台阶。南川的人族长者纷纷也进入宫庙,有序地站在台阶下方的空地上。
小拾站在神族最末的位置,几乎要下到人族的空地。
乐官就位,在台阶中央击鼓迎神。众人随着鼓声纷纷下跪,对着女娲神像叩拜行礼。
迎神之后是撒米仪式,先由姜家族长手捧粟米,跪地向神像汇报过去一年的收成。族长说话时用了灵力,声音雄浑,从巍峨的招摇山峰前传来阵阵回响,仿佛天神已然收到了讯息。
紧接着,由族长和王子先叩首撒米。众人也行了叩拜大礼,从身旁跪着的侍从处各取米一把。取完也未起身,而是跪地在心中祈求天神保佑明年能够丰收。
小拾取完米就准备起身,起到一半就发现周围还黑压压跪着一片,赶忙又跪下。一时紧张,也想不起来此时是要做些什么,就只是跪着,等众人起身后再起。看旁人口中念念有词地撒了米,自己才敢撒出。
撒完米后,众人又等待乐师击鼓。
接下来又依次完成结索、开索、披红等仪式。一直到了酉时,众人开始今日的送神仪式。
送神仪式结束后,小拾终于长呼一口气。像提线木偶般站立、叩拜了一天,她感觉浑身上下的骨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下台阶时就感觉双腿像石头裂开般僵硬,没站稳,一个跟头栽倒了过去,发冠也掉在了一旁。
附近的人连忙过来扶小拾起身,又帮着她捡起发冠。
小拾出了糗,站定后带上发冠转了转眼珠,偷偷向台阶上方看去。正看到姜离也看向她这边。
那姜离正艰难地憋着笑,一张脸挤得像晒干的陈皮。又往上看看,不料对上了族长有些怒意的眼神,吓得她赶忙低下了头,规规矩矩地向庙外走去。
拖着如石块版沉重的步伐到了姜家,小拾赶紧回了屋,将那发冠一扔,倒在了榻上。
刚倒下没多久,就有老妪闻声进了屋,“诶哟!先更衣啊,当心这冕服!”
小拾又被抓了起来,顺着老妪的手脱下了冕服。正准备随手扔到床上,又听到老妪一声尖叫,把那冕服从小拾手里抢救过来,仔仔细细挂在屋侧的横杆上。
老妪这才摇了摇头离去。小拾长呼了口气,又倒回了榻上。
躺了半晌就感觉腹中饥饿,叫来了仆从。仆从应声,只端来了一碟青菜,一碗清粥。
小拾盯着那饭食,露出满脸的无奈,靠在榻上凄惨地吃起来。边吃边后悔:就应该在山水城住着,真是脑袋坏了才答应姜离回来参加祭典!
入夜,府里的人大多睡下了。
小拾虽也起了一大早,又累了一整天,但这一日过得太无聊。在榻上翻了翻,她也实在无法入眠。想来那姜离这会儿一定也无聊得睡不着,便准备起身去找他,好聊聊闲天解闷儿。
小拾披上衣服下了床,双腿还是酸痛不已。她之前在姜家时,姜离并不在家,这会儿也不知他在哪间屋子住着。
小拾出了门,看到周围的屋子大都熄了灯,就有了主意。
那姜离这会儿定是没有睡觉,只找几间亮灯的屋子便一定能找到。
姜家子弟基本都住在东所,小拾向东走去,就看到只有两间挨着的屋子还亮着光。她先来到其中一间屋子的窗边,听到里面好像有男子对话的声音。想确认是否有姜离,驱动灵力去偷听。
刚听了两句,屋中就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呼喊,“谁在外面?”
紧接着,门开了,先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探头出来。
小拾对上了他的眼神,也看清了他的脸。这好像是姜盛德的长子——姜思齐,这是他的住处吗?
随后,又有一男子跟了出来,是早上见过的舒景山。
姜思齐显然想不起面前的女子是谁,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拾来姜家后,大半时间都在学堂学习,确实未和他有过什么交集,只是偶尔打过照面,所以大概记得长相。
倒是舒景山看到是小拾,先开口了:“没记错的话,是叫小拾吧?忙了一天,怎么还未休息?”他的语气跟早上一样的温和,眉眼间也还是那淡淡的微笑。
姜思齐看向小拾的表情本有些紧张,听到舒景山的语气,表情也缓和了些。
小拾偷听墙角,被人抓了个现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照实答道:“我有些无聊,想找姜离。又不知他住哪,便只能随便找找。”她又抬了抬眼,有些抱歉地说:“打扰到你们说话,实在不好意思啊。不过,顺便问问,你们可知道姜离住哪间屋子?”
两个男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小拾身后。舒景山又笑了笑,答道:“看来这下也不用我们告诉你了。”
小拾闻言,看到二人的目光,也转身看去。原来姜离正朝着这边走来。
姜离还未走到,看到三人都看着自己,正欲开口,又想到这会儿已经入夜。他便没说话,先快步先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刚出房门,竟看到你们三人都在思齐门口站着。”姜离走近后才问道,显然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思齐先开口了:“堂兄,许久不见你,今天一直忙着,咱兄弟也没顾得上说话。”又顿了顿,笑着继续说:“先前我也纳闷今晚我这里为何如此热闹。景山兄是给我带了些西原的特产,我们便闲聊了几句。其余的情况我这会儿也知道了,有佳人来寻你,走错门走到我这了——”
舒景山闻言,也在一旁笑看着。
姜离瞟了一眼小拾,又看看舒景山,悠悠地说:“我这算不算佳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间屋里可有位佳人。”说着,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黑了灯的一间屋子。
舒景山知道那间屋子住的是姜思雨,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几句正经话。我也给你带了特产,小拾也见者有份,我去取给你们。”
正准备离开,舒景山又回了头:“不如跟我一起去取,顺便在我屋聊几句。不过,如果你俩想单独待着,当我没说。”
姜离也没问小拾的意思,就笑着替她也答道:“走就是了,就算是佳人,我也定不是那见色忘义的。”
说完拉着小拾,准备跟着前去。
这时,姜思齐伸手揉了揉眼睛,发出有些疲惫的声音:“我就不去了,跟景山兄说了会儿话,这会倒感觉有些困了。你们也别聊太晚,明日还要早起。”
三人便向姜思齐告了辞,一同朝舒景山住的中所走去。
舒景山将姜离和小拾迎进了屋子,便又给二人倒了茶,引着他们坐下。紧接着,又去另一边的案子上取了两小包东西。
“西原牧民做得一种奶制品,我之前尝着味道不错,便想着带些来。”舒景山说着,给两人一人分了一包。
姜离没客气,打开布包就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小拾和舒景山还不熟,本来想着这样直接打开吃了好像有些不合礼数。又闻着姜离吃得挺香,晚上自己也只吃了些清粥青菜,这会儿确实很饿,也不顾礼数打开来吃。
舒景山看着二人,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悦,脸上的笑意甚至更浓了些。可没过多久,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虽还笑着,眸中却透出些许愁意。
姜离抬眼看了看他,似知他心中所想,“你是不是也想到……”
舒景山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倒是转头朝小拾说:“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这味道?”又补了句,“以后跟我相处就和跟姜离一样便是,都不必有什么拘礼的。若一直顾着礼数,大家倒都会拘束。”
小拾笑着咽下了口中的东西,“我一贯是不懂规矩的,你不要见怪便是最好了。周叔叔就是觉得我太不规矩,才把我送来姜家好好学学。可待了两个月,还是没学出点什么来。”又看了看姜离,接着说:“只是这姜离一天到晚咋咋呼呼,景山兄看着极其温润谦和,又是王族,怎么能受得了他?”
没等舒景山答话,姜离便先回嘴道:“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今日在那祭典上摔了个狗吃屎,若不是那会儿已送了神,扰了祭典,你今晚就定会被关到静室去。这会儿你倒恶人先告状说起我来了。话说回来,你现在刚认识他,别看他表面挺温柔的,其实这人憋在心里蔫儿坏!”
舒景山笑着,没搭理姜离,而是看向小拾,给她解释道:“阿离小时候就去舒家住过一段时日,我们自小就认识了。后来……”
舒景山没再说下去,看了一眼姜离,才继续开口:“后来我们二人一直关系很好。”
说完,两名男子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知为何,小拾一时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姜离先打破了沉默,调笑起舒景山:“你也说自小跟我关系好。从前来姜家都是先来找我,今年却先去找了我堂弟。啧啧,我差点忘了,思齐是思雨的亲哥哥。你当真是见色忘义啊!”
三人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小拾本就是个自来熟,马上就跟舒景山也熟了起来。
直到大家都有些困得睁不开眼了,才各自回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