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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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的军营中，左庭司静坐在主帐内，下方是几名从东南领域逃回来的斥候。
这几名斥候的衣着全是被烧焦的痕迹，身上也附带着一些刀伤，气息紊乱，十分狼狈。
左庭司看着他们，平静说道，“三千斥候军，其中还有许多圣战遗留下来的将领，再由游猎之手的穆青领军，如此规模的军队，短短几天竟然跟我说全军覆没了。呵，用不了多久，整个帝国都觉得我左庭司是个笑话了吧。”
那几名生还回归的斥候颤颤巍巍道，“将军，也不算大败，此战鲛人一族同样伤亡惨重，您可以去看看如今东南区域的河道，早已被染成了浅蓝色，那鲛人世子更是被穆青大人打得生死不明，就算不死，也是残废。”
左庭司眯着眼睛，叹了叹气，“这三千斥候军乃我军中最强的存在了，就这样的战力都没能将鲛人一族那些臭鱼烂虾连根拔起。你还敢说，此次行动，不算失败？！”
“我们人族的战戟铁骑无法踏入那片东南湿地，战舰装甲也难以进入，唯有靠这种游击围猎与鲛人相斗。眼下斥候军全部阵亡，我们要想再次潜伏进入东南领域，将他们连根拔起，难了。”
那名斥候脸色十分苍白，只是眼下局势已定，根本没有任何挽救办法了。
左庭司摆了摆手，说道，“也罢，耗着吧，此战鲛人一族损失惨重，眼下靠他们那些残兵败将，想要对我们人族造成什么威胁已不可能。”
“就这样吧，你们下去，将你们在东南区域观察到得一切，包括鲛人一族的特性战术，格斗技巧一五一十的写下来，越详细越好，明天交给我，去吧。”
这几位斥候应声退出营帐。离开军帐后，身边的军士都朝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这让这几位斥候感到十分不适。
一些脾气暴躁的军士则直接朝他们喊道，“喂，东南一战的逃兵，你们斥候军不是自称天下第一吗？怎么如今落得这么模样啊？”
“呵，都是些心比天高的鼠辈罢了。”
“还以为他们有多能呢？结果就这啊。”
……
其中一名斥候紧紧握拳，当即转身想要揍他们一顿。但是很快便被拦了下来。
这名暴怒的斥候依旧恼怒，但是无奈只能听从队长的意见，只能随着一起转身离开。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军营，嘲讽与挑刺也未曾平息。
此刻，军帐内，左庭司重重叹了口气，仰天问道，“东海局势已定，我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
这时，旁边一名穿着漆黑铠甲的男子开口说道，“中原暂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天宫那边，您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因东海战局而受到使者大人的纠缠。”
左庭司点了点头，说道，“也是，反正这东海暂时无主，我便替拓拔问天先领着便是，等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便离开。”
那黑甲男子继续道，“趁现在有时间，堂主还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天下人不都在说东海柳烟花雾诗情画意吗，堂主不得好好体验一番？”
左庭司正了正神色，说道，“诶，你这就不对了，当下还在打仗呢，怎能讨论这些事情。”
“那堂主可以……”
“嗯……我们过几天就出发吧。”
黑甲武士:“……”
近日的圜土地宫也不安分，有许多鲛人突然在地宫内离奇死亡了，这让地宫内的一些官员感到十分慌乱和不解。
圜土地宫内本就愈发稀少的鲛人因为这事更是雪上加霜，甚至有很多身怀子嗣的鲛人离奇死亡，关于他们的死因却无从查证。
眼下，整个圜土地宫尚存的鲛人不过几百人，且大多是些身体状况不太好的，没有卖家看上的，要么便是怀着子嗣的，为地宫繁衍生息的妇孺。
此时，总督彰仁正忙焦头烂额，在这么下去，鲛人一族这颗摇钱树就彻底失去了，他不想这种事情发生。
如今，圜土地宫甚至已经不像是一座监狱了。仅有的几百名鲛人，彰仁将他们全部安排到了上三层，好吃好喝好住的招待着他们。不像是囚犯，更像是住客。
但是这种情况依旧没有好转，每天还是有不少鲛人离世。
他们的死因十分怪异，身上没有任何受到伤害的痕迹，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挂在脸上的只有安详。
此时，彰仁正站在宫主翰宗所在的大厅前，大厅内还坐着一位澜霂。
翰宗悠哉悠哉的喝了口酒，澜霂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彰仁在大厅上背着手走来走去，看起来十分焦躁。
翰宗清了清嗓子，说道，“彰仁啊，你别在那转来转去了，看的我头晕。来，坐下来喝口酒。”
彰仁连忙说道，“宫主，我哪还有心情喝酒啊，现在每天都有鲛人死去，在这么下去，一个鲛人都活不成了。那我们这座地宫，就真的废了。”
翰宗笑了笑，平静道，“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废了就废了呗。我们这座宫殿啊，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彰仁歪着头，耷拉着肩，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宫主你又说这种丧气话。什么叫没有存在的必要啊，这地宫不就是我们的家吗？这地宫没了，我们还能上哪去啊？”
彰仁继续说道，“宫主大大啊，我想留下那些鲛人，也不完全是因为把他们当成摇钱树的。一想到我们这地宫没了鲛人，那我们这还能继续这么悠闲的生存下去吗？”
“万一到时候天宫那边来一封信，让我们把这圜土地宫让出去，用来关押和管理其它的囚犯了。那倒时候，我们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甚至不让我们继续待在这地宫都有可能！”
“你说说，我能不着急嘛！”
翰宗笑而不语，澜霂在旁说道，“现在这个时代，那还有那么多亡命之徒给你关押。翰宗说得确实没错，这座宫殿，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彰仁焦虑的脸色立即一变，狠狠说道，“你给我闭嘴，区区一个外人，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和宫主谈的是家事，让你坐这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一边呆着去。”
澜霂所幸不再说话，再次闭目养神起来。
翰宗长吁一气，喃喃说道，“彰仁啊，世道在变，时代在变，什么都在变。说实话，面对这座地宫，我真的已经累了，很多事情，我都不想管了。”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去过另外一种生活，远离地宫，远离是非，找一处安静详和的山，建一个够大的房，寻一处香火旺盛的庙，让精神有个寄托，让灵魂有个归宿……”
彰仁听得一愣一愣的，说道，“宫主，你什么时候有这想法了？”
在彰仁的记忆里，翰宗应该是那个可以大杀四方，独当一面，受万人朝拜和敬仰，被千万人恐惧的敬畏的存在。
可是现在的彰仁看着翰宗，忽然发现，翰宗身上那份独有的天地傲气已经淡去，眼中的冷厉，如今也柔和了很多。还有那个乐意撑起一片天的肩膀，也耷拉了不少。
彰仁喃喃说道，“宫主，你究竟，怎么了？”
翰宗起身，将瓶塞塞回酒瓶，笑了笑，说道，“人老了，容易累。彰仁，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但我也没有什么头绪，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
翰宗迈着步子，往外走去。走出门前还伸了伸懒腰，长呼一气，消失在这。
澜霂也起身往外走，彰仁却拦住了他的路。
澜霂眼神清冷，说道，“不想死，就给我让开。”
彰仁眼神却十分执着，厉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宫主面前说了什么，才把宫主变成了现在这样！”
澜霂冷哼一声，直视彰仁，平静道，“早在很久之前翰宗找我归降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是你，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说完，大步离去。
……
是夜，一轮孤月悬挂于天际。
此刻，澜霂与翰宗在一颗巨大的古树树冠上盘膝而坐，树上摆了两大壶清酒，澜霂身前，还横放着一把古琴。
月光透着树叶洒了进来，树叶随风而动，皎洁的月光也在两人身上恍惚。
澜霂手指覆于琴弦上，轻轻捻动，一曲悠扬的琴声响起。
这是来自东海独特的海灵曲，空灵之音，唯鲛人可听。
然而，此刻的翰宗，神色温柔手指浮空轻捻，他的耳边，也响起了那空灵悠扬的琴声。
是的，当一名鲛人为一人族交付真心之时，那名人族，可懂鲛人身上的一切，听鲛人世上所有的声音。
悠扬的海灵曲传进了圜土地宫，那儿的每一个鲛人都听到了这来自家乡的曲乐。
只见他们有些人眯着眼睛，如听仙乐；有些人皱着眉头，十分迷惑；有些人泪如满面，回忆过往；有些人沉醉其中，安详睡去……
这些天来，为什么圜土地宫每天都有鲛人无故离世，没有伤痕，找不到任何他们离开的缘由？
原因便是，这每夜响起的海灵曲。
是有些鲛人的心，被海灵曲带回了那座宫殿。随着悠扬的琴声，他们的灵魂，回归了桑海。
一曲终了，澜霂看到了，从圜土地宫又出来了几个鲛灵，他们来到澜霂身边，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挥手道别。
只见那月色之下，那几名鲛灵，迈着轻快的步子，带着美好的意愿，往东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