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私家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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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江海已是23岁。
这“妖孽”全身历经针刺、灸烙、温熨、药摩、坐药、洗浴、润导、浸足等手段,已是脸容俊朗,轮廓分明,双瞳乌黑深邃。
从里到外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既令人生畏又令人爱怜,既令人不敢久视又令人心生沉迷。
唯徒全身肤色如白瓷般的病态没变。
他个高一米八九,身躯修长而匀称。
喜着白色古袍,留至肩乌发,恰似返古儒士又或是修真道家。
已是九鼎夏国著名双一流学府毕业,所学的是生命科学。
他不愿在学府继续俢研深造,也不喜都市繁华。
一毕业,他便决然而然地从高等学府回了资水丹城。
好好的前程和光明大道不要,竟退回于这闭塞的老家?
究其原因,江海却闭口不谈。
江海自幼就有龟息之本领,所以,其轻易就能达“忘我”境!
说白点,“忘我”其实就是静,身心与自然的融合平衡!
遵本心顺自然,心顺自然、心归化自然,便可达忘我。
“人皆有七窍,以食、听、视、息“,闭七窍,方能抱元归一!
江海能轻松融于当下之环境,无论打坐或伫立几个昼夜,不吃不喝,皆能安然若泰。
近似修真界的”辟谷”,也就是修真界之忘我,身心合一,是修真的最粗浅层面!
修真界流传:能入龟息境,便自然能入“忘我”境,入“忘我”境,便能抱元归一,能抱元归一才可达天人合一。
即修真四步:人天同构、人天同类、人天同象、人天同数。
(二)
常有人问江海,何为“忘我”,有何功效,欲为则何入之?
江海倒也毫无保留。
江海的经验,是放空自我,包括身躯、大脑和意识,把自身沉浸于身边的当下环境。
久而久之方达忘我无我。
要说其功效,一有利于洗骨伐髓;二则可增强自身的体感愿境和愿力;三意识精神力也会不断的增强,之后便有了精神力和吸力光,从而更有利于延年益寿返古飞天!
当然,入忘我境后,全身经络、血脉、精神、意识都能得到很大的改变,初步具备了修真的基础。
还能自然萌芽出诸如:洞察人心、望气、探究等基础的功能,再经修炼可派生出道悟、道生、道升、道同等特殊功能的种子。
这些种子通过不断的修炼便能成长为神仙般的神通。
其实,早在江海四岁那年掉入自家古井的时候,就入了忘我境。
那时的他就成就了双瞳的洞察力和吸力光。从外相上看,双瞳就如同深潭,深不见底。
同时,他似乎天生就具备修真的本能,差不多二十年的自我修练,经络血脉、精神意识等早就异于常人,其体内早就萌芽出了洞察人心、望气、探究等的种子。
更何况,在外面高等学府就读期间,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历史博物馆里。
他博览历史、地理、天文、民俗等书,从中了解到了几千年前以来的古法和修真之道。
只是,这被核铀大战摧毁的末法时代,没有适合修练的灵气,古法也断了代而已。
但,凭着江海自娘胎里便带有了龟息本领,又好自我琢磨,也初步掌握了修练的方式方法。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无奈没有引导者。
他江海只得等着机缘造化,或许才有真正踏入修真者的行列。
这些江海自然是不说的,为何?
说了也没人相信,所以,还不如不说。
更何况作为核铀大战后的异世末法时代,灵气稀薄,古法尽失,无法修真悟道。
众人又历经核铀大战后的将养生息,身体机能羸弱、寿命屈指可数。
能有此等好事,自然是人人欲习之。
然,说来容易,欲成则难于上青天。
众人不得要领,便不得不弃之。
人性委实难测,人有我无,便心生嫉恨,多诽谤,甚或欲毁之!
江海此等本领,在这末法异世着实难能可贵,更令无数达官贵人羡慕。
人人欲求之,却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便强谋之!(此为后话,在此不作详叙)
(三)
江海将所学知识全抛于脑后,而坚定主张“四无”,即“无争无欲无为无我”,按其堂而皇之的坚持是:遵本心,顺自然,适天命,达忘我。
江海所求尊本心顺自然的修身立命之哲学,可追溯至或传承为几千年前的东方大国老子的“无为,不争,寡欲,善为下”。
在这蓝色星球上的异世世间,人人追求的都是赚取金钱或谋取功名或挥霍享受青春或延年益寿。
想“无求无欲无争无我”?
想多了吧,哪能呢!
江海的聪慧可不一般,又是九鼎夏国著名学府毕业,若是想在九鼎夏国繁华都市伸展其所学,也定能有所成就。
江海自小深得江家家主器爱,江家也不缺钱财,但江家几辈人都未曾出过一官半职。
所以,江家家主甚是希望江海能在山城外面或者山城本地谋得个一官半职,以能光宗耀祖。
然,江海的心思却不在学有所成,不在一官半职,更不在毫无灵气的繁华都市,而在那无争寡欲的天门屯。
或许在天门屯有太多的童年记忆,又或许仅在于那里的山水之间。
江家家主恨其不争,对其“无求无欲无争无我”理念,更是恨得老牙痒痒。
他拼着老命也得为江海在山城谋得个一官半职才罢!
江家家主已是八十又三,身子倒是硬朗。
他一生之中是很少离开天门屯的,终日浸淫在古法泡制药酒之中,但为江海前程着想,不得不亲自跑去资水丹城县城为其张罗前程。
江家家主凭借自个那五款药酒,在资水丹城这小山城也算得个人物,人缘奇好。
这日晚上,江家家主亲临县城。
在资水丹城西延私家菜馆预定了西延包厢,约了资水丹城的六个客人,都是资水丹城的主要管控者。
被约的各个客人,自然是知道江家家主的目的,但还是欣然应约。
一则是江家家主手中有那令人心动的药酒。
二则江海是奇人妖孽,其本领也着实令人向往。
三则江海还是九鼎华夏国一流学府高材生,算是妥妥的人才。
江海却很不喜,自己像被端上桌上的菜般拿来在众人面前展示,便拒绝参加。
“痴儿,开什么玩笑,主角是你啊?”江海被其父强拽入了私家菜馆的西延包厢。
“待会他们来了,你好好表现!不要总一副与世无争吊儿郎当的样子。”江家家主叮嘱。
“父亲,我哪也不去。”江海说道。
“不去!你想去哪?回天门屯吗?我好不容易腆着老脸把他们都约了一起。”江家家主厉声着道。
“父亲,天门屯不好吗?”江海申述着。
“你敢,没出息的货!回天门屯,回去干嘛?养老还是你说的那什么狗屁修道避世?这个时代能有多少灵气供你修真吗?”江家家主气愤了。“只要我还在天门屯活着,你就不准回。”
“父亲---”江海还想争辩。
“别说其它没用的,等着!”江家家主打断江海的说话,一锤定音。
江海只能作罢。
江海坐在木椅上边刷朋友圈边等着客人的到来。
(四)
私家菜馆,起源于古时深宅大院中的美味佳肴,巨贾们“家蓄美厨”,食材随着时令变化,无固定菜单,却有独特风味,而且极少供应,在市面餐馆无法吃到,极具自家特色,因此形成了私家菜馆。
西延私家菜馆背临资水,属私家独院,上下三层,底层能直达淼淼资水江面,环境优雅舒适又隐秘。
菜馆之菜品咸辣适口,烹饪方法有烧、烩、焖、蒸、扒、煎、烤等,讲究柴火和木炭慢火细作。
菜馆品味讲究的是原汁原味,主张吃鸡就要品鸡味,吃鱼就要尝鱼鲜,绝不能用其他异味、怪味来干扰菜肴的本味。
菜馆最难得的是食材的取材,皆需取于灵气充沛的深山老林或资水深潭或高海拔山地或山涧溪谷,讲究原生态和有机。
这在核铀大战后的异世世界,只能在没被污染过的偏僻山区才能求得,难能可贵。
是以,西延私家菜馆在山城餐馆中的定位偏中高,需要客户提前预定,以保证食材和菜品的正统和正常供应。
满桌的山珍佳肴,有资水鱼,高山雪牛,高山鱼脍,灵芝山鸡、野蜂蛹、毛杜藿、野蕨菜、野蕨粑、野山菜---全是山珍土货。
酒是好酒,江家家主特意从天门屯带来一土陶大罐,罐肚圆鼓,罐口红泥密封。
红泥上面赫然有一长方戳印,印文为“古杜康今圣汤”,竟是江家独有的养生药酒“天禄圣汤”。
“天禄圣汤”,此酒非酒,而名为“汤”。只因一年间只能在春季中旬那么几天才能酿制,所耗费的药材辅料那可都是生长了百年以上,用江家古法秘方泡制而成,再封存于地窖十五年才终成品。
“天禄圣汤”少之又少,可见,江家家主很是看重今晚的宴席。
山城民间喝酒聚会摆宴席,大多都有主题,或囍宴或寿席或诞辰或升迁或其它种种。
西延私家菜馆,本桌酒宴主题美其名曰“考察与品鉴”。
考察的是江海的品性、学识、谈吐、待人接物。
品鉴的是“天禄圣汤”和山珍土货。
(五)
客人是一齐到来的,江家家主忙起身打着笑脸迎接。
江家家主虽在山城被推崇备至,在重要客人们面前,却也态度端的诚诚恳恳。
江海脸色病态般白,一袭白袍,全身除了白,只有披肩长发乌黑和双眼中的两汪水潭泛着幽光。
江海见客人进入包厢,不经意地从木椅上站起身,微微地躬了躬修长的身躯,算是迎接。
各位客人见着江海,做出甚是激动状,皆热情地欲与之捂手言欢。
江海双瞳淡淡地探过几位的脸色,却不曾开口应答,也不伸出手来。
各位客人脸上一紧,憋着城府,倒也风轻云淡,不露尴尬。
江家家主见着,赶忙撇过江海,满脸堆笑,欠身招呼。
“各位朋友,江海这小子就是这呆样,怠慢了,见谅见谅!”
“哈哈哈,无妨,江公子真性情嘛!”各个客人打着呵呵,笑容可掬。
大圆桌,圆溜溜八位。资水丹城的那位最大的管控者也在其列,姓莫,名渺然,四十又五,额正脸方。
西延私家菜馆西延包厢,满桌高贵。
客人落座,江海被安排坐于席末。
菜上桌,“天禄圣汤”开封。
刚沏满杯,包厢内顿时酒香飘逸。
酒香确实令人沉迷,各位掌权者抽着鼻孔不停地嗅着,人人从心底间生出了连干三杯的渴望。
江家家主见江海也不端茶敬酒,满脸无欲无求,急得直瞪眼,干咳示意,暗示江海举杯敬酒。
江海没发觉般,端着身子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无奈,江家家主只得立起身来,举起酒杯。
“各位,承蒙厚爱,能百忙中来此相聚。犬子不知礼数,怠慢了,请不要见责。”
“这杯酒,我代表江海敬各位,望大家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江家家主满脸褶子中尽是无奈,可言语中倒是诚意满满。
“江老啊,贵公子那是人中龙凤,我们哪能责备于他啊。”莫渺然和蔼可亲,倒是毫无架子,端着酒壶度着方步来到坐在席末的江海身旁,一边给江海的空杯子里沏满酒,一边拍着江海的肩膀笑着说道。
“江公子若是愿意,可以随时到我那去嘛。”胡姓客人快言快语,直奔主题。
“是啊,江海那可是山城的奇人,我这也是求之不得啊。”刘姓客人也附和着。
“不错,江公子既是著名学府优等生,又身俱非凡本领的奇人异士,我等那是真心欢迎啊。”杨姓客人也向江海发出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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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家主倒是没料到,酒还没开喝,六位客人就发话了,一高兴,便拿起酒杯。
“哈哈哈,各位,犬子无才无德,却承蒙各位爱惜,江某在这感谢了。来,我们连干三杯!”
客人们真的连干了三杯,江家家主满心欢喜。
江海却不冷不淡,白瓷般病态的俊脸不见风云,也没出声作任何表示。只端着酒杯呡了三小口,以示应合。
江家家主见着,忙又倒满一大杯酒,站起身来。
“各位,见笑了。犬子性格淡漠,有点酒精过敏,不能多喝,这杯酒由我代江海领罚。”说完,把杯中酒一口喝了下去。
“江老言重了,不该罚,不该罚啊。江公子本是修生养性之异人,自是不沾酒的为好。”莫渺然想阻拦却已来不及,只好把着江家家主的一只手说道。
“唉,莫先生啊,犬子的性情令人头疼得紧,希望您帮我管教管教,真得谢谢您啊。”江家家主反手紧握着莫渺然的手,欠身说道。
“江老,说什么管教,言重了。江公子俊美又博学,还一身堪比奇人的本领,我们得向他讨教学习啊。”莫渺然笑呵呵的说道,他甚是看重江海身上的奇异本领,若是能把江海留在自己身边,言传身教或能学之一二,那可是受益终身的啊。
“江海,你提提你的想法或者表个态。”江家家主听着客人的夸奖是诚心的,也很是高兴,便面向着江海说道。
“对啊,江海,你说说,你想去哪?”莫渺然顺着江家家主的意思问道。
各个客人也都笑着,端着杯中酒直直地望着江海。
江海不语,抬着头,用不冷不淡的眼神看了看他们。
“江海,你个小兔崽子,哑了嘛,懂不懂礼貌?站起来!”江家家主看着江海那与世无争的淡漠样子,差点气得鼻子冒了烟。
江海望了眼其父,很是无奈,神色有些黯然。
但还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再次淡淡地扫了扫包厢里的各位重要人物,脸色白晰晰的。
江海站在那,快一分钟后,才开口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表个态吧。”
“各位,我江海哪也不会去。”
“试问,哪个地方能适合我江海?”
“试问,你们有哪个地方能留得住我江海?”
“主要的是,我也不愿与尔等为伍!”
慢吞吞的几句话,其中两句用的是反问,最后一句更是铿锵有力又桀骜不驯。
江海说完便再次坐了下去,双眼微闭,一副置之度外的神情。
江海桀骜不驯的狂言像是冰渣子,先是落在酒桌上,再从酒桌上落在包厢里的青石板地面上,也落在了包厢内各人的心窝窝上。
包厢内人人哑然,有些冷冰冰的。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下来,满屋只剩下满桌佳肴冒着热气的香和酒的醉。
体温和各自的喘息似乎被冰冻着了,安静得有些沉溺和厚重,只能偶尔听见酒桌上那蛇羹在燃烧着的小炉上翻滚,干锅里的资水甲鱼偶尔在热油中“噼啪”“嗤嗤”“噼啪”的几声声响。
西延包厢,静了许久。
江家家主嘴巴张开着,呼着长长的气,却没有声响。
各位客人都圆睁着双眼,直直地望着江海,神态各异。
“咳咳咳---咳咳---咳”
安静被声嘶力竭的咳嗽声击破,江家家主似乎已缓过气来,嘴里吐出的只是一串串咳嗽。
“孽子,你---”江家家主大怒,刚毅硬朗的身子竟有些抖。
西延包厢再次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江家家主嘴里的“呼哧呼哧”呼吸之声。
其它五位客人神情不一,或尴尬得满脸通红,或惊异得双眼圆瞪,或懵逼的不知所措,或怒得横眉,或冷眼相向。
唯徒莫渺然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似笑非笑地望着江海。
最终,还是莫渺然打破了沉默和尴尬。
“哈哈哈哈---妙---妙,果然是我山城奇人啊!”莫渺然拍着手掌哈哈大笑,满脸竟是欣赏和神采奕奕。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真有着不一样的格局和气度。
“江老啊,恭喜,恭喜,江公子龙潜于渊,前途不可估量啊!”莫渺然拍着江家家主的手,笑着说道。
江家家主转过身来,盯着莫渺然,一脸茫然和错愕。
其它五位客人也是目瞪口呆,心里嘀咕着“老大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莫先生,这---”江家家主呢喃着。
“江老啊,您家公子的本意啊,应该是,浊世多局促,中怀惨不舒。”
“这---”江家家主还是不知所以,毕竟没上过什么学。
“哈哈哈,江老,您就别强求贵公子去哪了,让他自己选择吧。遵本心顺自然,这等异人,不出多久,我想他会令我等刮目相看的。”莫渺然话语中的意思比较笼统,怎么理解都成。
江海听着莫渺然的话,脸上露出稍许的诧异,张开了微闭的双眼,那如潭水般的黑瞳盯着他的脸部看了看。
有那么一刻钟,江海才开口对莫渺然说道:“莫先生,该强就强,顺其自然,必水到渠成。另外,龙潜于渊这词,我送还给你。五年后,我等你!”
西延包厢又归于沉寂。
听着江海毫无由头又高深莫测的话,其它几位包括江家家主满脸尽是茫然。
莫渺然听完江海的话,也愕然了会,伟岸的身子微微地抖了抖,朝江海轻轻地鞠了一下,激动地说道。
“听闻求千金易,得江海一诺难,莫某在这谢谢江公子!”
江海看莫渺然似乎已经明白了对他的点拨,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再漠然地看向其它几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们几位,好自为之!”
“---啊---”
五位客人嘴张着,一脸的不可思议,心底却暗自揣摩开来。
“父亲,酒好,可不要贪杯!我先走了。”江海笑着看向江家家主,朝他鞠了一躬,说道。
转身,拉开了包厢的门。
迈步,江海决然走了出去。
大家目瞪口呆地望着江海离去的背影。
西延包厢内再次陷入了沉沉的寂静当中。
许久。
才从西延包厢内传来江家家主的一声长吼。
“孽子啊!你---你别想回天门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