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再见Stan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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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阳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也虚得厉害,她什么也想起不起来,往常脑袋里随意就能提溜出来的东西,如今用刀使劲刮也才是掉下来些残碎的粉末。
身体僵硬重复吸烟的动作,喉咙已经发出抗议,却还是停不下来,眼下的一丝清明是她想抓住的救命稻草。
这个时候,脑子不能迷糊了,她攥紧右手,抖了一下,使劲打在栏杆上。关节像是碎了一般,她看了眼,好像也没什么感觉啊,又碰碰连打几拳。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疼,也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芮阳一边咬着指甲,另一只手微握成拳大拇指不停的抠着食指的肉。指头已经破皮流下血来,她没有感觉觉似的,嘬了一口,改用指甲抠着栏杆。
蒋珑的气消了大半,多的不说,芮阳在外面吹了两小时的风了,泰国是不冷,可是他怕她冷。
他走到客厅,推开阳台的门,芮阳仍然没有理他。
蒋珑犹豫了几秒,才敢走近。
“进来吧。我以后不逼你了。”
芮阳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无动于衷。
蒋珑没打算僵持,或是因为她恶劣的态度再与她斗嘴,他服软了。伸手轻轻拉起她的衣服。
“我真的不逼你了。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好好的我们又吵什么。”
“不吃了。坏了。”芮阳扭头回应。
“你不是爱吃牛油果嘛。如果坏了再做就好。”蒋珑双手拢住芮阳扶在栏杆上的手,
“爱吃,不过不吃也不会想。”
蒋珑没仔细听芮阳答了什么,他的注意力都放了那只被他拢住的手上。初初触摸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些粗糙,看了一眼把他吓得不行。食指的指腹上血淋淋的,拇指和中指的指甲盖都翻了起来,其他几个手指的指甲盖也是程度不轻的残损。
“这是怎么了?”
芮阳想要抽回手,没成功。脸上波澜不惊。
“你不疼吗?”蒋珑心里急的,“这是干什么呢?我都认错了。走去医院。”
芮阳无动于衷。
“不去。”
“必须去。”
“你不是不逼我了吗?”
“这不是一回事。”
芮阳大力抽回手,缓缓吐出。
“你走。”
“去医院啊。”
蒋珑的关心此刻在她听来就是烦人的蚊子。
“你走。我很烦你,你不要老是叫我去干这干那,就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个人不好吗?”
蒋珑怵了,芮阳眼里的厌恶在明显不过。不过这厌恶又有什么好伤人的,两个人都很犟,只不过他坳不过芮阳,没有赢过而已。
“好,不去了。你有没有医疗包,我帮你处理一下。”
蒋珑伸手要抓她的手臂。
芮阳往后缩着,可还是被捉住。
“我帮你处理好,你乖乖上床睡了。我就走。也不逼你回去了。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明天起来这手疼死你,我都不管了。”
翻箱倒柜,冯周洲放到衣柜里的小药箱被蒋珑派上了用场。
他熟练为芮阳清洗,嘴里叨叨念念。
“你说什么呢?”芮阳问道。
“没什么。希望它好的快一些。”
芮阳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低头包扎的蒋珑。
“你还失眠吗?”他问。
“还好。”
蒋珑感到她对自己还是抗拒的,眼觉得这辈子真就与这个人没希望了,可就是能受她的气,你抽我十鞭,我怕你膀子疼,你骂我十遍,我还怕你口渴。这样的疼惜一夕之间就要放弃也是艰难,不过再难也是应该做得到的事,再不舍也要把这份爱关进坟墓了。
他没抬头看芮阳,轻悠悠的问了一句。
“你怕不怕从此我们音信全无,怕不怕再看到对方的时候就是一张黑白照片。如果,我们之后就真的不会在见面。”他轻笑,“是不是要提前留下些什么遗言。”
如果我们能提前知道每一个分离,留下些仪式或话语才能够在余生回味,不负这段感情,不让它显得廉价,也不让自己怅惘。
芮阳有些触动,突然想到那些匆匆还未说过的道别,那些在夜风中疯长却没有未来可言的感情,那些如同暴雨捶打胸口的失落,她忍耐着开口。
“没有。我没想过。”
蒋珑抬头,见芮阳眼中泛泪,吃惊错愕。
可你既然决定了,我也就一定要跟着你做出决定,感情中反反复复,拉拉扯扯才是伤人根本的狠毒。我已经被你决绝拒绝了三次,就算有念想,也不应该抱希望。
“说一句吧。”蒋珑叹气。
窗外夜色很静,芮阳将蒋珑灌满了自己的脑袋,再大也不过一捧的脑子像是熬了数年的一锅老粥。
怕是从来没有人相信过,她有多爱过蒋珑,想要他有多好。
“是我错,改不了。是你好,让我走。别再放低自己了。”
***
蒋珑如何离去的,我们不得而知,甚至连他的心境也无法揣度,是否失魂落魄,是否拾掇好了自己的体面。
他是一个很难流泪的人,也早接受了自己无所忌惮也无法随心所欲的的人生。
冯周洲结束年会回到了曼谷,匆匆赶往酒店。他那颗心端着不安,稍稍不见了芮阳就觉得牵肠挂肚,生怕她就变回了那个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
打开酒店的房门,他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咖啡香味,其中夹杂着一股安然的气息,似乎芮阳就在他面前熟睡,他的脚步轻快了起来,将行李放下就冲了进去。
餐桌上还新鲜的早餐令他狐疑。
他慢慢走近,整齐摆放的刀叉和勺子,切好的法棍,盒装牛奶,麦片,应季水果,还有一只牛油果。碟子下压着张纸条。
“咖啡已经煮好了。”
冯周洲回头看简易餐台上多了一个咖啡机,伸手触摸外壁还发着烫。他再回头看纸条上的签名,一条曲线拐两拐,费了老大的力才看出来是Stanley。
Stanley是谁?感觉很亲近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冯周洲头晕脑胀。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刻的心痛,就像回到了十多年前知道芮阳背叛自己的时候。
他犹豫着,慢慢朝卧室走去,蹙着眉,几乎不敢睁开眼睛,边走边努力嗅着空气,以确定昨晚在这个房间内发生过什么。
可他是一个重度鼻炎的患者,平时能嗅到的味道本就不多。
还好,卧室里只有芮阳侧身缩在床上,绸缎般的长发,铺散在枕上,一团白色的纱布压在脸上,定睛一看,才看清是裹着纱布的手。
冯周洲放开了心,一门心思的只担心为什么芮阳的手上裹了纱布。
“芮阳。”他试图拿起芮阳受伤的手,又怕弄疼了她,收回手只敢小声轻唤。
唤了几声,芮阳开始有反应,她哼哼着,抬手要弄眼睛,却因为疼,猛然清醒。
冯周洲忙护住她的手。
“我的手机呢?”
没想到这是芮阳开口的第一句话。
冯周洲将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递给她。
芮阳接过,看了眼就丢在床上。身子软绵绵的往后一仰,又闭上了眼睛。
他是几点的飞机?走了吗?
冯周洲到是以为她还没睡醒,乖得像只小兔子蹲坐在床边。
“怎么泡了咖啡吗?好浓的香。”
芮阳开口了。
冯周洲也反应了过来,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问芮阳昨晚是谁来了。
不料被芮阳抢先。
“他走了吗?”
“谁?”
冯周洲反问。
“朋友,他们来泰国旅游,我就刚好叫他们上来玩。没想到我先睡着了。”
“好像是走了,还给你留了早餐。”
芮阳的心抖了一下,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
她推开冯周洲起身往外走。
冯周洲见她不只是睡衣,连袍子都还好好好的穿在身上,心安了大半。
“还帮我收拾了啊。”芮阳坐在桌前拿起纸条,看了一眼,丢到一边。
“他们还在吗?叫他们一起出来玩吧。”冯周洲坐到她对面。
“回去了,今天的飞机。不知道急什么,也是昨天才突然联系我的。”
芮阳伸手想要拿咖啡杯,却习惯性的伸出了受伤的右手,哎哟一声,手指感受到刺痛连杯子也无法抓住。
冯周洲忙帮她端起杯子,就去倒咖啡。
芮阳双手捧住他递过来的杯子,大大的喝了一口,看上去甚是满足。
“你手怎么受伤的?”
“手啊?”芮阳没有丁点迟疑,“昨晚在阳台上不小心甩手打到栏杆,弄翻了指甲。还是你的小药箱派上用场了。哈哈。”
“疼吗?”冯周洲拿起牛奶就要帮芮阳泡麦片。
芮阳抬着下巴示意他,不要麦片要面包。
“你拿面包给我,再帮我涂点牛油果。”
冯周洲答应着,笨手笨脚的切开牛油果,用餐刀一点一点的刮出果泥,又涂在面包片上。
“你这手艺不像是一个人过日子的啊。刀都用不好。”
芮阳轻笑,这要是蒋珑,能直接撵出花来。他握刀的手指细长,动作干净利落,抹在面包片上的果泥也是又规整又大片,哪像冯周洲笨拙的,刮了点牙膏就赶快蹭上去。
“我不会做饭。不过我以后能学。”冯周洲腼腆的答道。
“看着不像是能学的。”芮阳调笑。
“自己吃饭不重要,但是想要为谁做饭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能学会的。你记得我手工还行啊吧,以前手工课的作业可都是我帮你做的。你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一位。”冯周洲说完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芮阳微微向后躲闪,仍是笑着。
冯周洲将涂好果泥的面包送到芮阳嘴边,笑着看她费劲的咬下,卖力的嚼着,忍俊不禁。
“待会吃好了,我帮你看一看手,还是去看看医生,好吧。”
他试探的问,征求芮阳的同意。
芮阳忙着对付嘴里的法棍,点头算是同意了。
正当冯周洲乐此不疲的投食时,手机响了,他当着芮阳的面接了,是工作上的电话,让他赶紧去台里。
冯周洲不舍,瞟了眼芮阳刚想着要编个什么谎话请假。芮阳却朝他努努嘴,说道。
“去吧。”
冯周洲捂着手机,小声的。
“我刚回就忙着来看你了,台里还有事呢。”
“没事,你先去。”
得到了芮阳的应允,冯周洲嘴里说着快了快了,就挂了电话。
他凑到芮阳脸前,面对着面,就快要贴上去。
盯着她,想要索吻,又咽着口水,退了回去,极尽温柔地。
“要不我还是先带你去看手吧?”
“不用,我自己会的。”
“那……我先去。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好不好?”
“好。”芮阳一口答应。
冯周洲忙奔到门旁拾掇行李,又转头大喊借个洗手间,掉头往卧室跑去。
没有冯周洲填在眼里,芮阳瞬间就感觉空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她捡起蒋珑留下的字条塞进口袋里,缓缓闭眼,世上的好,她又多失去了一分,可原本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还可以失去了的样子了啊。
她这个人明明想要的很多,给了却又不敢要,明明那么没有安全感,却从不敢开口要一个拥抱。一切的一切只会一个人撑着。
此时,她也许需要的不是蒋珑,也不是冯周洲,而是一个拥抱,一个能给她支撑和温暖的拥抱。告诉她人间值得。
“冯周洲。”她忍不住开口了。
刚要拉开门的冯周洲,顿住了。他缩回手,转身看向芮阳。芮阳蹲坐在椅子上,轻抿的嘴唇似乎藏着忍耐和期待。
虽然冯周洲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有一件事他是知道,就是绝对不要对喜欢的人吝啬拥抱,要每时每刻拥抱她,每时每刻都记得对她讲述我爱你这件事。
哪怕她不爱回应,可是爱她就够了。
他丢下行李朝芮阳飞奔,一头熊似的将她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