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最爱和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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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恐怖逼人的紧迫感越来越深，身后就有将从地狱涌出的百万恶鬼，闭上眼就感到绝望。
芮阳在一个又一个不眠夜清醒的醉酒，她醉在人生硕果仅存的希望中，醉在对温暖的渴望里。
她确定自己必须做出选择，却迟迟不愿意将筹码压在蒋珑身上。看过太多尔虞我诈，今日的床头好，明日的袖里剑，更何况他就是那种极度自私无情的人。
虽然人之初不一定都性善，只是如果你在年少时都没有见过善良，那长大了更不可能会有，要知道多少人的纯良死在了成人的前一夜。
手指上的烟味已经很呛人了，芮阳仍旧麻木地点燃手里的烟，大口吸着。她无数次怀念年少的时光，只有那时候她觉得世界是和善的。不仅家庭幸福，还有一个脑子不太聪明的人护着她。
对于冯周洲是爱？还是喜欢？其实都不算，只是之后趟过多少轰轰烈烈的河都太过惨烈，生命中的美好只剩年少的时光，而冯周洲立在了那段回忆里，躲不掉，便成为了一个坐标。
想着，芮阳苦笑。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不过她自私过一次。那是她回榕城之前，经历抑郁的折磨痛不欲生，疯狂地想要有一个人出现能够将她拉出泥沼，不让她觉得伶仃难捱。
她当时不曾想那样疯狂的做法是否过分，只是一味在臆想年少时光中的冯周洲如何的与众不同，还是会温柔待她，护她周全。
现在回想，其实也是痴人说梦的行径，她怀抱着希望，每天都给冯周洲发讯息，整整三个多月，直到对方把她拉黑。
回忆起来觉得那一天很可笑。细雨后寂寥无人的老街，她站在红灯笼下接到Joan的电话，Joan兴奋的说，“冯哥今天看电影看哭啦。他说他想起他的初恋心情很复杂。你再等等，他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那种虚妄中诞生的希望，本来就像是一朵雨花，那个特殊的人，那些残存希冀的少年时光将她拒之门外。
后来遇见了又怎样，回头一望过往时光，当年藏在手心的珍宝早已失去了让人迷恋的光。
所以啊，就算你身处于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也不要把希望交到别人手里。人始终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自己，自己能咬牙撑下去就撑下去，撑不下去，孑然一身也轻松。
不过，却是很想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呢。
***
谁能猜到芮阳的半点心思，对芮阳错付纯情又纠结多年的冯周洲没有想到，蒋珑更是想不到。只是二十七八岁的他还带着青年的盛气，迟迟等不到芮阳的回应，无聊的做了三个小时的打坐和尚，拿起手机一股脑的将气又撒到冯周洲身上。
阴魂不散的家伙，哪里好了？我哪点不如他？好好一个女人要被一个废物耽搁一辈子了？我蒋珑就不信这个邪，天王老子、卑鄙小人都能斗，区区一个冯周洲不过是手里的一只小鹌鹑。
***
这年11月，有两个古崇康印象深刻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芮阳要他请大假，旅游也好，恋爱也好，最好是出省。
第二个电话是李存佳打的，芮阳出了车祸。
11月17日晚，她化了精致的妆，做了头发，穿着漂亮的礼裙，开着李存佳名下的那辆黑色吉姆尼翻下路沿。
车身剧烈震荡，视野如同揉乱了的颜料，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芮阳晕了过去。之后她恍惚有片刻的清醒，从眼缝中还能看到真实的世界，皮肤还能感受到冬夜的冷，内心寒冷而绝望。
她又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了，床边模糊的人影慢慢清晰。
“醒了？醒了！”
贴过来的竟是蒋珑有些孩子气的惊喜脸庞，令人新奇。
芮阳缓缓转动眼球，环视四周，病房死气且无聊，身子很酸，肩膀很痛，头也很晕。
“你慌死我了！”
确定芮阳清醒了，蒋珑抓着她的手指，迫不及待的开口。
咦？你慌什么？是我自己出的车祸，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你，衣服整齐、头发整齐、脸也整整齐齐，就是样子衰了些。
突然间，芮阳懂了蒋珑脸上孩子气的点，强硬的他实则有一种脆弱感。粗粗的眉毛和厚厚的双眼皮，不太明显的下垂眼，只要表情柔弱下来，就透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慌什么？不是没事吗？”
“还敢有事？”蒋珑嗔怒。
“怎么不敢？又不是我自己说了算。”
蒋珑张口想怼，不过听到芮阳虚弱的声音，也不想再开口说那些无聊置气的话了。
想去拍拍她的脸，可又怕拍疼她，只在床边乖乖地坐着。
“这次是你运气好，以后别开车了。”
他过分的温柔。
芮阳自嘲。“看来我还是受老天眷顾的人了？”
她的不屑使蒋珑生气。
“听没听到，别开车了。”
“我开的车比你开碰碰车好多了。”芮阳的嘴可没她这幅身体虚弱。
才说着，李存佳已经喊了医生过来，蒋珑自觉的起身，多看了两眼觉得没自己的事，走到病房外。
才出去，就猛地踢了一下墙角。
芮阳这回命大，车子虽然毁了，人倒是只是有几处挫伤。
一想到万一她真的有事……
蒋珑气得发抖，本来但凡不顺心他就总爱生气，只是这一次竟然气到了自己身上。
***
两天后，古崇康才从马莱回来销假。
毕竟他与芮阳还算亲近，蒋珑张嘴就把剩余的火气全发到了他的身上。
理由很可笑，管你有没有休假，既然和芮阳关系好，就不应该让她出事。
古崇康知道这是蒋珑的恶习，支着让他骂，左耳进右耳出。只是他怀疑车祸并非只是意外，虽然猜不到企图，却隐隐感觉到芮阳想要离开。
已经进展到了车祸桥段，眼看自己嗑的CP快要嗑不下去，古崇康有些愤愤，要是能刷负评他绝对先丢1000个雷。那种虐死你又爱死你的桥段他向来不爱，就喜欢欢喜冤家小甜饼。
芮阳有爱意，如今蒋珑又认真了，哪还有问题？是不是缺个有竞争力的男二呀？想着他抬眼一瞅面前的衣食父母，绝对是他的问题。
等蒋珑气撒得差不多了，古崇康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哈？”蒋珑瞪眼看着古崇康，连自己都有了瞬间疑惑，对啊？为什么要生气。“万一她真的怎么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能挽回吗？”
“是挽不回。不过你生气有什么用。现在这么紧张，是不是事前你们之间不开心了？”
古崇康晕着脑袋，觉得自己隔着蒋珑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了，大概是因为爱屋及乌吧，至少对方比以前像个人了。
被猜中的蒋珑还是强挽面子。
“是有点。不过这不是重点。”
“我就说，你那么爱惹人不高兴。”古崇康竟大胆地抢过话头，恨铁不成钢的，“唉，你都说你是认真的了，怎么”
“我说了这不是重点。”
“怎能不是重点呢。”古崇康歪着脑袋回忆小说里的故事，叵测蒋珑走的怕是缺爱霸总的路线，才屡屡出错牌。
“你想要教我啊？”蒋珑的火又冒了出来，一时间连自己都没察觉说错了话，“你谈过多少恋爱啊你。”
“我，看的书多呀。”古崇康理直气壮。
“什么书？言情小说？”
“是啊。”
古崇康的回答让人又气又笑。蒋珑勾勾手，“好，那你说，你有什么好教我的。”
“也，没什么。”
这时古崇康才意识到面前的人还是自己的老板，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你讲嘛，刚才不是什么，振振有词吗。”
“你不要总去伤人家女孩子的心嘛。”
“你，你怎么就说是我伤害她了呢？我不会被她伤啊？”
此话一出，连古崇康的眼里都有些嫌弃。蒋珑抠抠嘴角不说话了。
瞧见机会，古崇康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
“就是你心里也清楚吧？我斗胆跟你捋一捋。悦华求婚那次，芮阳是开开心心来的，等了你几个小时都没说过一句不好，结果人家好端端的生日被你一时兴起给……”
“不是一时兴起。”蒋珑强调。
“可你第二天好端端的吧？她把自己关在家里，虽说是不见你，你爷爷那她还是去的，咱们谁不知道她是为你说好话呢。照顾蒋钦是你提的，后面不都是样样她来。”
听到蒋钦的名字蒋珑不快。
“不讲这个。”
“好，那就说其他的。去粤市找你那次，女人小气，又何苦那样弄她，能不伤心吗？她那么好强，你总和其他女人有关系，又怎么让人看她呢？”
“不提。”
“也行，就说她为你好的。就之前，沈家兄弟是不是她找的吧？你爷爷那边也还要她哄。我知道，你们吵也好，好也好，事情肯定是比我知道的还要多。可既然你都有了结婚的打算，好好的不成？凡事都没可能刚刚巧符合心意，不开心的时候，你就勉为其难退一步不行？”
“那她要是不好呢！”蒋珑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也会受伤这件事呢。
“你们的事你心里肯定清楚，我也只能在旁观者的角度说一说。反正她不像是图你钱的样子？你说图什么？”古崇康暗示。
蒋珑没上道，他也真不清楚芮阳时好时坏图的是什么。
“图什么？”
“图你的臭脾气。”
“你过分了啊。”
蒋珑发怒，刚抬手就被古崇康捧住。
“其实你听我没大没小的讲了这么一阵子话，不就因为在乎她么。我只会讲真话，所以不见得好听。你脾气性格糟糕也是外人说的，她更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为人，不见得会这样觉得，不然她干嘛真心对你好。虽然人会一边伤害一边后悔，一边后悔又一边生气，一边生气又一边伤害。可为什么非要去伤害对你好的人呢？总不过是因为能够去抱的人才能捅最狠的刀子。感情有时候就是很矛盾，让你爱的人总是捏着你最软的地方。你说是要往前呢？还是就这样算了？或许伤够了就算了，或许还有念头就继续下去。”
蒋珑抽回手，他并不是否定古崇康的话，而是对古崇康竟然能讲出这种话另眼相看，原来也不是一个榆木疙瘩啊。
他清楚古崇康对自己和芮阳的关系可能有少少误解。他不相信芮阳会爱上，或者说心无旁骛的接受自己，但确实她能捅最狠的刀子，也是最强的辅助。
可要怎么说呢，此时自己心里最大的声音还是想和她继续并肩。
辗转反侧，蒋珑重塑着古崇康的话，是不是自己或许应该更放开一些。
他明白自己的性格里有果敢的一面，却不敢用在芮阳身上。虽然她不会无端拔刀，但蒋珑隐隐的还是将自己放在了更弱的一方，就算输的可能微乎其微也怕得要命。
对于他这样的人，其实算不上怕输，只怕输在了交出真心的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