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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次咚次咚次咚次咚次……”
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鼓点毫不停歇地敲动着,五光十色爆闪着的彩灯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正随之疯狂起舞,环绕音箱放出的舞曲音乐里,一个女声在唱着:“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挪……”
柳笑笑坐在吧台前,一手托腮,另一手转着放在吧台上的饮料罐子,自言自语道:“人都那么客气了,既然让你们挪挪,你们倒是给人家挪挪啊!”
一旁的研姐凑过来对着笑笑的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
柳笑笑转过头,也对研姐大声喊道:“我是说啊——,这歌儿——,是叫《挪挪》吗?”
研姐噗嗤乐了,大声说:“你又讨厌!这是首著名的迪斯科舞曲,那女的唱的是nono,nononono。”
柳笑笑点点头,大声说:“噢——,是no啊?合着她什么都说‘不’?”
研姐大笑着拍了一下笑笑,说:“弟弟啊,你还是那么贫!哎?你不是一直喜欢跳迪斯科吗?自从我来这儿唱歌,能给你弄到免费票,你不是常带你的哥们儿来么?我看你跳得挺起劲啊?都快成我们这儿迪斯科领舞少年了!怎么今儿打蔫儿了?改口味了?又不喜欢这带劲的舞曲了?”
柳笑笑摇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是听习惯了真架子鼓的鼓点儿,这电子音乐的鼓点儿,还真不适应了。别说,这咚次咚次咚次的单调鼓点儿可比我同学周方敲的差远了!”
“哦,对,我忘了你也喜欢摇滚乐了!”研姐大声说,“要这么比起来,这两种音乐可真不是一类,你要听习惯了摇滚现场架子鼓,你自然看不起这类电子音乐制作出来的假鼓声了。”
研姐大了笑笑三四岁,是笑笑父母老同事的闺女,两家人私交甚好,过从甚密,而研姐也是笑笑的干姐姐,更是偶像,只因她从小学习声乐,中学上的也是音乐学院附中,现在就读的大学也是音乐专业院校。这个美丽的女孩从小就以她天籁般的嗓音和可爱的形象屡屡参加电视台的节目录制,甚至上过春晚的舞台,长大后又频繁参与媒体的各种大型联欢会,积累了丰富的演出经验,虽然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电视上,抑或一些商业演出上走穴,大都是翻唱一些流行歌曲,但毕竟是笑笑认识的第一位音乐“圈”里人,并且,笑笑的这位研姐还认识不少摇滚圈儿里数一数二的“大腕儿”、“角儿”,这更让笑笑对这位姐姐产生了浓厚的崇拜之情,他一直希望研姐能给自己介绍认识一些摇滚圈的明星,但却也一直开不了口,只因笑笑心里总想着等到自己玩了乐队、融入了那个圈子,自然就会认识那些他仰慕的长发哥哥们了。
笑笑之所以成了常常“混迹”于迪厅的“迪斯科少年”,也是因为在大学课余兼职在迪厅唱歌的研姐总能给笑笑拿来一叠叠的门票及饮料兑换券,从而也就让这个刚上高中的弟弟提早体验了一把“大人们”的娱乐消遣。其实柳笑笑也不会跳舞,平常来也就是跟着鼓点扭扭甩甩宣泄一下,然后等研姐在迪曲告一段落、上台唱歌时,给姐姐捧个场,然后就家走了。而今,沉醉于摇滚梦想里的笑笑,再来这种地方,就更觉得没有乐趣而言了,甚至觉得大音箱放出来的那不是音乐,甚至就是——一种噪音。
研姐端过自己的饮料,和笑笑碰了个杯,然后说:“行啦,我的可爱弟弟,别郁闷了,一会儿听姐姐唱个不一样的,转换一下风格!”
“哦?”笑笑乐了,“姐,你要唱摇滚?”
研姐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那可来不了!一来呢,我这嗓子可比不了‘指南针’那罗琦,这二来呢,一般迪斯科舞厅的驻场歌手,无论男女,都不唱摇滚,并非摇滚和迪曲格格不入,而是都属于激烈乐曲,人们刚听完舞曲又听摇滚,两者太冲突了。”
“噢噢,明白了,那姐你今儿唱的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研姐神秘地朝笑笑眨了眨放电的双眼,“哎?迪曲停了,好啦,你坐这儿喝着饮料看,我去唱歌啦!一会儿见!”
震耳欲聋的迪曲戛然而止,只听见中圈儿调音台里的帅男dj通过麦克风说:“好的各位来宾,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听一曲好听的慢歌,然后再来舞动你的全身。让我们有请,歌手研研小姐,各位请看——向——舞台!”
全场的灯光熄灭,舞池一旁的舞台却灯光亮起,只见研研那曼妙的身姿着一身光鲜靓丽的演出服款款走上舞台,对着面前的麦克风轻声说道:“感谢各位的光临,下面由我给大家带来一首歌曲——《执著》。”
掌声四起,柳笑笑更是用力鼓起掌来,一是为姐姐捧场,二是惊讶于这首歌——竟是歌星田震的代表作,笑笑不仅喜欢这首歌的歌词和曲调,还因为它——据周方说——的原词曲作者就是那位逐渐在摇滚界崭露头角的音乐人——许巍。虽然这首歌是以流行歌曲的姿态示人的,但笑笑依然觉得它的内核充满了摇滚味道。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伴我左右,每次黄昏心跳的等候,是我无限的温柔……”
研研深情又投入地唱了起来,虽然她的嗓音不同于田震,而属于温柔女声派,但听起来却别有一番不同的味道。
“每次面对你的时候,不敢看你的双眸,在我温柔的笑容的背后,有多少泪水和哀愁……”
跟随着歌曲的节奏,全场来宾跟着鼓掌打起了节拍。而柳笑笑,更是跟着一起轻声唱了起来。
“不管时空怎么转变,世界怎么改变,你的爱总在我的心间,你是否明白?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的漂泊,无法抑制我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著……”
趁着高昂部分还没到的间奏,研研说道:“会唱的朋友,一起来好吗?”
一呼全场应,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高唱起来:“拥抱着你oh my baby,你看到我在流泪,是否爱你让我伤悲,让我心碎?拥抱着你oh my baby,可你知道我无法后退,纵然是我苍白憔悴,伤痕累累……”
唱到此处,笑笑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倒不单是因为研姐唱得特别好,而是歌词让他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将为之努力的摇滚乐的道路,不就是一条最需要执著之心的前路吗?这条路或许是光明的坦途,但更也许是荆棘密布的丛林甚至沼泽,但无论如何,他都将义无反顾地迈出去,让自己这颗年轻却执著的心在青春划出痕迹。
当然,那句“拥抱着你oh my baby”,自然也让这情窦初开的少年想到他的梦中情人——王千霞。笑笑知道,千霞看不上自己,甚至看不起自己,但是怀着对摇滚之路的远大抱负,笑笑想: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在台下为我流泪。
“当然了,”笑笑嗫嚅道,“也许是我为你流泪,反正咱俩得哭一个,千霞,你看着的嘿!”
“自己那儿自言自语什么呢?呦呦呦呦,还哭了嘿!男儿有泪,弹得还真轻!”
笑笑的思绪被身旁研姐拉了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她的歌声中走神儿加“忘我”了,竟不知道一曲已经结束,研姐已经回到跟前了。
“哦,没什么,姐,我是想,你唱得太好了!”笑笑连忙夸赞,并伸手抹了把眼睛。
“我看不像,”研姐甜美地莞尔一笑,说:“被我的歌打动了我信,但是我猜,你是想起了你心中那个她吧?呦呦,原来我家帅弟弟也开始追女孩了呀?哈哈哈……”
“姐,别闹!”笑笑说,“你再这样,我都脸红了。”
“哎呦,那可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我笑笑弟弟多怎知道什么叫脸红啊?”研姐笑得前仰后合。
“姐,不带这样的啊!”笑笑乐着说,“说真的,唱得真好,这歌儿我也一直特喜欢,只不过,今儿也不早了,那弟弟我先撤了啊!”
“这就想溜啊?”研姐一把拽住要走的笑笑,笑道,“着什么急啊?今儿周末,明天你不用上学,这样,一会儿,等散场后,我们几个哥哥姐姐带你吃宵夜去。”
“真不了,姐,我得家走了。”笑笑忙说。
“呦呦呦呦,你看看你看看,果然心有所属了吧!这位有心事的英俊少年,说说吧,是校花儿啊?还是班花儿啊?用不用姐姐我出马给你们说合说合?”
“她啊,我们学校是高一1班的班……嗨——!”笑笑差点随口说出来,“姐,别刨根问底啦,我真得走了。”
“哎……我们这么一群美女姐姐帅男哥哥居然留不住你!算了算了,谁让我家帅弟弟的心被摘了去了呢!”研研娇嗔道,“那好吧,回去路上小心,问我叔叔阿姨好啊!我啊,就不送你了,我得去后台换衣服。”
“得,姐,您留步!我来这儿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来日方长,我且得来蹭你的票和饮料呢!”说罢柳笑笑跳下高脚椅要走。
“你等等!”研研忽然大声说,吓了笑笑一大跳。
“怎么了姐,你吓我这一跳!”
“你你你你……你穿的是什么?”
柳笑笑丈二和尚,挠挠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没什么啊,普通黑色t恤啊。”
“我的弟弟嘿,你这件儿可不普通啊!”研研说着扳着笑笑的肩膀,把他后背的图案对准了吧台里的灯光,以图看得更清楚一些,“这回看清了!哈哈!你告诉我,笑笑,你这衣服,是你自己画的吧?”
“这倒是,姐,”柳笑笑点点头,“你也知道,我们是学美术的,这种能在衣服上画画的颜料叫‘丙烯’,我们经常……”
“我没问你这个,我只问你,这上面画得是谁?”
“这位?姐姐,你作为资深音乐人,该认识吧?”笑笑乐道,“这算明知故问了。魔岩三杰之一,那位朋克哥。”
“你给我脱下来!”研研斩钉截铁地说。
“啊?”笑笑以为自己听错了,掏掏耳朵,“姐姐,你你你说什么?”
“这件儿,脱下来给我!”
“别啊!我的亲姐姐哎!”笑笑哭笑不得,“您听着啊,姐,这一来,我跟所有人说过,这是我呕心沥血的作品,除非给勇哥他本人,否则谁都不给,你要真喜欢,我回头画别的给你!这二来呢,我可就穿这来的,没别的衣服了,莫说是这件,就是换一件别的,我也不敢脱掉啊,那我就在大庭广众光膀子了!如今五讲四美,不是大街上都不提倡‘膀爷’了么,何况在这种帅哥靓女聚集的地方,多不好意思啊!”
“我要是说,就是要去送给你衣服上画的本尊呢?”
“什么?”柳笑笑怀疑自己是否再次没听清,又去掏耳朵。
“你别掏啦,再掏聋啦!我是说,你这件衣服,想不想给他本人?”研研问。
“必然想啊!”柳笑笑一脸亢奋,激动之心溢于言表,“他是我偶像啊!”
“那就脱下来给我!”研研怕笑笑还不明白,补充道,“最近我们大学联合许多演出团体和个人在搞一场大型演出,包括跟许多摇滚圈里的人合作,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而你的偶像本人就在其中,我们几乎天天能见到。这回,明白了吧?”
柳笑笑脑袋点得捣蒜似的,说:“明白明白明白,我现在就给你,姐,这样,你见到我偶像,可一定提我啊,一定说这是他最狂热的歌迷送给他的礼物!”
边说着,柳笑笑边开始脱t恤。
“你先等等。”研研说着,低头在随身挎包里找着什么,边找边说:“我哪能让你光着膀子回去啊,你啊……哦,找到了,把它穿上,就好多了,起码身上有衣服啊!”
这时柳笑笑已经脱掉了t恤,光着膀子望着研姐拿在手里正递交给他的“衣服”,傻了。或者确切地说——哭笑不得。
那是一件闪烁着五彩斑斓亮片儿的小背心,一看就是那种典型的劲歌热舞女孩演出时穿的服装。
“啊这……”
不等柳笑笑说出什么,研姐已经将小背心塞到柳笑笑手里,然后一把抢过画着那位摇滚明星的t恤,说道:“太好了!这个是绝佳的礼物,因为,他也是我的偶像啊!”
“但是姐,借花献佛可也得把种花人提出来哦!”笑笑说。
“这你放心吧!”研研说到这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哦对……”
“姐你放心吧,这小演出服过两天我给你送家去。你白给我我也不要啊!”柳笑笑说。
“哎呀不是说这个,”研研说道,“是这样,你今天这个礼物太牛了,虽然是你的杰作,但是我拿它也能和咱俩共同的偶像说上话,这让我很开心。为了回报你,我借……记得啊,是借,不是给啊——借你一样东西!可能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最迟一周,你必须还我,因为也是人家借给我的!这样,明天或者后天,你到我家去拿,我要是不在,我爸妈也知道在哪儿。”
柳笑笑不解,问:“你怎么还卖上关子了,我的姐,您别大喘气啊,是什么啊?还还还还什么,对我很重要?”
“算了不跟你绕圈子了。”研研说,“你不是喜欢摇滚么?”
“对啊!”
“两年多前的1994年底,有一场中国最有名的摇滚现场演出,你也许听说过,或者已经听过它的卡带版了。”
“你说的是红磡演出吧?全称《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笑笑点点头说,“那当然知道了,那盘儿磁带我都快听烂了,这么跟你说吧姐,那场演出,那在我们摇滚迷的眼中心中那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以超越的经典,那真是……”
不待笑笑说完,研研就打断他,说:“我要借给你的,是这场演出的高清完整版现场。”
……
五分钟后,迪厅内的所有观众停止了热舞,连见过大场面的dj都看呆了,任由舞曲强劲地响着,大家全都纷纷望向了冲向大门的那个亢奋又“奇异”——或者说“奇装异服”的少年。
只见一个十五六的小伙子,反穿着一件闪着七彩光的女式舞蹈小背心,挥舞着双臂,嘴里不知高喊着什么模糊不清的话语,连蹦带跳地冲了出去。
这个问:“疯了吧?”
那个答:“我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