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只是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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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儿，回屋里去，外面风冷。”方氏摸摸女儿冰冻的小手，一阵心痛，这么冷的天，真儿又受了惊吓，别回头病了就麻烦了。

崔如真抬头看向娘亲，头顶前所未有的轻松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她伏在方氏的肩膀上痛哭失声起来：“娘，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没了。”

女儿家的头发就等于一个女子的门面，头发没了，以后还怎么见人阿，想到这里，崔如真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方氏爱抚地拍拍女儿的肩膀：“真儿，不要害怕，这些日子，你就在家里待着，谁叫你都不要出去，等头发长回来了，再出去，别人不会发现的。”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她的头发足足长了五年才长及脚踝。崔如真跺脚不依，越哭越大声。

方氏看着眼前女儿参秀不齐的一头秀发，也心塞得紧，等到头发长了再出去，太委屈真儿了，何况真儿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实在耽误不得。

她悄声对女儿说道：“明儿娘去秀云坊找那个女掌柜，让她去收集全大越最漂亮的秀发，为你定制几个发髻。飞天髻，螺髻，双丫髻，你喜欢哪个就戴哪个出门。”

崔如真这才渐渐止了哭声，抽泣道：“别人不会看出来吗？”

“找跟你发色一样的，别人不会看出来。”

“要发丝粗细都和我一样的。”

“那是当然。”

“我不要那些穷鬼的头发，须得是家里有一些底子的，那样的姑娘会用淘米水和桂花油洗发，头发才会乌黑亮泽，那些穷鬼的不行，又脏又臭，说不定还有头蚤。”崔如真一脸嫌弃地说。

“依你，依你。快回屋去。”方氏忙把女儿哄进屋里。

心里却忖道，家里有些底子的姑娘都爱惜自己的名誉，有谁会拿自己的头发去卖？

安抚住崔如真，方氏和兴盛伯一起去了崔如灵的九华院。九华院远离正园，兴盛伯府地方虽不大，但九华院位置偏僻，道路九曲八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靠近院子就闻到一股烧纸钱的味道，方氏脚步有些滞重。

这丫头宁愿死都不肯嫁去丰乐候府，她还记得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娘亲，求求你了，别让我嫁给丰乐候，他会打死我的。他已经打死三任妻子了，娘亲，我不想死。”

她劝她：“她们都是病死的。你身体健康，过两年生下一儿半女，请了皓命，就是有皓命在身的候夫人了，福气大着呢。”

崔如灵哭得涕泪横泪，一把拉着她的手：“不是的，娘亲，她们都是被丰乐候打死的，他是个变态。”

“好了，好了。你回去歇着，安心待嫁，娘亲不会亏待你的，也绝不会允许丰乐候欺负你。”她不耐烦地掰开她的手，让人把她送回院里，看守起来。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传来她上吊的消息。别人说自缢死的鬼特别凶猛，她原本是不信的。把真儿的头发弄成这样，她现在有些信了。

若不是兴盛伯非要走这一趟，她是绝对不会来的。此刻闻到那股香烛味，她的小腿肚就发抖。

兴盛伯不相信鬼神，大冷的天只想快点回自己屋里睡觉，忙加快了脚步走进去。只见屋里翠柳和春草低头烧着纸钱，灵床上的尸体仍安静地躺着，哪来的炸尸？

看到他进来，翠柳和春草齐齐站起来，朝他福了福身子，翠柳当先说道：“老爷来了？”

春草肿着眼睛，蹲回火盆前，继续安静地烧着纸钱。

“采玉说灵丫头炸尸，这到底怎么回事？”兴盛伯问道。

“刚才姑娘是忽然睁了眼睛，并没有炸尸，春草帮她把眼睛合上了。”翠柳回道。

听到崔如灵果真曾睁开眼睛，方氏一阵头皮发麻，本想进去的脚步忙收了回去。

屋里昏暗，除了灵床前点着的蜡烛和燃烧着的火盆，再没有其他光源。兴盛伯看着布巾覆脸的尸体，心里也有些发颤，见既然无事，再不敢多逗留，只叮嘱了两人一句：“好好守着。”就匆匆出了屋。

见方氏站在院里战战惊惊的，柔声说道：“没事，只是一场虚惊。”说罢瞪了采玉一眼：“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采玉被训得低头不敢应声。

方氏瞥了她一眼说道：“采玉胆小，怕是吓着了。四丫头发丧后，你也别回我屋里了，就去凤仪院吧。”

采玉心中一喜，知道这是方氏给她台阶下，忙应了。

二姑娘对四姑娘做的事她清楚得很，投鼠忌器，夫人和二姑娘都不敢随便处置她。不让她回夫人院子，就是为了把她和二姑娘绑定在一起。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将来姑娘出嫁，也不敢把她随便放出去，肯定是随着她去夫家的。

兴盛伯携着方氏的手离开。采玉见没什么事，回了小屋歇息。

屋里重新恢复原来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