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大陆之卷】第四章 琦玛山巅的怒火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奇迹之石!
履约之日已到。
因为云暴牵扯出太多回忆，巴瑞安两天来都没休息好，今早又被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动静吵醒，起身后内火难宁，面色铁青径直走向露台，甚至没有搭理处理完交接事宜，前来汇报的莉蒂丝。
特奥卡奥城外空中，欧城三架运输空艇垂头丧气地缓缓离去，地面匪邦的爪牙们则嬉吵翻抢着，闹哄哄一片，完全意识不到已经雷云盖顶。
莉蒂丝静静站在巴瑞安身后，仍然心绪难平。几天来，无论如何辗转反侧，在极度混乱的爱恨交错中，做不出选择的她，只能等待时间来给出答案。
“护送您的空艇正在城外候着，珞迦大人在上面，肯罗恩领主没有来。”
“他女儿呢？”
莉蒂丝指向人质的聚集区，即便穿戴不是王族衣饰，米娅公主也能轻易被辨认出，因为与其他瑟缩的人不同，她的眼神桀骜不驯，没有丝毫惧怕之色。
得到巴瑞安的示意，莉蒂丝连续两次闪空术，把米娅公主带至露台。
米娅惊慌失措地推开莉蒂丝，显然被惊吓得不轻。她完全不明白刚刚一瞬间发生过什么，自己就赫然站到了露台上。
莉蒂丝窃窃而笑。
广场上的人群开始注意到露台上的变化，悉悉索索地安静下来，纷纷从财物堆中退出，胆大的还偷偷往兜里塞进几样。
“吾王，这些怎么办啊？”哈坦指着遍地财宝大声问道。
巴瑞安向来不喜多言，此刻又值火气难平中，更不想多说话，完全无视这愚蠢的问题。
好在地面上还有个精明的古尕娜，赶紧向周围大声下令：“都动起来，全部搬到地窖里去，听清楚！是全部！”说罢，用肘捅捅唐帕。此时不在领主面前表现的积极些，更待何时。
“啊？……哦。”反应慢上几拍的唐帕高高举起银色权杖指挥起秩序，自己也加入到搬运队伍中。
唐古兄妹能被列入七柱将，完全依仗着两柄具有神奇力量的权杖。古尕娜的紫金权杖拥有控制敌人身体的能力，唐古手上银色权杖射出炫光的覆盖之处，会至人眩晕昏倒。除此之外，两人毫无过人之处，硬要说有的话，那只有为非作歹的本领了。
“奴隶们怎么办啊？”遭到无视心里十分不爽的哈坦再次大声喊道。
巴瑞安漠漠斜视着团缩成群的人质。
历来特邦抢夺来的奴隶，都是暂押地牢，强壮有用的由头领们挑选处置，其余的一概扔到城外自生自灭。只是城外茫茫沙漠，炎炎毒日，和杀死他们又有何区别？
“你来吧。”巴瑞安淡淡向莉蒂丝说道。
“明白。”莉蒂丝转向下方的古尕娜发号施令。
古尕娜愤恨的眼神透着心中不平，但既然领主授意，只能服从安排，指挥着手下按规矩先把人质们押到地牢。
米娅公主扒在露台边，看着同来的城民被抽打着赶去其它地方，心想和父亲昨晚说的简单任务不太一样啊。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打小在尊优的皇室环境中成长，让米娅更加自傲，从未惧怕过任何人的她，回头便虎虎地质问起巴瑞安来。
有人胆敢如此蛮横地向巴瑞安问话，让莉蒂丝觉得很是有趣。见领主不予理睬，她凑在米娅耳边轻声说明了特邦的老规矩：“我们可不不养闲人哦。”
岂料米娅不念有人回答的好意，只有遭人无视的气愤，在了解到人质的处境后，更为大义凛然地批判起来。
巴瑞安的睡意全被吵走，认真看了看眼前傲慢烦人的丫头，确认并没有被珞迦附身。身为大领主，本不该和小丫头一番见识，但厌恶噪声的他，已想好要连带着米娅一起治治，于是提高声音喊道：“卡里！”
哈坦将缩在自己身后的卡里拎到前面：“找你呢。”
巴瑞安轻轻绕动手指，一块大石板飞到卡里面前。卡里心里完全没底，左顾右盼后，战战兢兢地站上去。石板飞起，升到露台对面。
“吾，吾王。”卡里话音未落，整块石板突然翻身，卡里惨叫着直坠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第二声，大石板准确地砸扁了他的身体，躯干俱裂，暴露在外的头部在重压之下眼珠爆浆而出，顷刻间血流遍地。周围爪牙们吓得目瞪口呆，不由都后退几步。
米娅何曾见过此等恶心恐怖的景象，只觉得胃里上下翻滚，险要跌倒，一手撑住露台护栏，一手捂着嘴辛苦地憋出三个字来：“巴怖～魔！”
莉蒂丝扑哧一笑（巴怖魔是民间借匪邦领主的极恶传言，用来吓唬小孩子的玩意），向米娅调侃道：“死的可是恶人哦，你怎么不高兴？”
“恶人也该有公正的审判，而不是……”米娅马上后悔自己话说太长，胃中污秽之物顺着食道已经涌到喉咙口，压迫至鼻腔，腥腻的味道从七窍中滋出，终于不支蹲下。
“嘻嘻，可惜你不是墨伦队长。”
米娅根本不懂莉蒂丝话中的意思，当然她的嘴巴此刻也无法用来说话。
在特邦死个把人本不稀奇，只是死成这般确也瘆人。古尕娜手中紫金权杖猛敲地面，命令几名手下赶紧收拾一下恶心的场面。
倒了大霉的几名爪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找来几方破布和木板，搬开石块，把卡里扁烂的尸身草草包裹，朝着雨果博士的实验室一路小跑而去。
“没事乱吵。”淡淡一句，却如斧凿刀刻般深印入匪邦成员的脑中，一条新的生死规则诞生。遵从或者死亡，巴瑞安建立秩序的方法向来如此简单残暴。
米娅虽然对匪帮领主的极恶传言不乏耳闻，但没想到他对手下也残忍至此。无奈此刻的她刚刚吐完一地污秽，连恐惧的心气都提不上来。
“哈坦！跟我走。”巴瑞安瞥向蹲在角落的米娅，一皱眉说道，“带上这个恶心的小狸子。”
……
此时在巴别台上，齐格的团队紧张地检测着所有仪器的运作情况。今日负责护送的空艇，还有另一项任务，将发射一枚飞弹进入云暴内部，飞弹在损毁前会采集一组信息传回，用来和此前的研究结果进行比对。机会只有一次，任何环节都不容有错。
因不想与巴瑞安发生任何冲突，肯罗恩选择留守在巴别台监看，心里百般放不下女儿，时不时会独自望向远方暮色。
……
空艇之上，珞迦拍拍面无血色靠在窗边回神的米娅，随后走出舱外：“喂！”
甲板前端的巴瑞安只当没听见，直视着远方的大片暮色。
“你们俩怎么一个毛病，一上空艇就装木头。”
“滚～”
“嘿，我干干等半天都没你火气大。”此时的珞迦不能理解巴瑞安心中所思所感，“你说他也真小气，每次都是‘焰轮’号，辉煌母舰藏的像个宝。”
“啰里吧嗦。”
“两位大人，我们很快就要抵达了！”负责护送的龙骑卫队副队长凡丘带着另两位队员上前禀报，却不敢抬头直视巴瑞安。
岂须说明，巴瑞安怎会不识得十七年前的因果之地。
【那年，元宗从魔森负伤归来，由于预知第二次云暴即将再临，便潜心修养恢复，留下女儿看守山门。
肯罗恩按师命带两位师弟上山做最后的修行，准备以太勾玉继承者的竞争。但师傅交待监测云暴的事他却未与师弟们提起。
勾玉继承者之争，由于珞迦心不在此，元渺下肢瘫痪，所以根本来说仅是肯罗恩与巴瑞安的争夺。一个要获得更强的实力来完成家族夙愿，再统“欧拉”。另一个则想在师傅面前证明自己，获得认同。虽然巴瑞安表明即便自己获胜，也会帮助肯罗恩完成宿命，但自小看多宫廷争斗的肯罗恩，却暗暗藏下私心。
临行前，元宗叮嘱过肯罗恩，虽然风之力可以抵抗云暴，但巴瑞安能力不够，势必会遭云暴力量反噬而重伤，所以一旦观测到异象，不可妄动，必须即刻来通知他。私心暗藏之下，肯罗恩晚了半日对远空异象采取行动，这边让珞迦赶紧去通知师傅，那边怂恿巴瑞安及时出手救难，以博取师傅的改观。形势紧迫，巴瑞安慌忙听从肯罗恩建议出手，岂料因时机不对又杂念不协，不仅全身受到重伤，还反遭云暴倒吸力量，加速偏移而去。即便是闻讯追赶云暴的元宗也回天乏术，终于在安塞降下天灾。】
再次踏上琦玛山巅，巴瑞安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他凝望着暮色密云滚滚涌来，心境似风暴前的海面，异常平静又无比压抑。似乎每一次云暴来袭，都在扭转他的命运。幼年时，依米花之年的第一次云暴后，他万幸之下得以摆脱贼窟，成为元宗的入室弟子，那是多少王公贵族都未能如愿的事。青年时，乐舞草之年的第二次云暴后，命运就像收回了玩笑，又把他推回去盗匪之邦。如今这第三次，到底上天又想怎样安排？他不会去想，过往的经历正化为情绪岩浆，集聚膨胀，愤怒的火山逼近着爆发的临界。
珞迦等人远远等在数百米开外的空地上。好奇心作祟的米娅本想靠近点能看得更清楚些，无奈凡丘顶着犯上的压力坚决地阻止了她。凡丘对巴瑞安的实力比墨伦更加清楚。
团团异云已到近处，内部电光闪烁依稀可见。米娅望着巴瑞安周身旋起的黯灰之气逐渐化为纯白，四条气柱如巨龙般冲天而上，紧紧咬住诡异的云团。霹雳沿着气柱跳蹿四闪，天空连通大地震颤不已。
就算在百米之外，旋风刮起的碎石亦如弹片般打得人生疼，几名护卫赶紧建议大家躲进后方颠簸的“焰轮”号避险。凡丘正欲带着米娅公主躲避，发现周围已被细沙之幕包裹，飞砂走石皆挡在外。
“喂！喂！做大点，大一点！”沙幕外的哈坦边遮挡着飞石，边朝沙幕内吼着，像极了捣坏蜂窝的狗熊，狼狈不堪。
可惜珞迦对此毫不理会，哈坦啐骂几句，把左右护臂扩形成盾，护住上半身。只是在碎石击打中，他下半身的古怪扭动显得更加可笑。
米娅惊呆在原地，完全没有注意到“焰轮”号上一发飞弹钻入云团。透过朦胧的沙幕，远处之人仿佛被四条参天巨链锁住，神罚闪电沿着巨链不停贯穿着身躯。叹为观止的一幕让她联想到史前神话中的泰坦巨神阿特拉斯，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压。
自己居然在替那个恶魔担心。不禁让米娅脸孔发烫，甚至觉得羞耻。而此时此刻的她又兴奋难抑，她明白到父亲的约束为何格外严格，眼前超乎认知范围的领域确实不是普通人该涉足的，就和当初幼小的肯罗恩一样，如今这扇窗也在她面前轰然打开。
远处的巴瑞安逐渐被强烈旋转的金色风暴环绕，开始脱离地面，风暴圈缓缓扩大，金色气流如无数灵蛇汹涌地钻进云团，忽闪忽隐。地动天摇的震颤更加剧烈，地面开始崩裂。过度消耗使巴瑞安双眼血色泛涌，一整道头发从前额向后渐成白色。
“不需要吧。”哪怕是珞迦也瞠目结舌，他感到那力量不再是阻挡那么简单。在高速旋转的金色风暴内，根本声音都进不去，无人可以劝阻了。
一旁密林中潜伏已久的墨伦，做出手语，两名枪手同时发射，子弹射去却像面团捏的，仅仅闪过火光，便被风暴圈撕成粉末。尚来不及惊讶，金色风暴圈剧烈爆破，阵阵冲击波轮番袭来，直把他们震得双耳发聩，五脏翻腾。
巴瑞安宣泄着十几年郁积的愤恨，暮色云团在无尽怒火中撕裂，爆破，蒸发，消散……魂力耗尽的他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呕着鲜血。
就是现在，最后一博的机会。几声枪响，墨伦带着十数名蒙面杀手冲出密林。
子弹尽数偏转。
两名龙骑队员迅速挡到米娅公主与珞迦身前：“两位快回‘焰轮’号暂避！”
珞迦将他们推开：“大惊小怪。”
哈坦瞥瞥身边无动于衷的几个，啐了一口，扯开大步，如咆哮的猛兽般扑向杀手。半数杀手转移方向堵截在半道，与他缠斗起来。
墨伦带着其他杀手只觉得愈靠近阻力愈大，拿捏不紧的几个，武器都脱手飞离。
是“风障”！
眼见杀手们个个被困在身后寸步难行，墨伦凝聚力量，振臂怒喝，刀身生出熊熊烈焰，劈开风障，迎面斩去。
勉强起身的巴瑞安稍稍侧身闪躲，护肩被火刃斩断，肩膀被引燃。
墨伦运劲再欲挥刀，却发现行动被彻底锁住，动弹不得。他方才明白风障并非被自己劈开，而是被撤去的。一只手已将他的脖子牢牢遏住。
巴瑞安抖灭肩头火焰，两指在墨伦面前划过，移去铁面具，竟发现还有层黑布蒙面：“哈！无胆鼠辈，去死吧!”再一发力，将墨伦扔下悬崖。
后面的杀手们见势不对，纷纷跳下悬崖，背部拉出人造翼膜逃逸。
哈坦须臾间也拳毙数名杀手，斗至兴起的他杀到崖边，只恨没长翅膀去追，唯有臭骂一顿了事。
巴瑞安再次喷出大口鲜血，身形不支重重倒向地面，喃喃自语道：“这回真伤重了。”
一切发生得电光火石，米娅公主的惊讶尚未收回，袭击已经结束。
巴瑞安努力把自己撑坐起来，见哈坦朝他过来，抹去嘴边鲜血说道：“这是你击败我最好的机会。”
“我哈坦虽然愚钝，可武者起码的尊严还是有的！”一只大手将巴瑞安拉起，“到底什么人想杀你？”
“是‘暗流’，流窜在拉都的地下组织。”珞迦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武器，挑开几名杀手的衣物，果然在或肩头或脚踝的位置都有帮会徽记的纹身。
“暗流？”
“什么明流暗流，有理由吗？”哈坦吼道，“卑鄙无耻，我看叫下流算了。”
“理由？他们是克巴当年的残部。”珞迦的回答轻轻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