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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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秋风薄凉，像是捣蛋鬼的手，一片片扯落行道树上枯黄的树叶，又将它们扔进漫天水雾的毛毛雨中。
黑色迈巴赫在街心驶过，轮胎碾碎了地面上湿漉漉的凋零腐落的秋老虎，这一场秋雨过后，真正的秋天就要来临了。
程佳蕊坐在迈巴赫后座上，调低座椅半躺下来，纤手随意在扶手液晶屏上点了点，播放一曲抒情英文歌。
车子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她将车窗半开，恰好能看到夜幕烟雨朦胧，看到长街灯火阑珊，霓虹灯跳跃的彩光在她眼里一束束倒退远离，她看着看着眼睛发涩，于是慵懒着声线向旁座上的程楠要来眼药水。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以后不要熬这么晚了。”程楠接过副驾秘书递来的眼药水，转手递给妹妹的时候还不忘叮嘱。
程佳蕊摆了摆手，说不碍事。
程楠打量着妹妹略显红润的脸庞，恍然间发现，上一次见到她有这样的气色，已经是一年多前了。
这一年来程家发生了很多事，一直家宅不宁，自爷爷过世后，各房叔伯兄弟为了遗产和集团的控制权争抢不休，眼前的妹妹作为遗嘱里唯一指定的继承人，却出走了大半年，刚一回来又出了那种事…
正因为程楠见过她太多苍白与脆弱，所以这一刻的红润才显得那般弥足珍贵，之前唱歌那会儿妹妹无故失踪，他在社交软件上问起，程佳蕊只回复了个“和朋友在一起”，具体是什么朋友他也不敢多问，怕妹妹嫌恶他管得太多。
直到妹妹从ktv出来，程楠看见了闻人祁后，方才心下了然。
“那个闻人祁…可真是个妙人呢！”怕捋到程佳蕊的逆毛，这些日子以来程楠一直谨小慎微，便是此刻间提起无关紧要的外人闻人祁，语气仍显得小心又极拿捏分寸。
然而此刻在程佳蕊面前提闻人祁，本身就是个错误，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程佳蕊便眉头一皱气急道：“不要跟我提那个长舌妇！”
“挺大一爷们儿嘴碎又婆妈，也不知道姜荑平时怎么忍得了他。”
程佳蕊的话语里出现了姜荑，这对于程楠以及她身边的团队而言，无疑是个陌生的名字。
程佳蕊说完后便觉得提起姜荑不太妥，于是又道：“姜荑没必要去调查，她是闻人祁的姐姐。”
而她刚说完，便无奈苦笑。
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以及程家目前的敏感处境，早已不允许她存在感性，她深知这一点，故而接管程家后，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还是按之前的章程处理吧，没必要特别对待。”
这句话的意思，是默许手底下的人调查姜荑…
这些事该怎么处理自有下面人去办，至于程楠，他的关注点停留在了程佳蕊刚才的笑容。
“阿蕊，你好久没笑了。”程楠说。
“你应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很美。”
程楠的话，顿时令得程佳蕊俏颜上残留的笑意散尽。
程佳蕊转过目光看窗外，选择用沉默来回避这个话题。
程楠错开视线，车内气氛陡然沉闷。
过了好几分钟，程佳蕊才重新开口打破沉默：“那个吴中旭，安顿好了吗？”她一开口便是问公事。
程楠点点头，“已经安排好了，不过没能套出他来宁市的目的。”
“套不出来就算了，大概和澧兰说的八九不离十，为了骨灰坛而来。”程佳蕊直接给出一个判断。
听妹妹这么说，程楠咧开嘴一笑，乐道：“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所谓的古武联盟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真是跌份呢！”
“本来就是些不干人事的恶心东西，谈何跌份？最可笑的当数隔壁市那个高乾煜，堂堂七重劲大武宗，跑来帮四公子干脏活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没走到现场便被人收拾掉了，到现在连尸体都还没找着，真是讽刺。”副驾上的秘书接了句嘴，一番话说得程楠忍俊不禁。
程佳蕊却皱紧了眉头，“有没有可能，吴中旭来宁市，也带着调查武宗被杀一事的任务？”
经程佳蕊这么一说，程楠也皱了皱眉。
“有这个可能。”他猜测道。
“不过武宗被杀那件事，澧兰道长的师姐一口咬定是闻人祁所为，万一到时候这个吴中旭深挖出来真是闻人祁，那我们…”程楠说着看向程佳蕊，目光中带有征询的意味。
程佳蕊听了程楠的话，没来由的眼皮一跳，急忙问：“那个人安置好没有？这个容不得闪失，即便闻人祁不是武宗，我也不希望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与真相。”
程楠点头：“阿蕊你放心，已经安排他离开宁市了，发生在闻人祁身上的袭击…”
程楠话还没说完，便被程佳蕊打断道：“当初我也是怒火攻心了，才会想出这种损招来引蛇出洞，虽然成功逼得程立母子离心，可手段毕竟不够光彩，给闻人祁的补偿…你们尽量安排得合适些，警察大概正在查u盘来源，该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若实在遮掩不住被查到…”
说到被查到三个字，程佳蕊没了下文。
如果被查到，如果遮掩不住，又该怎么处理？
他们做的局如果掀开来，而闻人祁又选择起诉…那她定有手下得进监狱～
或者拿钱砸闻人祁？封他的口？
程佳蕊做不出来，即便她的心再冷再硬，可毕竟闻人祁是两次救她性命的救命恩人～
迈巴赫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程佳蕊也在取舍两难中渐行渐远…
次日下午，闻人祁回医院做了例常检查。
做完检查从医院出来，他抱着猫打了一辆车，往宁市烈士陵园而去。
到烈士陵园刚一下车，他便注意到有学校组织学生过来扫墓。
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扫墓的学生队伍，闻人祁走进那家很熟悉的花店，打算买一束秋菊花。
花店里老板正在忙碌着，看见闻人祁进来，他眼前一亮，赶忙放下手上的活儿过来招呼。
“小祁来了呀，来来来，这边坐。”老板的热情一如过去的很多年，甚至连对闻人祁的称呼都没变。
闻人祁冲老板笑了笑，弯腰把奥特曼放在地上后，起身掏出香烟派给老板，问候了句：“张叔最近生意如何？”
张叔接过烟摆了摆手，“还是老样子，富不了也饿不死。”他说着便摸出打火机点燃，待烟头火星明灭，张叔深深吸进一口，又道：“你这臭小子，从你染上这玩意儿开始叔就督促你戒，哪次叔说你你都满口答应，结果戒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戒成。”
听了张叔的吐槽，闻人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略过话题道：“张叔，老三样。”
张叔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拖着微瘸的腿去给闻人祁准备他口中的老三样。
张叔离开后，闻人祁一点不客气的在他收银台前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玩起来。
玩了没一会儿，屏幕上闪过短信提示，闻人祁打开未读扫了一眼，不由得眉头皱起。
短信是昨天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连内容都一模一样，还是一个灰白色的骨灰坛。
闻人祁点开图片看了看，回过去一条消息：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出乎意料的，这次对方居然回复了他——
这是你家的坛子。
闻人祁盯着短短七个字的短信，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有些生气，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动：你拿我寻开心也有点分寸好吧？这明显是个骨灰坛，我家最近又没人过世，怎么可能是我家的？
闻人祁把消息发出去后便盯着屏幕等回复，可这条消息发出去后便石沉大海，见对方久久不回，闻人祁本想打电话骂人，可还没等他拨通电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包六十个花束。”
闻人祁放下手机抬头一看，惊讶道：“怎么是你这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