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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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店里，两个年轻人隔着收银台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的年轻人对闻人祁在这里出现诧异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问道：“你来给你爸扫墓？”
闻人祁点了点头，“那你呢？你跑这儿来干嘛？”
“还能干嘛？学校安排的活动呗，我带队过来。”来人说着，直接上手拿起闻人祁放在桌上的烟盒，从中掏出一支点燃。
见眼前这货还是这么不客气，闻人祁无语的撇了撇嘴角，调侃道：“混得不错嘛，都做上学生活动的带队老师了呀。”
绰号大香肠的陈德东闻言眉毛一抬，臭屁道：“也不看看我是谁？你以为是你这个差点毕不了业的卵人吗？”
陈德东是闻人祁大学四年加研学三年的室友，研究生毕业后闻人祁选择了工作，他则选择留校继续读博，过去七年间两人几乎朝夕相处，革命友谊处得相当深厚。
转头看了一眼路边熙熙攘攘的学生队伍，闻人祁站起身来走到陈德东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无情拆穿：“是不是这种带队的烂活学院教授们都不愿意干，才把你抓壮丁指派出来的？”
陈德东拍掉闻人祁搂在他肩膀上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多好？非要说出来搞人心态。
“最近怎么样？之前听谭秃说你受伤进了医院，看你这生龙活虎的也不太像嘛。”
“哪里不像，我现在可还是实打实的病号好吧，偷偷告诉你哦，一般人我都不说的，我可是因为中枪才住的院呢！”闻人祁故作高深的说着，脸上笑容落在陈德东眼里，大香肠同学直觉得贱兮兮。
“就你还中枪住院？我宁愿相信你是去医院割痔疮…”大香肠压根不信闻人祁的话。
闻人祁：……
“你才割痔疮！你全家割痔疮！呀屎啊内！”被大香肠一句话噎破防的闻人祁气急败坏，立马喷了起来。
恰在这时，张叔把闻人祁的老三样准备好，提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哟，有客人呐？”张叔说着走到收银台前把闻人祁要的东西放下，闻人祁边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边搭嘴道：“这货要六十个花束，给他挑贵的包。”
陈德东一看这架势，闻人祁明显认识老板，顿时顺杆子往上爬，摆出笑容冲张叔道：“老板呀，我是闻人祁的好哥们儿，给学生带队过来扫墓，之前学校社团下发活动任务的时候我问了问他，他说你这儿便宜又公道推荐我过来…你看能不能给点优惠啥的？”
大香肠的话令闻人祁感到无语，他这顺杆子往上爬也就罢了，关键是瞎话张口就来一点不带含糊。
张叔打量了陈德东一番，听说他是闻人祁朋友，笑呵呵道：“说啥优惠不优惠的，叔直接批发价包给你。”
闻人祁一看张叔这么爽快顿时急眼，赶紧劝阻道：“可别呀，打开门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而且他们是学校社团活动有经费的，该怎么收就怎么收，您就是收贵一点也无妨，有我在哪怕这货去了其他店我都给您把他拽回来。”
闻人祁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存了想坑陈德东的念头，而是他再清楚不过，张叔一旦决定批发价包给大香肠，就不会赚他一分钱～
大香肠听了张叔的话，赶紧趁热打铁道：“那老板咱就说定了哈，以后青协再有活动我都让他们过来你这边买。”
张叔自然是乐呵呵答应了下来，闻人祁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再劝劝他，却见张叔冲自己摆了摆手，明显心意已决。
闻人祁只得作罢。
在花店等了约莫十几分钟，张叔把花包好，大香肠打电话叫同学过来拿，闻人祁抱着猫提着他的老三样站在大香肠旁边，看着张叔忙碌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感慨。
没过多久几个学生便赶来，大香肠指挥他们拎花，闻人祁留意到一个女孩子身量比较柔弱，怕她提不了这么大一袋子，于是走上前去把奥特曼塞给她，道了句“我来吧，你帮我抱着猫”后，便把袋子拎起来提在手中。
离开张叔的小店，闻人祁大香肠一行人向陵园内行去，走了好远后回头，他们仍旧能看到张叔站在店门前目送的身影。
“没想到这老板人还挺实在，说批发价给我们就一分不多收，刚才我问了问方珺柔，买这些花用掉的钱还不到往常一半，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张脸还有能刷的地方嘛。”走着走着，闻人祁听到大香肠如是说了一句。
闻人祁没在意他口中的方珺柔，直喇喇别过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冲他竖了个中指，深吸一口气后才悠悠说道：“还不是因为张叔是我爸的战友～”
闻人祁这句话一出口，大香肠和几个学生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
闻人祁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花袋，又道：“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的腿有点小瘸。”
大香肠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他这家店开了有十七八年，从消防队退役后就一直在这儿了，有时候仔细一想，时间过得真快，记得第一次在他店里买我手上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没他那收银台高呢。”闻人祁说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听你说过，你爸是在山火救险中殉职的，这位张叔的腿…也是那时候伤到的吗？”大香肠问了一句。
“据说是树干烧断，倒下来给砸的。”闻人祁回答。
大香肠听完默然。
“他因伤退役后拿了一笔抚恤金，我听他说过，那时候他本来想用这笔钱和女朋友结婚，可后来那女人嫌弃他腿瘸跟人跑了，他一气之下就把钱拿来开了这家店，后来张叔家里的老人去世，再没人催他结婚，他乐得自在，就自己一个人守着店过了十几年。”
大香肠听完叹息，复问道：“也就是说，他一直没成家？也没有孩子？”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几人正好走过牌坊，闻人祁听了他的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头看着牌坊上石雕的“烈士陵园”几个大字出神。
家都没成的人，又哪里来的孩子？
闻人祁收回目光转头冲大香肠一笑，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他这儿买东西给我爸扫墓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很照顾我，每次我过来买了东西，他都会关上店门送我进陵园，一直送到我上了高中才结束，我时常在想，要是将来我有条件，而他又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的话，我大概会给他养老送终。”
大香肠拍了拍闻人祁肩膀，贱兮兮笑道：“说句实话，咱们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真心希望你能混得好点。”
本来大家听闻人祁讲述张叔的过去，都或多或少受到点感染而心情有些沉重，结果大香肠这句话一出，顿时把几人搞破防，跟在大香肠身后的女同学方珺柔甚至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闻人祁表示很淦！
后面的路上，由于有大香肠的刻意引导，气氛轻愉了许多，闻人祁和大香肠走在前面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便来到一片视野开阔的坡地。
在坡地停步，闻人祁转过身放下袋子，从女同学方珺柔臂间接过自家肥猫，对大香肠说道：“我就到这儿吧，后面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大香肠扫了一眼坡地上林立的墓碑，问道：“你老爹是哪一座？”
闻人祁指了指墓碑丛深处，由于距离较远，也只能指个大致的方位。
大香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道：“那待会儿在这儿等我们？托你的福买到便宜菊花，省下来的经费可以一起搓一顿。”
闻人祁听他这么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敢情你省钱是省来吃吃喝喝的？”
大香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聚餐就不用了，我这里忙完还有事情，过两天我估计会回学校一趟，到时候再说。”
大香肠听说他要回学校，纳闷的问了一句：“回学校干嘛？不怕碰到导师们社死？”
想起老王交给他的任务，闻人祁叹了口气：“社死也得去呀，工作上的事儿。”
大香肠一听乐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还敢回去呢，你大概不知道，现在老赵给新生上课，第一件事就是拿你当反面教材勉励他们。”
而大香肠话音刚落，娇小的方珺柔妹纸便弱弱插了一句：“陈老师，你这个朋友就是赵老师经常念叨的闻人学长？”
大香肠含笑点头道：“可不就是他，当初差点没把老赵气出心梗。”
见大香肠说完后周围几个小学弟皆看着自己窃窃私语起来，还时不时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闻人祁恨不得刨个坑钻进去。
大香肠此獠其心可诛！是时候找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了，薅他头发！薅得他本就偏高的发际线再后移十厘米！
又寒暄了几句后，大香肠才在闻人祁几欲杀人的目光中带着学弟学妹走远，闻人祁站在坡地上目送他们离开，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肥猫声来——
“想不到你这人表面看起来孤僻不合群了些，倒也有几个真心的朋友。”
听见系统说话，闻人祁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肥猫，只道：“朋友嘛，我一直以为，只发消息不打电话就能找他借到钱的人，才算朋友。”
他说完后便抱着肥猫拐进碑林小路，往深处走去。
肥猫倚在闻人祁的臂弯，抬头看了看他略有些没刮干净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