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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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老言头，你多虑啦！”阎家爹爹大大咧咧地在儿子身边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他今天穿着最拿得出手的一套衣服，布鞋似乎被反复刷洗过，鞋面上还有些没洗净的褐色泥渍。
“老阎，这回你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私塾里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心里应该也有数。万一碰到了你那几个亲家……
当着你的面，人家肯定不会说什么；等回去之后，指不定怎么讲究你呢。”
“是，你那几个闺女都嫁出去了，现在不跟你住一块儿了。可她们还姓着你的姓啊！
她们要是在夫家受排挤了，丢的是谁的脸啊，老阎？”
阎家爹爹被言老头说动了，松了松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这个人最要面子，最讨厌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去戏班子找人那一次，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才对阎六儿下的狠手。
平时苦心经营的“慈父”形象轰然倒塌，他全然不顾旁人投过来的目光，发疯一般地抄起板凳揍阎六儿，三四个壮汉一起上都拉不住。
“家里的活都干完了吗？啊？
谁叫你在戏台子上抛头露面的？还嫁不嫁人了？
阿娘教你的贤良淑德，全忘得一干二净，你五姐那套叛逆劲儿倒是学得挺不错的！
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还长不长记性！”
是，他那时是下手狠了点，六儿身上的那些伤确实挺吓人的，但对他来说，仅仅是客观上的触目惊心而已。
如果柒柒的手指头不小心划破了皮，他可是要嘘寒问暖好几回的。
柒柒是阎家血脉的延续，是他的脸面。送柒柒去私塾，并不是真心让孩子出去见世面，而是为了让他将来给阎家增光添彩。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没事的，没啥人认识我，等到了私塾门口再摘也来得及。”
阎家爹爹领着柒柒出了书斋，昂首挺胸地走上了缓坡。
山路崎岖，父子俩偶尔会踩到一些凹凸不平的小石子。
穿着旧婚服的阎六儿看准了时机，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搬到了男人马上要落脚的地方。
“哎呦喂！”阎家爹爹跌了个狗啃泥，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了地上。
玉扳指并没有在落地的瞬间裂成两半。它骨碌碌地滚了出去，转了几个圈，落在了约一米开外的石头缝里。
前方石板路上有一个小小的落差，这头高，那头低。
阎六儿在这里摔过几次跟头，慢慢地开始注意脚底的路，后来还记住了两边做参考的建筑物。
就算阎家爹爹现在能把手伸到这个位置，也不可能够得到他的心肝宝贝。
柒柒高兴地捡起了玉扳指：“谢谢爹爹给的盘缠！”
上了坡之后的拐角处，有一家典当行。阿娘曾经带着阎六儿来典当过嫁妆，所以她对这里有印象。
当然了，她俩最后并没能把那根漂亮的金钗赎回来，都被她那无底洞一般的爹爹败光了。
“臭小子！快回来！把玉扳指还给我！！”阎家爹爹无奈地捶着地面，“哎哟，好疼哦……”
他跌倒的地方恰好有几块锋利的碎石，划伤了他左边的大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伤处好像还传来了筋肉被撕裂的痛感……
怒火中烧的阎家爹爹看不到八卦镜另一头的阎六儿，只得自认倒霉。
“出门没看老黄历……唉，好运气都在昨天花没了……”
阎六儿从来没见过这男人脸上痛苦万分的神情，高兴得在空中跳起了舞，畅快无比。
“哈哈哈哈哈！叫你偏心，叫你乱花钱！
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还非得去买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怎么人家摔倒都没事，就你摔倒能受伤啊！坏事干多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
柒柒回来的时候，他爹爹已经翻身坐在了石板路上，捂着伤口，一脸焦急。
“柒柒，快……哎哟，快扶我去医馆……”
柒柒心底窃笑着，搀着爹爹向典当行隔壁的医馆走去。
阎家爹爹跛着脚，路过了好几个商铺，终于艰难地来到了医馆门口。
门帘挡住了他的视线，男人一个重心不稳，又被门槛绊了一下。
跟过来的阎六儿不禁感叹了一句：真是雪上加霜啊……
阎家爹爹本能地抓住了门帘，短暂地用门帘做了个缓冲之后，软趴趴地瘫在了地板上。
账房连忙招呼了几个正在搬药材的小伙子，七手八脚地把病人抬进了里屋。
郎中给阎家爹爹做完了清创手术，无能为力地摇摇头。
“老阎啊，你这条腿算是废喽……柒柒，快去给你爹找根拐杖来吧。”
乡里乡亲之间，消息向来飞得极快。没过多久，一句“柒柒他爹摔断了腿”就传进了正在种地的阎家阿娘耳朵里。
“不中用的老东西……”她笑骂着扔下手中的锄头，擦了擦汗，重新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快步往镇上奔去。
阎家阿娘风风火火地闯进医馆，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炕上休息的自家老头子。
他左腿缠着厚厚的布条，面露疲惫，俨然失去了离家时的那股子劲头。
“走这段上坡路要小心一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今天临走之前还说了一次，对不对？
怎么样，看你以后还嫌不嫌我多嘴！”
“你就在这儿可劲出气吧。”阎家爹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争辩什么了。
“郎中说得换药，还要再过来几次。
具体什么时候，你进去跟他商量一下吧。”
阎家阿娘没有发现自家老头子手上消失的玉扳指——柒柒是肯定不会主动跟她提起的。
“阿娘，这里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我还要赶路呢。”
“快去吧，路上小心啊！记得写封信回来！”
“知道了！”
阎柒柒隔着包袱摸了摸换来的银锭，拐了个弯，迈着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正午的烈日，勾画出少年郎意气风发的背影。
去吧，去拥抱远方，去奔赴属于自己的似锦前程吧。
这一边的阎六儿，成功偷跑到了戏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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