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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笼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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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提刑府。

“有眉目了吗?”大堂上,一个肤色黝黑,轮廓分明,看上去十分粗犷的中年男子对捕头道,此人正是新任命的柳城提刑,刘牧。

“回大人,……没有。”捕头不无愧疚地道。

“唉!”刘牧长叹一声,蹙起眉头,脸色阴沉得像六月的雨天,“你是按什么线索查的?”

“按右丞相马吉留下的啊……”

“废物!你长没长脑子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能往马吉身上查!他是无罪的!”刘牧恨铁不成钢地道,近乎吼叫。

李公公传旨的时候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上一任柳城提刑官查错了案,皇上勒令他重查,必须给天下一个可信服的结果。

上一任柳城提刑官查案的结果就是马吉,既然皇上说他查错了,傻子都知道这是暗示这次的调查结果是谁都不能再是马吉了。

“卑职知道,可这件案子涉及到的线索都和马吉有关啊,卑职除了在那些已有线索上下功夫,实在找不出别的办法了。”

“今天皇上又派人来催,让我务必尽快结案,否则就以办事不利之罪论处……”刘牧扶额,满腹的烦恼让他的脸看上去都扭曲了。

他刘牧招谁惹谁了啊,摊上这么个帮别人擦屁股的倒霉差事。

“算了!”深吸一口气,刘牧攥起拳头,豁出去似地道,“既然正儿八经的方法查不出来,就只能用歪门邪道了。”

沉思片刻,刘牧道:

“去柳城附近的郡县查一查,看有没有正在闹事儿或经常闹事儿的流民和土匪,然后挑出实力最强,最不好对付的一伙,报给我。”

这么大的罪,总需要人顶的,真凶顶不了,就只能让替罪羊顶了。

“大人……”捕头欲言又止,有些迟疑,“这样做恐怕……”

“哪有那么多恐怕!立刻照我说的去做!反正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怎么死都是死,罪名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号而已!”刘牧厉色道。

“喏。”

慈宁殿。

入了夜,慈宁殿灯影摇曳。

刚回殿,太后便命人将殿内密集的灯火熄了一半,此时的宫殿里半明半暗,让人无法完全看清里面的情形。

“说吧。”坐在一根蜡烛前的太后,缓缓开口。

“回太后,”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陡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仿佛幽灵般瘆人,但听上去毕恭毕敬,毫无唐突之意,“生意横跨几个城市的布匹大亨沈忠突然暴毙,沈家人对外说是被仇人刺杀。”

“哼,”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太后道,“这个沈忠可是商界顶顶有名的人物,他手上的钱财,说占了大豊商界的半壁江山也不为过。这么个人人求之若渴的香饽饽,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地死掉?”

“你们可查出了什么端倪?”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太后话锋一转,道。

“回太后,属下确实查到了一些线索。”

“说。”

“属下按太后的吩咐,派手下盯着在大豊举足轻重的商贾大户,据属下派去盯着沈忠的那个手下回禀,这个沈忠在死之前参加了一个聚会,在京城豪贵云集的万喜楼,只是这个聚会的东道主貌似来头不小,仅在聚会的那一个楼层,就派了数十人把守,而且个个武功高强,属下的手下根本近不得身,无法得知聚会的具体内容。”

“哼,哀家就不信,这普天之下,还有比哀家来头更不小的人。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耍阴谋,不自量力。”轻蔑一笑,太后道,对阴影的方向摆了摆手,“让大理寺去查,务必找出幕后黑手和沈忠的真正死因!”

“喏!”阴影旁边的烛火一晃,方才的人已消失不见。

“呵,即使不查,哀家也猜得出你是谁。”望着漆黑的夜空,太后喃喃道,脸上扬起一抹阴鸷的笑容。

茶楼。

“虞诚,你不是说就我们两个人吗?”望着坐在赵南柯身边的孙尚书,琉璃不假思索地道。

这个孙尚书和父亲关系很好,二人私下里经常往来,琉璃也不仅一次在自己的家中见过他,一来二去就熟识了起来,说话也越来越放得开。

私下里她都称孙尚书为孙伯伯。

“怎么,有了心上人就嫌老夫碍眼了?”孙野也不见外,习惯性地打趣道。

这个小丫头至情至性,喜欢直来直去,熟悉她脾性的他从不跟她绕弯子。

“哎呀,孙伯伯你说什么哪!”脸一红,琉璃害羞道。

“哎呦,长这么大,孙伯伯还头一回看见你害羞呢!”孙野继续打趣儿,好不容易找到能杀她威风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哎呀,”琉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急得直跺脚,“我离你远点!”

说罢,真转身走开了。

“这个小丫头,还不好意思了。”孙野笑道,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王和琉璃是真心相爱,只是时局诡谲,前途莫测,不知要经过几番周折,才能修得正果。”见琉璃离开,赵南柯为孙野倒了一杯茶,意味深长地开口。

“五王爷的意思是?”孙野若有所思。

“想必孙尚书也听说了,琉璃暗恋了本王五年,寻找了本王五年,她对本王的真心,可谓人所共知,天地可鉴。”

“那是自然,也因璃侄女的这一片痴心,才成就了这人人称道的一段传奇佳话啊!”孙野感叹道。

“所以,”把玩着茶杯的动作一顿,赵南柯一字一句地开口,郑重其事,“无论她先嫁给谁,最后都是本王的人。”

闻言,孙野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茶溅出了半杯。

混迹官场数年,已晋入元老级别的他,岂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自然大惊失色。

能跟他五王爷抢女人的人,试问放眼这天下,除了当今皇上,还有谁?而最后若没有抢过他,那就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五王爷,取而代之了。

这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啊。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知道这个“不轨”秘密的他,不得不表个态。

但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江山社稷,天下安危,不可不三思而后行。

五王爷话中虽提到了位列九卿、会起到制胜作用的右丞相马吉,并暗示他唯一的女儿是站在他这边的,但马吉真正的选择,他还是要待自己亲自确定后,才能做打算。

“王爷,若是有情人能终成眷属,自是好的,若是人同此心,下官自然乐见其成。”孙野也算老狐狸了,微笑着开口,只一句“若是人同此心”,便表明了自己“保持观望”的态度。

“左丞相鱼肉百姓公饱私囊的事,尚书可曾听说了?”赵南柯并不买账,继续道。

“略有耳闻。”把手中的茶杯放好,孙野有些无奈。

这个五王爷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

“他日本王若成了事,定先将左丞相绳之以法,然后散尽他的万贯家财,论功行赏。”赵南柯道,目光凝聚在孙野的脸上,锐利而炽热。

斟茶的动作一顿,孙野的眼底划过一抹兴奋。

他这小小的表情,怎会逃过赵南柯的眼,见状,赵南柯却忙乘胜追击:

“不过,右丞相的那点家财对本王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对待功臣,本王可不能吝啬,尤其是像尚书这么重要的人,直接分得其中一半,天经地义。”

“能得王爷如此看中,下官荣幸之至。”闻言,孙野脸上终于露出释怀的笑容,为赵南柯倒了一杯茶,举杯道,“下官愿意竭力助五王爷得偿所愿!”

“好!”赵南柯道,举起茶杯,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左丞相府。

“什么?竟查到本官的头上来了?!”刘元一甩衣袖,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扫到了地上。

前来报信的侍从见状低下头,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那个刘牧是神通广大,还是歪打正着?”刘元道,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打了一拳,陡然坐回到椅子上。

“那些家伙也是,仗着有本官撑腰行为张扬,不知收敛。”失神片刻,刘元攥起拳头,咬着牙恨恨道。

“回去,让你主子赶紧想办法把这件事解决了!”刘元转过头,对站在地中央的那个侍从厉声道。

“丞相,恐怕……”那侍从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恐怕做不到了。”

“怎么?”怒火再次上涌,刘元没好气地道。

“丞相您不知道,那个刘牧就和吃错了药似的,死盯住那些闹事的难民就不放了,不仅派一帮人没日没夜地看着,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奴才的主子实在插不上手啊!”

“这个刘牧,真是跟本官八字相克!”无奈扶额,刘元叹了口气,愤然道,“解决不了就想办法撇清干系!总之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自己弄出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干净!敢牵连到本官,本官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喏。”

“等等!”侍从刚转过身,又被刘元叫住,“告诉你主子,以后做事给本官收敛着点,再被皇上的人盯上,本官也保不了他!”

抢粮案刚爆发不久,他就被皇上的人盯上了,再不小心行事,恐怕就要步马吉的后尘了,必须先想办法明哲保身。

勤政殿。

“皇上,左丞相刘元求见。”赵风刚回到宫中,脸上的怒色还未消散,李秀便进来回禀道。

“他来干什么?”闻言,赵风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意味深长地开口,“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他和这个母舅除了在争夺皇位那段时间在母后与党羽密会时见过几次面外,还真没什么来往。

刘元素来与母后亲厚,对于他,却不过是偶尔遇见时的点头之交,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不超过十句,虽然有亲戚之名,却根本谈不上什么了解。加上他刚登大宝不久,还没来得及跟这位母舅套近乎,所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比较玄幻。

但,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风知道,从来没有主动却见过他的母舅突然自己上门了,指定是有事。

不过,是有利于自己的,还是不利于自己的事,就不一定了。

“宣。”整理了下衣襟,赵风道,不愧是一国之君,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睿智的帝王模样。

他倒要看看,从来不来勤政殿的刘元,到底会因为什么事来找他。

“微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元道,俯身叩拜。

“爱卿快快平身。”赵风道,上前虚扶了一把。

虽然君臣有别,但毕竟是母舅,礼节上还是要表示一下的。

“来人,给丞相赐座。”

“谢皇上。”

“爱卿来此,所为何事啊?”坐回案前,赵风道,恭敬而不逊地望着此时也已坐在他赐的座位上,与自己相对的刘元。

这恭敬和不逊,两个截然相反的形容,之所以能表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只因男主颇具戏精天分,为表现出“不失恭敬的威严”,他目光虽是恭敬的,身板却挺得倍儿直,跟殿前的那根石柱子似的。

一旁的李秀微微颔首,忍住不笑。

他以前以为主子是老成睿智和单纯率真的矛盾体,现在发现他其实是老成睿智、单纯率真和逗逼的矛盾体。

主子真是个复杂滴人哪!

“你和朕既为君臣,也为舅甥,不必过于拘礼,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赵风再次开口,目光温柔。

“谢皇上!”刘元拱手道,“那微臣就直言了。”

“嗯。”

“家女身体已经康复,臣暗自忖度,若不将此事及时告知皇上,恐有欺君之罪,故擅自做主,前来此处告知,还请皇上恕罪!”刘元道,说到最后身子一抬,就要下座叩拜。

其实女儿的病并非完全无碍,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跟皇上提这个事,只因柳城那边那个刘牧逼得太紧,为了明哲保身,只得动用“联姻”这颗棋子,先和皇上攀好关系,这样,即使那件事连累到了自己,皇上也能看在他是自己岳父的份上,网开一面。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本来就不需要把话说得太透。

刘元自己也知道,自己母舅的这个身份,和自己的这个侄子实在不亲,所以只得采用岳丈这个第二身份来讨些好处。

君臣之间,虽说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不过随着实力的此消彼长,位置也在不断变化。说白了,就是一场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暗中较量,就如棋盘上的黑白棋,无论白棋黑棋,谁棋胜一招,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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