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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再遇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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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那日朱怀景送徐卿芸回府的路上主动说了明日要去儋州一趟,最迟半月便能回京。徐卿芸当时没有多想,朱怀景在朝担任刑部侍郎,外出办公是常有之事,不觉奇怪。只是徐氏从周相府上回来后却问及朱怀景告假一事,徐卿芸这才知晓朱怀景此番前去儋州,并非为公。

考虑到暗门的存在,徐卿芸没有告诉徐氏朱怀景去了儋州的消息,只是含糊其词的回道:“花朝怀景送女儿回府那日提过会离京几日,却没有说要去哪里。”

“芸儿也不知怀景去了哪里?”徐氏将信将疑,显然不觉得朱怀景会期满女儿突然离开。虽然相信朱怀景不会做于女儿不利的事情,还是禁不止作为一位母亲的担心,提醒道:“虽然你跟怀景还没有成婚,但也不是没有感情从不来往,他这般乍然离京不告诉别人也就罢了,他却怎么也不应该连你也不说一声。”

“你父亲当初养那两位御赐的姨娘就是当我面说送走,背后又在外面买了院子养着······总之,不能不多多注意才是。”徐氏的苦口婆心除了自身的经历外也还有其他的担忧,只是看女儿明显偏帮朱怀景的模样,她的担忧反而难以开口。

徐氏早年天真烂漫,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即使毫无血缘关系也会真心相交相护的人。

朱怀景自身成长不易,小小年纪就跟在刑部尚书左右见惯了世间的人心险恶。他虽然不想外间传闻的那样冷酷无情,但也和世间大部分男子不同,在徐氏看来朱怀景始终缺少人间烟火气,绝对不是会感情用事的那一类男子。

可偏偏这个人对芸儿的态度似乎没有逐渐加深的过渡,热烈的不正常。

徐氏看着爱女干净秀丽的小脸蛋想:或许朱怀景也不能免俗的和其他男子一样难过美人关?毕竟芸儿生得也不差······何止是不差,尤其是那一双杏眸,看人的时候最能抚慰人心······这说不定最能抚慰见惯生死的刑部侍郎的心?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芸儿又不比别家的小姐差,或许朱怀景就是正好钟爱这般模样的姑娘,这才一见钟情······对!一定是这样!

内心一番纠结后徐氏成功说服了自己相信,朱怀景就是对芸儿一见钟情不可自拔还越陷越深,徐氏心里的纠结终于是散去几分。

几场春雨过后清风苑里的春笋接二连三的冒出头来,往年徐陵风在家的时候总要带着小锄头亲自挖上大半个月才算过瘾。徐氏从前见了徐陵风满身泥土的模样总要说他几句“泥娃子,就该让你父亲分你几亩地好好挖个够”,徐敬远便劝“这不算什么坏毛病,孩子喜欢就由得他去吧。”

今年清风苑的主子不在,下人们不敢轻易动土,徐氏昨晚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清风苑,去的时候看到竹笋已经长到半腰高了。

“你弟弟还是没有家书寄回吗?”徐氏一直忙于赴朝中各家夫人的宴会,每日早出晚归的怕自己不能及时知道风儿送信回来。

徐卿芸缓缓摇头,甚至不敢跟徐氏坦白自己送去的信被原封不动退回的事情。先前对风弟的几分理解在最近看着母亲日益消瘦憔悴后已经所剩无几,若非走不开又路透遥远,徐卿芸定然要去把徐陵风五花大绑好好揍一顿。

“母亲宽心,派去保护风弟的人来信说风弟在军营一切都好,跟着梁将军上过两次战场,好在都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皮肉上受了点苦头。”

徐氏松了口气,对儿子还是心软更多些,叹息道:“如此看来当初他肯下功夫好好练武还是挺有用处的······罢了,不写信就不写信吧,知道他好好的没有受伤,那我也就放心了。”

徐氏单手杵着青玉桌案,低垂着眉眼身子微微前倾做出养神姿态。徐卿芸看到徐氏眼下遮不住的倦色,站起身来去扶徐氏,担忧道:“母亲,女儿扶你去休息吧?明日李尚书家的宴你就不要去了,别人总不会因为这一日两日的交情便愿意帮衬风弟······若母亲不放心,交给女儿,女儿还未出嫁一日便能代表国公府一日,让我去也是一样的。”

其他的宴还能推辞,但明日要赴的是尚书府举办的李尚书六十大宴,李尚书在朝中颇有名望,这个时候缺席他的寿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礼部尚书李范,为官清廉性格耿直,身在礼部做到尚书一职还能一身廉苦的也仅此一人。堂堂尚书,尚书府只是二进小院,妻子早逝后始终没有续弦,独自抚养一双儿女,此人将自己几乎全部俸禄用来建学堂办书塾,自己和儿女吃的是清汤素菜,穿的是棉麻布衫,李范清名祁国皆知。

就连这一次自己的六十大寿李尚书原本也是不愿意办的,还是儿孙瞒着悄悄提前派发了请柬才不得不办。

办归办,该省还是得省。

徐卿芸在未回到京城以前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基本的温饱需求还是轻易能够满足的。阿娘做饭至少都是两菜一汤,只单单食用一汤的情况徐卿芸此前还从未遇到过。

这一餐,甚至没有配备米饭。

大家看着面前的苦菜汤神色尴尬,不明白东家这番是何缘由。在场有几位面熟的妇人彼此相看一眼,皆是心照不宣的模样,已经神色如常的品尝起这道平生或许不会再用第二次的野菜。

这几位夫人都是一年前在周相夫人的春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卿芸惊讶于自己此时极快的反应速度,思绪明明还在对于在此处见到平乐公主的惊讶,行动上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几位夫人品尝起苦菜汤来。

大家都是心思细腻之人,眼神一瞥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几个跟随母亲而来的年幼些的小姐不管长辈明里暗里的提醒就是苦着脸不愿意喝。

平乐就是不愿意品尝苦菜汤的人之一,因着公主的身份她可以在上首位与主家齐排落座,而徐卿芸因着郡主的身份也得了个首席的位置。

平乐的目光毫不遮掩,徐卿芸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徐效容和平乐的关系徐卿芸虽然不清楚,却多少能够猜到一些,而自己和徐效容交恶,想来平乐现在恨自己还来不及。平乐素来自诩尊贵,从不赴臣子之宴,就是周相府上举办的宴会也从没有去过哪怕一次,这次屈尊降贵走这一趟,徐卿芸再猜不出她此行的目的,未免太傻了些。

平乐仍然处于禁足期,只是在公主府禁足毕竟比在宫里自由得多,想要偷跑出来一趟并没有在皇宫的时候那样困难。

今日来心里总是没来由的慌乱,平乐预感到大概是徐效容出事了。

“清河郡主,本公主突然想到国公府二公子今年应该年满十五了,按理来说已经是能够为朝廷效力的年纪,你若不好开口,要不要本公主亲自去跟皇兄说说······”

徐卿芸知道平乐的目的,推辞道:“多谢公主好意,只是如今父亲已经不在,而风弟暂且不成气候,国公府如今一身殊荣全都是依仗陛下仁义,怎好再讨封赏?”

不等平乐反驳,徐卿芸再次说道:“再者说我那二弟自己也实在不成器,已经因为毒害嫡母的罪名被家族流放死在回老家的路上了,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因此国公府不曾声张。”

听闻徐效容已经亡故,平乐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不顾身份跌跌撞撞从高座跑了下来跌坐在徐卿芸座前。

“你刚才说徐效容死了?!你胡说,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死了呢?!”

若不是中间还隔着一张食案,平乐现在疯狂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她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碎徐卿芸。

国公府二公子徐效容,此人在京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此时在座的绝大部分人也都想不起来这位少年的模样,为数不多的印象便是这孩子从小身体不好不爱说话,但徐老将军和徐氏都不是会虐待庶子的脾性,万万没想到这位素来沉默寡言的庶子竟然有谋逆的心思。

更让人震惊的是平乐公主对这位庶子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禁产生遐想。众所周知,平乐公主如今和国公府大公子有婚约在身,此时竟然因为听闻徐家庶子的死讯而大惊失色。

平乐公主大徐家庶子两岁,这两个人又是什么时候掺和在一处的?

“公主殿下对于徐效容的关心已经逾越了,殿下打听的若是风弟的消息,或许我能跟你说的更多些。”

平乐双目赤红,大滴大滴泪水从眼眶中滴落,在确认徐效容已经不在世上的那一刻,她心里所有的暗自庆幸都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平乐出府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身边没有带伺候的人,而平乐向来性子高傲,并没有要好的知己好友,因此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带她出去,大家甚至用一种玩笑的眼光看着这个曾经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子匍匐在地陶然大哭。

有心软的小姐想要上前,被母亲拉住手摇首轻声提醒坐下。

“绣珠,把公主带回公主府的马车上让人送回去。如果没有找到公主府的马车就把公主带到咱们府上的马车上去,让人看住了,不要让公主再乱跑。”

绣珠去拉平乐的时候平乐试图反抗挣脱,但绣珠年纪不大力气不小,没费多少工夫便把平乐连拖带拽的带了出去。

经过平乐这一番胡闹,李尚书和夫人的脸色都十分的难看,徐卿芸也不可避免的成了大家谈论的对象。如今礼已经送了,苦菜汤也喝完了,徐卿芸寻了个时机离席,去向李尚书及其夫人为方才的事情道歉,顺便告辞。

“今日因为舍弟之事使得平乐公主在大人寿宴之上失礼,是卿芸考虑不周,日后定带重礼再来亲自赔罪。”徐卿芸笑容得体,姿态落落大方,让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顿感无趣,转而便去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郡主严重了。”李夫人牵着徐卿芸的手很是喜爱的模样,笑道:“又不是郡主在宴会上哭闹怒骂,郡主无需为此道歉。”

李夫人看着面前谦逊有礼惹人怜爱的徐卿芸,又想到刁蛮的平乐将来会是徐卿芸的弟媳,心里不禁为徐卿芸将来的日子担忧起来。这般温柔的女子,怕是要被公主欺负还有苦不能言。

李尚书不大喜欢妇人间婆婆妈妈的客气话,留下夫人送送徐卿芸便自己返回了席上招待客人。李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对徐卿芸抱怨似地说道:“他那人就这样,跟我也说不上几句话,还望郡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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