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花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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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景带徐卿芸到的雅间稍大一些,除了茶楼基本的摆设外还用屏风隔出一处小憩的地方摆放了软塌,罩子被褥都是新换过的。
徐卿芸再醒来的时候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雨滴打落在墙角屋脊,又顺着檐角哗哗淌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隔了一道屏风,徐卿芸注意到外间又一道陌生的身影似乎正在添茶炉的炭火。虽然透过屏风传过来的身影模糊不清,但徐卿芸还是可以一眼分辨出那一定不是朱怀景。
“谁在外面?!”徐卿芸匆忙披好外衣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好在虽然不是朱怀景,却也不是什么歹人,徐卿芸很快听见闻墨的声音传了过来,连忙向徐卿芸解释道:“是闻墨。大人不放心郡主一人留在此处,于是派了属下前来保护,还特意叮嘱属下记得替郡主的茶炉添加炭火。”
外面下着不小的雨,原本燥热的天气因为这场雨的到来变得阴冷,但是因为雅间理的炉火一直在燃烧着,徐卿芸并没有感觉到凉气。
闻墨是朱怀景绝对信任的人,徐卿芸放下心来。
今日自己和怀景一起进品茗楼的时候有不少人都看见了,现在自己只需要留在此处等他悄然回来然后再一起出去就可以了。
没有人会知道朱怀景曾经失踪过几个时辰,更不会有人知道他这几个时辰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徐效容······他的经历一直都是徐卿芸可以回避的问题,怕的就是自己不合时宜的心软会带来不可弥补的祸乱。她不愿意去想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成长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鬼医”;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自己抱了这样大的恨意。
徐卿芸不否认世间存在无缘无故的爱恨,但那毕竟是少数人的想法。徐卿芸想,徐效容的成长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甚至可能有自己的原因。
“闻墨······你对“鬼医”了解吗?”
闻墨是朱怀景带在身边的唯一暗门中人,朱怀景不方便出面的时候暗门的大多事务都是闻墨代为处理,自然也知道“鬼医”和徐卿芸的关系。
“鬼医师从神医谷大弟子三不知,神医谷自来避世而居很少出世,因此鬼医几岁拜师拜师前后都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得知。直到四年前当时还未得到鬼医之称的徐效容化名白祁前来投靠暗门,并且自称是神医谷大弟子三不知的徒弟,江湖上这才得知三不知收了一个徒弟。”
“神医谷之名已经足以让暗门收留白祁,毕竟神医谷历来秉承着“”的救治原则,为江湖人所钦佩。”
徐卿芸见闻墨讲至此处似有遗憾般叹息停顿了下,便接话问道:“既然神医谷门面这般大,怎么当初找到神医的时候是在那种阴暗的小道里呢?而且神医谷既然有不得将生所学用在害人上的门规,为何他还敢不管不顾呢?”
何止不管不顾,简直胆大包天。
“大人暂时收留了白祁,但同时也让属下带信渠道神医谷确认白祁身份以及此人心性。属下前脚才到神医谷,神医谷的追杀令几乎同一时间送到各个门派手上,暗门也收到了。”
“神医谷除名弟子白祁,残害同门毒杀师祖,即日起神医谷之人见白祁者杀之。”闻墨提起徐效容的时候语气能够听出对他行为的鄙夷,“神医谷从建立到如今已经五百多年,还是第一次对人下了追杀令,鬼医也是有些能力在身上的。”
“暗门收到神医谷追杀令,原本已经决定流放白祁······流放就是放任自流,此后生死不关暗门的事情,毕竟那时候暗门还没有正式收留白祁,在白祁去留的问题上倒也不为难。”
听到这里,徐卿芸不解的问道:“既然当时已经决定不收留他,为何之后他还是成为了暗门的人呢?”
“哼!”闻墨眼神冰冷,胸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恨声说道:“白祁得知自己不能受到暗门的庇护,便对我下毒,逼迫大人留下他。那毒发作的很快,大人只得答应暂时收留他。神医谷曾经欠下暗门一个人情,因此答应只要鬼医不出暗门便不会为难他,却也自此和暗门划清界限。”
朱怀景原本打算在闻墨的毒彻底解除以后便清除白祁,却在调查后发现这位少年竟是国公府的庶出公子,而且暗中还和宫里有往来。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朱怀景不得不重新考虑,思虑过后便觉得让他暂时留在暗门,也方便是监视他的动向。
“鬼医之所以被称为鬼医,便是此人行踪不定喜怒无常,虽有一身医术,却从来只杀人而不救人。”
父亲和母亲都不是会苛待侧室之人,白姨娘又是宫里出来的,之前在府上也算懂得分寸不会与人为难,回府那几日徐卿芸曾担心过徐效容体弱多病或许会被下人欺负,因此特意关注过他一段时间,却也没有发现下人有所怠慢。
徐卿芸的担心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有些人天生就带着恶意而来,并非受到了命运的捉弄而心生怨怼。
“学得一身医术却是用来残害无辜,我理解不了。”
闻墨见徐卿芸没有因为徐效容而心软才终于放下心来,劝慰道:“郡主心地善良,自然不能立即魔鬼的言行,不必为这样的人感觉伤神。”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徐卿芸用火钳拨动了一下炭火,问闻墨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未时。”
暗门地牢位置隐蔽,距离京城也有一段距离,就算不考虑暗中监视的人骑快马赶过去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朱怀景换了一身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从品茗楼正门出去的,又在启祥街停留了一会儿才出城。
地牢今日由暗一看守,见到银色梅雕面具怔了怔,很快恢复过来,想到前几日大护法才来过一趟见鬼医,大护法从来只会因为门主的事情奔波,已然猜到朱怀景此次前来的目的。
“门主,鬼医现在正在水牢。是您亲自去一趟还是属下提他来见?”
“我去见他。”
徐卿芸又小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再次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有女子银铃般欢笑的声音,雅间已经点上了烛火。
揉了揉眼睛,徐卿芸起身绕过屏风走出去,朱怀景已经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呢?”徐卿芸在朱怀景对面坐下,接过朱怀景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茶香在口腔里面溢开,回味甘甜清香,徐卿芸又抿了一口。
“刚回来,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
外间热闹的声音让徐卿芸的瞌睡醒了一些,好动的心瞬间上来了,便询问朱怀景要不要出去走走,“好不容易出来一天,怎么能都浪费在茶楼呢?现在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陪我去看看吧?”
“嗯。”
不知为何,徐卿芸总觉得朱怀景现在好像兴致不大高的样子,问道:“怀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无事。”朱怀景替徐卿芸扶正歪掉的发钗,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却还是对徐卿芸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道:“只是来回有些匆忙,稍稍感觉有点累。”
徐卿芸听完便要扶他坐下休息,说道:“那你先休息一下,等你恢复一些我就先送你回府好好歇着。”说着不由分说把朱怀景摁着坐在矮席上,徐卿芸拉着朱怀景的手,看着朱怀景疲惫的模样心疼地皱着眉心里不禁有些内疚,说道:“怪我欠缺了考虑,没有顾及到你来回的奔波。”
朱怀景强撑起一抹笑意单臂环住徐卿芸,说道:“你想让我休息,可是我想陪你去看花灯,怎么办呢?卿芸?”
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可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酥。
徐卿芸咯咯的笑掩饰心头触动的情绪,立即反问道:“你想陪我看花灯,可是我现在更想看你睡觉,怎么办呢?怀景。”
最后徐卿芸还是没能如愿劝说朱怀景休息,两人携手走出品茗楼漫步在街市,头顶和街道两侧是提前准备好的各式各样的花灯,平常街边摆摊的小贩多贩卖汤食,今日多了许多糖果花球,每隔一处闹市口便能见到杂耍的人群,每处猜花谜的地方都聚集了许多公子小姐,看上去竟然比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
“其实京城的热闹看惯了也就这些,实在没有新意。”徐卿芸和朱怀景正站在一位摊主前挑选待会儿放的花灯的时候听见后面有一道声音这般说,下意识回头向后看去。
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折扇,一身蓝紫色锦绣华服,腰间挂的紫玉徐卿芸虽然不懂事什么玉,却也知道此物价值不菲。此人浑身贵气逼人非富即贵,此时就站定在朱怀景身后,两人之间仅仅隔着半臂的距离,以徐卿芸对朱怀景的了解,如果这人不是朱怀景认识的人,那他应该会下意识的往旁边让出一步。
徐卿芸看着朱怀景身后的男子,十分确定他刚才的话就是对自己或者朱怀景说的,毕竟此人语气熟稔态度自然,身边又没有随同的人,而且自己回头看他的时候他还对着自己笑得很是友善。
越看那人徐卿芸越是觉得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朱怀景虽然没有向一旁让步,却也当那男子不存在一般蹲下身挑选了一盏青色的荷花灯递到徐卿芸面前,“听闻青色莲花灯能带信到忘川,试试?”
徐卿芸收回看那人的眼神,伸手捧起那盏青色莲花灯,回道:“嗯,试试。”
见徐卿芸的注意力被一盏花灯吸引走,朱怀景又对自己视而不见,男子叹息着捧着脸在朱怀景身旁蹲下,委屈道:“郡主,表哥,虽然确实许久不见,但你们这样当我是空气,实在还是让本王伤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