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病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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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景从宫里出来以后只回府简单清洗一下便第一时间去了晋国公府上,徐卿芸早知道他会来,便没有到城门口迎接,而是早早的等在了自家门口。
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徐卿芸不禁弯唇一笑向街口看去。
她没有听错,就是听风的马蹄声。
当朱怀景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朱怀景的气息就在自己七寸之外,并且正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徐卿芸有些荒谬的发现自己似乎是此时才开始真正的思念朱怀景。
这样的思念和信里寄出的思念不一样,那样的思念实在浅显,就只是想起这个人,想到若是他没有离开会不会陪伴身侧,就算思念,也是能够克制能够通过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来驱散几分的,好似秋风起在心头的萧瑟寂寞;而现在汹涌而来的思念就像冬日艳阳,是能真切感知到温暖的带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在引诱徐卿芸向朱怀景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徐卿芸跨下台阶,没有给朱怀景反应的时间,在朱怀景翻身下马的第一时间将人拦腰紧紧拥住。
“瘦了。”徐卿芸记得上次抱朱怀景腰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圈出的朱怀景的腰围似乎要比现在圆上一些,当时也不觉得此人实在瘦了些,只觉得正好。
即使两人又婚约再身,亲近一些也不会惹来旁人闲言碎语,但除了那次黄昏相拥过一次和徐卿芸中毒的时候喂药擦汗的动作稍显亲密,其余时候两个人始终默契保持一段距离,就算是简单的牵手也很少。
徐卿芸虽在乡野见长大,却也不是不懂男女大防的道理,也有属于女儿家的矜持,不大可能做出主动亲近的举动;而朱怀景身为堂堂男儿郎,也做不出轻薄举动,且在对待徐卿芸这件事上面始终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只怕自己没有把握好度让徐卿芸觉得唐突。
故此,两人来往时间不算短暂,却始终举止有度不敢稍有逾越。
被徐卿芸突然的举动一惊,而后心尖亦被暖意笼罩。朱怀景回抱徐卿芸,又微弯下身子把下巴轻轻放在徐卿芸头顶,姿态亲昵依恋。
先是感觉到头顶传来的重量,而后徐卿芸便听到朱怀景喉咙里沉闷的却带着淡淡笑意“嗯”的声音。
这是在回应自己刚才的问题,他瘦了。
徐卿芸原想抬头好好看看朱怀景的面容,还未有抬头的动作脑袋却被朱怀景宠溺的揉了揉,朱怀景的声音带着冬日的寒气,语气却很暖人,徐卿芸都忍不住的要怀疑这个人现在是不是在向自己撒娇:“我现在精神不大好,面貌不比昔日容光焕发,你看了以后便忘了算了,不要记住我现在的模样。”
朱怀景本身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却记得此刻怀里的姑娘喜欢俊朗男儿,这才不愿意让徐卿芸把自己狼狈的一面看了去,她只需要记得自己美好的一面就可以了。
从认识朱怀景以来,他的一言一行都和外人口口相传的模样大相径庭。
虽然因着婚约的关系徐卿芸是没有多少机会听到别人当着她的面谈论朱怀景的,但刚到京城的时候她还是听到过一些,几次出门也听到过一些,别人眼里的朱大人“公正严明”“冷清淡漠”或者“缺少人间烟火气”“不好相与”“记仇小人”。这些话所形容的或是百姓眼里的朱怀景;或是同僚眼中的朱怀景,却都不是徐卿芸的朱怀景。
“我病里那脸色蜡黄形容憔悴的模样不也被你看了许多次?”
朱怀景轻嗅着徐卿芸乌发上散发的淡淡香气,突然从心中生出一个“变态”的骂句来形容自己此时行为,思及此,不禁莞尔一笑,克制住了自己心里的失落情绪微微拉开了些和徐卿芸的距离,回复到:“你在我这里不管怎样都是好看的,再说当初见你病容的时候我心里只急着帮你解毒,哪里会去留意其他?”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漂亮。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见了你憔悴的模样就会待你和现今不同?”徐卿芸佯装生气的模样推开朱怀景,板着脸却拿眼神悄悄观察朱怀景的表情,继续冷声道:“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
虽出着太阳,但到底是冬日,府外不比府内温暖,在外面冷风吹久了还是会觉得寒冷。等人的时候不觉寒冷,方才彼此相拥更不觉得冷,放开没一会儿身上还带着余温,可没一会儿冷气顺着披风里面,徐卿芸不禁抖了抖。
“不气不气。”朱怀景自然看出徐卿芸并非真的生气,只是愿意顺着她罢了,见她冷的发抖,又想到她已经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等自己,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徐卿芸,二话没有拉着她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道:“卿芸自然不会嫌弃,是我多虑了。”
徐卿芸想不通,像朱怀景这般人物,配自己那是绰绰有余,为何在自己面前还会露怯。
毕竟他如今是前途大好姿容优秀的刑部侍郎,京城不知多少女子都对这位儿郎芳心暗许;而自己离了父亲带来的殊荣外便也不是什么人物了,坊间人人都说她能嫁他也多亏先帝赐婚,不然以她现在的条件,如何还能高攀到朱怀景。
想到今天朱怀景不愿让自己见到他倦容的情况,徐卿芸自省:是不是我好美色这一点太露于表面了?
可是仔细想想,每次朱怀景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就没有看过其他人多余的一眼吧?毕竟朱怀景自身的条件已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又有几人能及······不对,明明自己从认识朱怀景以后就没有觉得其他男子的容貌能够入眼过,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这个不雅的爱好的?
虽然不解,但徐卿芸也不好意思询问答案,毕竟若是开口问了,那就是不打自招实在尴尬。
朱怀景今日来,赴的是晋国公的约,只是晋国公久病卧床不能亲自招待,只让徐氏传话说让朱怀景用过晚膳后到书房见他。
徐卿芸正陪在朱怀景身边,听母亲传话父亲要在书房见朱怀景而不是在他自己的小院子,心里便不由得一喜,忙问道:“母亲,父亲的病情可是已经好些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吗?”
仔细想来,自己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过父亲一面了,每日请安都只能隔着厚厚的门窗,父亲也不大说话,偶尔几句也气虚得厉害。
徐氏还是和以前一样轻抚女儿发髻,为女儿整理还珠钗步摇,语气还是那样温柔:“今日起床后喝了一帖药有了些精神,由我在一旁搀扶着些勉强能走几步路。”
父亲病情有所好转自然是好事,或许当年太医的诊断出了错也说不定······毕竟现在父亲病情已经见好,而冬日已经快要结束了不是吗?
看着女儿欣悦的模样,徐氏却是喉中苦涩,怎么也笑不出来,也不能和女儿说昨日徐敬远咳出的一滩滩乌血。
这么久都已经瞒过来,现在说了又有什么必要呢?做父母的,只需要儿女平安喜乐就够了,其他仇怨的情绪也不想他们沾惹。
“芸儿······明日你就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到白马寺住一段日子吧,兰儿和暮则闹了我许久,我却一直不得空,正好你和风儿在白马寺无事的时候可以抄写经书,听听佛祖梵音,也算是为你父亲祈福,让他可以早些康复······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晚膳后朱怀景便到了国公府书房,他和父亲谈了些什么徐卿芸不得而知,只是能感觉到朱怀景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父亲精神看上去可还好?”徐卿芸与朱怀景并肩走在回芳菲苑的路上,想到刚才自己想要进书房却被管家拦下的事情,不禁抱怨道:“父亲就单单见了你,连我都不愿意见,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来国公府即将一年,但和父亲见面的次数真的屈指可数。
朱怀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绷紧了背脊,猛然拥抱住身旁之人,“······不要去,明日的白马寺之行,别去······哪里也不要去,就待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