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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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卿芸自那日与朱怀景互相表明心意后就向父亲母亲坦明了自己的意愿,表示自己真心实意的愿意和朱怀景共度此生。
徐氏不解:“你与他相识不过两三月,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呢?”
“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对于有这个人的未来有所期待……女儿此生难得遇见这么一个人,所以不想错过。”
徐氏忧伤的看了女儿半晌,又问了徐卿芸关于朱怀景的想法,知道两个孩子也算情投意合,便不再劝阻,安慰自己似的说道:“你十七岁才回到我的身边,关于管理内宅和治家的许多事情我也还没来得及一一教给你。”
此事也是徐氏心头一桩心事,徐氏叹息一声妥协道:“好在朱大人府上人际关系较为简单,你若有一天嫁过去,我再指派两个婆子给你,想来你就能轻松应对府上事物了。”
三日后朱怀景带礼正式上门拜见,午膳后同徐敬远在书房谈了一个下午才出来,看两人的表情不难看出此次谈话进行的很顺利。
朱怀景此次前来还带了暗市上徐卿芸见到的两个人,上官梨和熊缨,“林婆曾经受过我几次恩惠,故此,我出面向她要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算麻烦。”
此言也是告诉徐卿芸只管放心收下这两人,心中不必有负担。
朱怀景经过同徐父的商议,决定于十日后请周相做媒,正式上门提亲,将婚期暂时商定于明年正月初五。
用过晚膳后徐卿芸亲自送朱怀景出门,在门口止步,摇着朱怀景的袖子心情不错的笑言道:“今日就送到这里,再走远些恐怕母亲会不高兴,回去又要教训我说女孩子家不懂矜持了。”
说着说着,徐卿芸又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水光,整个人的精气神以肉眼可观的速度转瞬间变得萎靡。
朱怀景见此眼神一痛,眉头不由得皱起,小心扶着徐卿芸到一旁的石栏处坐下,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打开木塞后放到徐卿芸鼻下让她轻嗅。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道极好闻,徐卿芸感觉一股凉意侵透自己头脑,意识清明了一些。
朱怀景解释道:“这是清雪茉莉提取的香膏,名字就叫做清雪,能提神醒脑,日后你可随身带着。”
“好。”
见徐卿芸已经能够稍稍坐直些,朱怀景将瓷瓶递给徐卿芸,又在徐卿芸身旁蹲了下来,见徐卿芸的情况有所好转才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方才在国公爷和夫人面前多有顾虑,有些话还来不及告诉你。”
“是关于我中的毒?”
“是。”朱怀景想到自己查到的有关此毒的种种信息,目露痛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向徐卿芸说明一切。
在徐卿芸的记忆中每次见到朱怀景他都是神色淡然的模样,淡淡的笑,微微不悦的蹙眉,周围似乎没有他特别在意的事情值得真正的高兴或难过,更别说是生气愤怒。
没来得及细看,朱怀景已经松开了眉头,甚至冲着徐卿芸宽慰的笑了笑。可徐卿芸就是知道,他在担忧自己,也因为下毒那个人动了怒。
“怀景可曾想过,若我此毒无解身死在婚前,那你的聘礼可不好再要回去。”
徐卿芸这话是带着笑说的,用的也是玩笑的语气,本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想完全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话音未落,朱怀景本就勉强的笑意已经僵在了脸上,甚至刻意低下头避开看徐卿芸的眼神,只是说道:“你不会有事,你我也会顺利成亲。”
就像自己少年时曾期许的那样,他会娶她过门,然后夫妻恩爱白头,子孙满堂。
“恩,我们会顺利成亲。”似是没有看到朱怀景勉强的笑意,徐卿芸偏头去看不远处街道上的喧闹人群,说道:“跟我说说吧,关于我中毒的事。”
此毒无色无味,由赤珍珠母为主要原料制作提炼,刚开始毒发时只是稍微嗜睡些,不容易让人察觉,随着时间推移,毒入骨髓之后嗜睡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中毒者甚至会头晕目眩产生幻觉,直至某一天一睡下去便再也不能醒来。
“徐效容给这个毒取名为春眠,他自己说过,此毒只有以开春桃花醉为引才有作用,而中毒者夏至前一定昏睡。”
桃花醉……徐卿芸自己并不贪杯,回忆起自己只在春日宴前的家宴上饮过一次桃花醉。想必,徐效容就是乘着那个机会下的手。
“春眠此药,徐效容除你外只在两个人身上用过,其中一个至今昏迷,另一个昏迷半年后突然浑身溃烂已经被家人处理……如此看来,这个毒的毒性尚不稳定,这或许也不能算是个太坏的消息。”
夏至......也不远,就是半月之后。
徐陵风见徐卿芸送朱怀景送了那么久还不回去,专门出来看看,生怕这两个人在外面谈天谈地忘记了时间。
刚出来,徐陵风敏锐发现这两个人的气氛明显不对,一点不像两个刚刚确定婚事的年轻人该有的情绪,沉重的有些许压抑,便快步跑下来到徐卿芸身边问道:“怎么了?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都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是不是......关于我姐的事?”
“我能有什么事?”徐卿芸刚要跟徐陵风讲就看到徐效容从府里出来,这才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临出口前转换了话题,“嫁谁是我自己的意思,父亲母亲也已经同意了,那就没有问题。”
徐陵风一愣,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去。
对这个庶弟,徐陵风以前就觉得不喜,只觉得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唯唯诺诺就跟谁欺负了他似的,实在懦弱让人看着就烦。现在又知道这个人原来竟然还有着两幅面孔,胆子大到敢向姐姐下手。
“站住。你去哪里?跟母亲报备过没有?”
徐效容没想到徐陵风会过问这种小事,稍感意外。但敢光明正大的走正门离府,自然是有底气的,“禀告兄长,已经向母亲报告过了,是母亲允许出府的。”
“去做什么?”
徐陵风知道分寸,只做出兄长刁难庶弟的姿态,没有表现出知道徐效容给姐姐下毒的愤恨,只刻薄的说道:“你既没有要紧事就不要出府,好好待在府中复习先生所授知识,早日考取功名好在朝中谋取个一官半职,将来你姨娘也有好日子过。”
徐效容只穿着单薄的单衣站在风口处,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微风吹来带着微微凉意,别人或许觉得晚风惬意,徐效容却身子向来单薄,既经不住风吹也受不得日晒,现在站的稍久些已经显得吃力,身躯微微摇晃。
虚弱平静的眼眸静静的看向徐卿芸所在的方向,见徐卿芸注意到自己,掩唇轻轻咳了几声,甚至咳得气喘。
这位长姐,心肠最软不过。
结果却没像徐效容预想的那般发展,只见徐卿芸愣了愣,随即便像没看到似的转身和朱怀景再次聊起京城风景的问题。
“听说镜湖的风景傍晚时分也是一绝,上次是晚上去,也没来得及仔细欣赏美景,不如下次找个机会一起同游?”
“好。”
全程无视徐效容,且无视的很彻底。
“……呵。”
徐效容低着头,脸上光阴明灭,无声而自嘲的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再抬头时又恢复成一贯的平淡模样,径直走向徐卿芸和朱怀景的方向,端端正正的行礼,又唤道:“长姐。”
这是说什么也不让自己被其他人无视了……徐卿芸转眸看去,少年羸弱如扶风之态,看着明明是最干净无害又可怜的模样。
蛇蝎美人,原来不止能形容女子。
“何事?”徐卿芸自回府后和这个庶弟的接触着实不多,更谈不上有什么了解,若非是自己中毒,想来直到自己出嫁离府,乃至之后几十年一直和这位庶弟同居京城,也不会有多少交集。
“弟弟曾跟着师傅学过几年岐黄之术,虽不说精,却也略懂皮毛。”
“然后呢?”
“长姐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近些日子格外嗜睡吗?”
徐卿芸沉默片刻,猜不透徐效容现在的意思。
“……你想说我生病了?可我除了嗜睡些也没有其他的毛病,我还从未听说过这世间有什么病的病症是让人变得嗜睡的。”
“以小弟看来,长姐这症状说病倒不准确,与其说是生病,倒不如说是中毒。”
徐卿芸突然看不懂徐效容此举究竟为何意,是打算在今天就把话给说开,彼此不再留后路?可是以自己对徐效容为数不多的了解看来,这孩子绝不会轻易断绝自己退路。
徐效容没有明说,徐卿芸便也跟着他一起装傻,做出一副疑惑又害怕的模样,问道:“我倒是不曾往中毒这方面想过,这可怎么办?容弟既然看出是中毒的症状,那可听说过关于这毒的其他症状,你知道哪里能找到解药吗?”
“此毒是江湖上一位医者的杰作,好像叫做春眠,只是解药......我曾听人说过,皇宫会有。”徐陵风附耳轻声说道:“长姐,春眠毒性悄然入骨,你时间已然不多了。”
朱怀景就站在徐卿芸身旁,并未刻意回避姐弟两的对话,徐效容告诉徐卿芸解药在皇宫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
早前已经接到夜莺部的禀报,密件上说徐效容多次易容进入皇宫,与官场上诸位大人私下多有来往,恐是有心背叛;现在又听到春眠的解药或许在皇宫的消息,更是证实了鬼医已经背叛暗门之举。
只是当下,却不是清理门户的最好时机。
朱怀景和徐卿芸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春眠的毒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徐卿芸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装傻的随口一问竟真的问出一个答案,便继续试探问道:“难道是宫里人给我下得毒?可是为何?”
“长姐这问题小弟却回答不上来,不如你就自己去宫里问给你下毒的那个人吧!小弟还要忙着去给姨娘买生辰礼物,就不在此叨扰长姐和......朱大人培养感情了。”
在暗市的时候徐卿芸就听到朱怀景说鬼医私下和宫里的人有接触,现在又说解药在皇宫里。或许下毒的人确实是徐效容,只是在徐效容背后,却还有人指使。
是春日宴那晚有一面之缘的平乐公主?还是宫宴上举止亲密异常的宸妃娘娘?
可是自己和那两个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们也没有毒害自己的理由才是。这个问题,直至进宫前徐卿芸仍然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