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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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进入了九月末，天渐渐的凉爽了，虾圈到了收获季节。外来的商贩陆陆续续来到红崖河海丰村南滩，大大小小的车辆在通往虾圈的道上往返着，此刻的南滩的几千亩养殖圈顿时活跃起来了。
忙活了一天的张辉远傍晚回到家，吃了点饭准备还要回圈里，这时在小卖店的杨明春领着二姥爷走了进来。张辉远一边着呼着二姥爷坐下，一边又给二姥爷到了一杯水递过去，满脸喜悦的说：“二姥爷，今年虾圈还真的捞着了，从现在放出的虾看亩产已超过三百斤，价格也挺好。”
唐二叔点点头说：“这大伙越是见到了钱越是有兴趣呀，听说那侯二和吴三现在也下力了，还有那徐溜溜也急眼了跑瓦匠队干活了。”说着思量一会又说：“辉远，想必李文超也跟你说了，镇上唐书记打来电话告诉李文超，你父亲张作栋已回来了，听说县曹书记亲自接待了他，说是明天上午就能回来。李文超今天下午特意去我那，让我叮嘱你几句，等明天见到你父亲，不要再去计较过去那些怨恨啦，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再说明天可能有县里和镇里的领导陪同，最起码的让他们都能下的了台，何况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从你出生就没见到你，现在要是见到你能是个什么心情？这个你要体谅呀。”
张辉远沉默老半天才说：“二姥爷，一提起这事我就想起我那过世凄凉的母亲，我母亲这辈子整个儿让他给毁了，我这辈子他没尽一点责任不说还跟他沾很多麻烦，要是不叫你帮衬着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这些日子我也在想，也可能当时是事出有因，但他毕竟对我没有养育之恩，我们更没有什么父子情。他要想回来看看他就回来看看吧，到时他回他的香港我过我的日子。”张辉远说完，坐在炕沿椅着墙壁沉默着，象是又触及到过去那些事，伤心的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唐二叔看得出，要想让张辉远马上容纳他这父亲是不可能的，他也知道张辉远这两天忙黑白都在圈里，于是起身道：“好啦，就这样，你还要去圈里忙活，二姥爷有个要求，明天有可能县里和镇上的领导能陪同他来，到时咱要控制好情绪不能偏激呀。”
张辉远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见二姥爷起身走出屋，他也忙起身跟了出来，然后推上自行车和二姥爷走出院子。在前屋小店的杨明春见二姥爷走了出来，赶忙招呼张辉远等等，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两盒子烟过去递给张辉远，让张辉远把烟拿给二姥爷抽，并嘱咐张辉远把二姥爷送到家再去圈里。
张作栋回来县民政部门热情的接待了他，把他安排在县招待所先住下。曹书记还专程前往招待所看望了他，这使回来的张作栋非常感动。
第二天，张作栋在县民政领导的赔同下，乘小面包来到红崖镇。因事先有安排，唐书记和镇有关领导早已在镇政府门口等候着。张作栋刚一下车，等候在门口的唐书记等领导便迎了过去，在县民政领导的介绍下，唐书记拉着张作栋手连连说道：“张先生，欢迎你，欢迎你回来呀。”
张作栋见状激动不已，觉得自己就是一普通回乡探亲，劳驾县镇领导如此行关切，忙连连说道：“唐书记，真是不好意思，回来打扰各位领导了，给县里和镇上添麻烦了，谢谢各位领导，谢谢你唐书记。”
唐书记握着张作栋的手说：“张先生不要见外，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叫亲不亲故乡人，我也是生长在红崖河畔的人。”说着领着张作栋和一些人走进一间会议室，唐书记请张作栋坐下接着说：“张先生这次回来有什么要求尽管吱声，镇上尽量满足张先生要求。”张作栋听着连连起身表示谢意。唐书记又说道：“张先生解放前对我党有过帮助，为我党的地方武装提供过药品和医疗器械，县曹书记电话还提到这事，对此我再次对张先生表示谢意。”
张作栋听了激动不已，掏出手绢擦着不住流下的泪水，站起赶忙说道：“这小事不值得一提，能为解放做点事也是应当的，应当的。”
唐吉运示意让张作栋坐下后又说：“解放后你在红崖诊所归并了红崖医院，这是你个人的财产，我们已经落实好了，你这部分财产仍归你个人所有。还有，张先生原来住在红崖镇内，如果张先生有意回乡定居我们随时欢迎，你有个儿子也可落户红崖镇内。”
张作栋听了再次用手绢擦了擦泪水站起说：“唐书记，各位，我张作栋今年已六十多岁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回到故乡，并且回来又得到县镇上领导的如此厚爱，我今生今世知足了。刚才唐书记说道我在红崖诊所那点财产，我可当着唐书记和各位表个态，我把它全捐给咱红崖医院，一表家乡对我的厚爱，并且我表示，如果家乡用得着我张作栋的我将犬马效力。”没等张作栋说完，在坐的都投出敬佩目光，紧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唐书记起身对张作栋说：“对张先生的义举我和在坐的都非常敬佩，这事等有时间我们再商议。这样，因为你今天回来我事先和海丰村联系了，想必村里李书记和唐二叔还有你儿子在等着你，咱们现在就走怎样？”张作栋连连点头随唐书记走出会议室。
李文超得知张作栋今天要回来，事先去了张辉远家没让它去圈里，并和张辉远去唐二叔家等候。红崖镇距海丰村滩东屯仅八里路，小面包车在公路走了一会便进入乡间泥土路。这时的张作栋又拿出手捐沾了沾眼角，说话有些颤抖得对唐书记说：“唐书记，我要先去唐二叔家，我得先去拜见唐二叔。唐书记领悟张作栋的心情，于是点了点头，指示着司机去海丰村的道，一会车便来到唐二叔家们口。
唐二叔老两口和张辉远杨明春李文超，正在唐二叔院子等侯着，见一两面包车停在门口，知是张作栋回来了便迎了出来。先下车的唐书记指着唐二叔和唐二婶对刚下车的张作栋说：“这就是唐二叔和唐二婶，你还能认得出？”
身着一套乳白色西装的张作栋，仔细端详面前的唐二叔和唐二婶，二位虽然头发发白脸上布满皱纹，但唐二叔魁梧的身躯和一脸正义的面孔还始终留在他的脑海，唐二婶那慈祥面孔还像当年那让样和蔼可亲，此时此刻的的张作栋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顿时眼泪夺眶而出，他赶忙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呼喊着：“二叔，二婶，我是张作栋呀，我回来了，我对不住你们呀。”接着便给唐二叔和唐二婶深深的磕了几个头。
唐二叔和唐二婶赶忙上前拉起张作栋，唐二叔安慰道：“作栋啊，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啊。”然后，指着站在那的张辉远对张作栋说：“作栋你看，这就是你儿子，你儿子张辉远。”
张作栋注视眼前站着的年轻人，他便是妻子守寡三十多年拉扯大的儿子。此刻的张辉远看着站在眼前的父亲，立马想起过世那凄凉的母亲，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里。此时的张作栋由于过于激动，心绞隐隐作痛，他用手按着胸口端量着眼前的张辉远，他看得出，张辉远的脸庞象是留有妻子的影子，眉宇间也带有着妻子的几分秀气。于是他的激动心情再次迸发，踉踉跄跄向前奔了两步包住张辉远，泣不成声的道：“爸爸对不住你呀，对不住你那可怜的母亲呀。”由于张作栋过于激动，加剧的心绞痛使他的话音突然而止，接着便松开张辉远的手捂住胸口瘫倒在地上。
站在旁边的李文超眼急手快，一步蹿了过去将就要倒在地上的张作栋托住，招呼道：“张先生，张先生你怎么了？”其他人也登时围了过来急切的呼喊着。唐吉云急切的催促道：“快，赶快送医院。”说着便招呼小面包司机，大伙赶忙将张作栋抬上了车。
杨明春见张辉远还愣愣的站在那里，知道他又触及到过去的伤心事了，忙上前拨愣他一下说：“我跟着车去医院，你等把家里和小店的门锁上，把小娜到领导二姥爷这里。”说着也急急忙忙上了小面包车。
张辉远见小面包车渐渐离去，站在那里的他便慢慢蹲了下来，然后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唐二婶过来劝着张辉远，让他回去把门锁好赶紧去医院看看，唐二叔走过来说：“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何况当时他也是迫不得已。听你二姥姥的，把小娜领这赶紧去医院看看。”张辉远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车上，李文超在座椅上让张作栋倚在自己身上，用胳膊托着张作栋的头部，过了一阵，张作栋好像觉的心绞痛缓解一点，他用颤抖的手从衣兜里掏出救心丸含服了几粒。车一到医院唐书记便挑下车奔急诊室，医护人员见唐书记送的病人，赶忙推出担架车将张作栋送进急诊室。
当张辉远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时，张作栋已住进病房输上了液。病房是唐书记找医院富院长特安排的单人病房，唐书记和李文超见一切安排妥当，张作栋的病情也稳定了才离开了医院。
张辉远打听到父亲住的病房并得知父亲无大碍时，他那棵悬着的心也算落了地，他找着父亲住的病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张作栋微闭着眼睛后背靠着行李躺在床上输着液，虽然现在好了许多，但能看得出仍是脸色蜡黄嘴唇发紫，杨明春靠床坐在一个凳子上，像和张作栋轻声细语说着什么。张作栋不时的用手绢抹着眼角的泪水。此时的杨明春见张辉远走了进来，怕再给公公增加什么刺激忙起身说：“辉远，爸现在比头会儿好多了，这些日子圈里忙，你回去忙你的吧，这里有我在这就行了。”张作栋听了忙挣开眼，不知张辉远什么时候也在这，两眼愣愣的看着张辉远，此时辛酸的泪水又一次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杨明春忙拿过张作栋手里的手捐提公公擦擦眼泪，安慰道：“爸，咱不这样，咱一家人能凑到一块多不容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咱应高兴才对呀。这几天张辉远他们圈里放虾特别忙，就让他回去忙他的吧。”
张作栋忙说：“是啊，村上李书记也说你虾圈忙，不要再耽搁了赶紧回去吧，别把工作耽误了。”张辉远明白杨明春话里的意思，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走出病房，回头给杨明春使个眼色让她出来一下，紧接着杨明春也跟着走了出来。
张辉远询问杨明**费交了没有，杨明春告诉他富院长有话，药费先不用交暂放在那。
张辉远点点头，把兜里带的钱掏给杨明春并说：“现在家里就剩这么多了，要是不够我再从圈里借点。现在圈里正忙着放虾，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我不在还真的不行。”说完便匆匆的离开医院。
杨明春站在医院门口四下望了望，见附近有一摊位卖水果的便走了过去，她挑好的桃子买了一兜回到病房对张作栋说：“张辉远他们虾圈现在正往外放虾，这几天晚上都不回来，他买了些桃子让我带回来就急急忙忙的走了，他告诉我，中午让我去饭店给你买点饭吃。”说着杨明洗了个桃子递给张作栋。
张作栋摆摆手示意不想吃，并叹了口气说：“我这辈真是对不住张辉远他们娘俩呀，一想到这我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现在觉得好多了，等会儿你也回去吧，你带着双身家里还有孩子，我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护士。”
杨明春忙说：“那怎么行，你现在就安心治病，什么事都不用你管，等张辉远这些日子圈里忙活完了就好了，估计他再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让他来伺候你。还有，我和张辉远听说你要回来把你住的屋早就收拾好了，有句话叫叶落归根，好不容易回来了团聚了再就别走了。
张作栋看得出，杨明春是个难得的贤惠明事理的人，将来真的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也可能晚年会幸福，想到这，他心里舒畅了很多。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指着放在凳子上的手提包让杨明春给拿来，张作栋接过手提包来开拉锁，从里边拿出一叠钱钱递给杨明春说：“不知花了多钱药费，来住院时富院长说先不用交钱，咱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你拿这钱去看看给交上吧。”
杨明春见张作栋递过一叠钱，象是从银行刚取出的样子，忙过去将钱塞回张作栋的手提包里说：“爸，你这不就见外了吗，大老远的回来看看病花点钱能用你拿吗，我们手里有钱，你就按心治病休息，什么事都不用你管。”她用手拍拍裤兜说：“张辉远走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把钱交给我了，让我到时把药费钱交上。”
张作栋点点头说：“也好，也好。”说罢，从包里拿出两个红包和一个象文具盒大小的盒子递给杨明春说：“这两个红包和一对情侣表给你和张辉远的，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递给杨明春说：“这是给孙女小娜买的的长命锁，你都替他们收拾着。”
杨明春打开那对情侣表的盒，拿出那对情侣表看了又看，又打开给小娜的长命锁小盒，拿出长命锁看了又看，满心欢喜的说：“爸，谢谢你，这对情侣表我和张辉远收下，这长命锁我也提小娜收下。”然后拿起那两个红包在手上掂量一下说：“爹，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给我们钱，应该是我们给你钱花才是，再说我和张辉远也不却钱花，这钱我和张辉远说什么也不能要，你老留着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说完，硬是将那两个红包塞回张作栋的包里，把那一对情侣表和给小娜买的长命锁收拾了起来。
张作栋无奈的笑了笑说：“好吧，那就先放在我这放着吧，等你们用钱时再拿去。”杨明春见公公的现在好多了，于是便坐在公公的床边赔着公公捞起了家常。从张辉远母亲去世张辉远如何对生活失去信心，又讲自己怎样不幸失去前夫，又怎样和张辉远走到一起，张辉远现在又怎样在村虾圈负责，以及村屯改革开放的变化和村屯一些家常里短。说着杨明村感慨道：“这一家人在一起，只要平平安安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强。”
张作栋说：“我这辈子经历过乱世，风风雨雨也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想起往事真是让人至今不安呀，我特别对不住你那过世的婆婆呀，对不住三十多年没有父爱的张辉远呀，她们母子不但受了不少苦还受了我不少牵连，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有一种愧疚和不安呀。”
杨明春见公公又触及到伤心事了，赶忙说：“咱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吗，还有张辉远一提起这些过去的事就难受，咱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去提它好吗？”杨明春起来将张作栋后背靠的行李整理一下，让张作栋靠上能舒服一些，然后指着吊瓶说：“吊瓶快打完了，我去找护士。”说完便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