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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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与大度，天帝派人给禾兮送了一只镯子。
此物名为聚灵镯，镯子本身极有天界风范，奢华庄重。黑檀木底的镯身镶着金丝纹理，接口处坠着一枚半寸长的蓝色晶石，晶石内部封着玄铁雕刻的神族图腾——白泽。
相传带上聚灵镯能聚周遭环境中的灵力为己所用，天帝同意了作为战神之子的禾兮已死，那他便不能再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旁人眼前，这聚灵镯，便是用来帮禾兮化形的。
看着禾兮的胳膊，无悯又犯了愁，这镯子对他来说，未免也太大了吧。
禾兮却笑了笑，伸手唤来了玄机扇，以扇子为媒介，施术将那镯子变成了一根项链，乖乖巧巧的将那链子带在了脖子上。
无悯这才惊讶的发现，那扇面上已经爬满了血痕。本来以禾兮目前的修为是使不了什么法术的，他却强行将元神与这把小破扇子绑在了一起，催动护体灵元拿来当灵力用。无悯气的跳脚，这小东西发的什么疯，不要命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小破扇子结不结实，禾兮就这么把元神绑在上面，这要是被人将这扇子毁了，这小东西就跟着一起化成灰？
“无悯姐姐不用担心，有了这镯子的帮助，我便能同旁人一样修炼了，待我有了灵力便不会再乱用灵元了。”
“谁管你，天界那帮子人巴不得你死呢，你大可以再作下去，倨胤老匹夫喜闻乐见呢。”
要命了，这狐崽子又开始勾魂的看着她笑了。无悯本是在气头上，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实在气不起来了。
“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说话间那镯子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只是禾兮的身体向来处在灵力枯竭的边缘，一时间突然涌入了这样大的灵流，他有些承受不住，暗叫一声不好，他飞快的遁走了。
他感觉得到，那狐族的媚术又快失控了，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的丑态。
无悯不明所以，以为那镯子有诈，忙追了上去。
禾兮彻底化成了小狐狸，只为跑得快些，再快些。但他再怎么跑也是不如无悯飞得快，于是很快便被追上，无悯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将小狐狸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安抚的拍着他的背。
很快无悯便察觉到怀里的狐狸崽子不对劲，他身子发烫，呼吸急促，看见自己被她抱在怀里更是急得掉眼泪。
“禾兮，禾兮，你怎么了？”无悯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能手足无措的一边抱着不敢松手一边帮他抹掉眼泪。
“我难受……”禾兮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是只狐狸，不然脸上的表情肯定极其下作，他怕看见无悯嫌弃的眼神，怕她会因此厌恶自己。
“啊？怎么个难受法？”起初无悯是怀疑过倨胤做了手脚，但很快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倨胤不愿大可不应她这桩所谓的交易，反正有祝融的冶兵台在手，她其实大概率还是会乖乖就范的，何况这也太失天帝风范了。
“我好热……”禾兮下意识的往无悯怀里蹭着，难耐的哼哼唧唧。
无悯就是再迟钝，但作为一个经常出入冥界风月场所的人，再看着眼下这只媚眼如丝的小狐狸，也该意识到他的难受是怎么个难受法了。
啊这？这便是狐族的媚术反噬？传说狐族天生便有摄人心魄的本事，尤其是九尾一族，更是以精妙的控心术闻名三界。她原本以为，这靠血脉传承的媚术该是将他人变成听话的傀儡那一类迷惑人心神的，之前也着过这小狐狸的道，却不想原来不加以控制的媚术竟是这样用的，这可真是……
“我带你去找梵如可好？她的医术很高明，定能救你的。”
“不要……”禾兮被折磨得已近失神，却仍是抗拒着求医。
“可我真是不知要如何才能救你。”
“帮我……要你帮帮我……”意识到自己失言，禾兮咬破了自己唇，只更加努力的忍耐，眼里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禾兮这副秀色可餐的样子让无悯心里有了一丝动摇。
不行，禾兮还是个小孩子，她万不可这么为老不尊。
思量再三，她放弃了将他带去找梵如的想法，转向魔界而去。
平心而论，梵如肯定能有更稳妥的方式压制媚术，可无悯觉得，禾兮不愿将自己这副样子示于人前，尤其是去见梵如，就定会见到龙辛，她怕那厮疯起来将小狐狸撕个稀碎。
真要打起来，她这个半吊子上神目前怕是真打不过龙辛。
魔界，三途川。
无悯狠心将小狐狸一把丢进了华莲池。
禾兮在冰冷的池水里瑟瑟发抖，眼看就要沉入水底。
狐狸一族乃是陆生族群，水性不佳，无悯扶额，认命的跳下去重新将禾兮抱在怀里，小狐狸睁开眼，眼神里已有了几分清明。
这池子乃是引的冥河之水，是本届冥界之主鬼王永巳的沐浴之地，也是她无悯凝出肉身之地。没错，她，堂堂上神，乃是从别人专用的澡堂子里化形出来的，换言之，她是喝着永巳的洗澡水长大的。
她化形那天，鬼王大人正欲泡澡，却见从自己的澡堂子水底冒出来个人，永巳当时就吓晕了过去。是的，堂堂鬼王，其实胆子小的很，永巳倒是并不怕鬼，而是怕活人，尤其是陌生人。
后来无悯了解到，每当冥界有陌生人进入鬼王地界，不管是送来请永巳应酬的拜帖也好，或是新到冥界上任的鬼差也好，都由鬼王的大护法忘月代劳，实在推不掉非要永巳本人前去的应酬，永巳虽然表面一片波澜不惊泰然处之，赴宴回来却时常夜不能寐。
她与永巳心照不宣的保守着彼此的秘密。因着这层关系，她与永巳走得相当亲近。
鬼王永巳常年以男身示人，只有无悯和忘月知道，永巳真身其实是个女子。
华莲池水极寒，却也很有镇静之效，永巳每次见完生人怕的不行的时候就会来此泡澡。华莲池长着许多重瓣冰莲，这莲花对各族的修士都是大有裨益，用它入药甚至能将走火入魔的人都拉回来。
冥界与魔界本为一体，后来魔族自立为王，血战一场才将魔族盘踞栖息之地划为魔界并从冥界中割裂出去。
从前冥界还有收复魔界的想法，可数万年过去，当初主战的双方首领都已作古。本届魔尊是个一心只想自己修炼不问世事的一只老狰，永巳更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教条来治理冥界，双方倒也和平共处互通有无，也是空前繁荣。
因此才有了永巳沐浴的地方在魔族地界上这种事。
“无悯，怎么一回来就来泡澡？”永巳如往常一样来此沐浴，却在此看见了穿着衣服泡在水里的无悯。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这只狐狸。”
永巳这才看见无悯怀里的禾兮。
“小狐狸挺可爱啊。”永巳在池边蹲下，饶有兴致的打量那只毛色特殊的狐狸。
“呵，希望等会儿我们家禾兮化形的时候你千万别昏过去才好。”
“等等，这不是你养的灵宠？”
“你见过九尾狐做灵宠的？”无悯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我说呢，毛色这么少见，而且这孩子身上有神族的味道，不会是媚姬的孩子吧？”
“媚姬是谁？”
“九尾一族上一任的祭司，现任狐王顷魇的同胞姐姐。”
“狐族祭司？”
“啧，你不是飞升了么，翎风你总该知道吧？媚姬是翎风的妻子。”
“对，禾兮确实是战神的孩子，原来他母亲叫媚姬啊？”
“媚姬只是称号，真名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媚姬当初可是我们冥界第一美人。”
“我也真想亲眼看看他娘亲的风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悯对于未能得见这传言中的大美人还是相当遗憾的，她对禾兮属实狠心，早早的香消玉殒留他一人存活于世。
“这狐狸崽子化形可能与他娘亲还是很相似的。”
“不清楚，我见他时他只是个幼童模样。”
“那是什么？”永巳忽然打断了无悯的话。
顺着永巳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刺眼的红线从禾兮的胸口处缓缓显现。
“谁这么恶毒，给他下了血祭？”无悯醉心于各类远古咒术法阵的研究，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便是血祭？”
永巳真身虽然仍是一副少女的模样，其实已经一万岁有余，冥界与她年龄相仿的怕是孙子们都该谈婚论嫁了。
她作为掌管三界魂灵归途的引路人，对于这等早已失传的邪阵也是有所耳闻的。
施术者将自己的血通过阵法渡到他人心脉之中，被施了术的便成了破了洞的壳子，会被从这根由血连接的红线处源源不断的蚕食掉生机与活力，但是那根红线平时隐匿在经脉里，使中了术的人脉象上与常人无甚差别。加上中了术法的人在血祭完全养成之前依然能完整保留自己的意识，因而不易被人发觉。
可一旦血祭成熟，被施术的便会彻底失去自己的意识，完全变成施术者想复活的人。
以血为祭，死者复生。
这是禁术，也是邪术。用他人做引，复活一个已死之人，本就是有违天道的。
若不是这华莲池水的镇静之效将这根暗暗活跃的红线逼了出来，恐怕这根线就要这么埋下去直到成熟了。
到底是谁下的咒，又是想拿禾兮来复活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