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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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数日马车的颠簸摇荡,慕容冰和镂月难免都有些神情恹恹,只有祁昱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慕容冰对此困惑了许久,才一拍桌子反应过来:祁昱平日便是垂着眼帘半睁不睁的样子,自然也看不出他是否有疲态。
烧了药材的是慕容灏小儿子的侍卫,自然要他慕容灏名下的铺子赔偿。
北慕容边界就有他们的产业,正好其他几家商线来往的掌柜也在边界附近,慕容冰一行人在边界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顺便打探一下左相玉阳的调解进程。
西北地那边暗桩打探的消息极为有限,溍水王的封地滴水不漏,着实让人头疼。但是北慕容这边的暗桩递来了确切的消息。
说是由于溍水王金钲反应极其激烈愤慨,玉阳不得不让慕容灏做东,请金钲来北慕容叙话。金钲几番推脱不来,奈何玉阳多次相邀,这两日才不情不愿地动身,尚还未抵达北慕容,看来劝和之日遥遥无期。
祁昱从启程伊始就在马车里研读蓝暖准备的资料,从各种货物的价格到各家商铺的大致囤积量,再到铺子掌柜们之间的姻亲关系一应俱全。
慕容冰走进祁昱房间时,看见窗边放着一个将要熄灭的火盆,而祁昱坐在案边淡定饮茶。
她好奇地拨弄了下盆中余烬,里面已经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但这么些数量一看便知是蓝暖为他们准备的资料。
祁昱兀自饮着茶,看也未看她一眼:“已经看完,就都烧掉了。蓝暖给公子准备的那些掌柜们画像,公子若是都记住了,也拿来烧掉,莫要给人留下把柄。”
他们这边布置妥当,很快那些合作的铺子就派了伙计过来宴请。
慕容冰没让镂月露面,带着祁昱就赴宴了。
在马车上的时候,祁昱尚还担忧慕容冰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到了地方下意识地往慕容冰面前挡了挡。
却见慕容冰笑容满面地从他身后钻出来,同几位掌柜打着招呼。
“李掌柜是吧?久仰久仰,鄙姓容。”
“周老板,失敬失敬,令尊近来可好啊?”
“陈掌柜,幸会幸会,上次的布料令爱可还喜欢?我这里进了一批新布料,改日差人给府上送几匹。”
端的是一副熟稔无比,游刃有余的样子。
祁昱杵在原地,默不作声地抬起了眼,视线落在慕容冰纤薄挺拔的后背上。
原来,真的长大了。
有人抬肘碰了碰慕容冰,下巴往祁昱的方向一抬,意思她这个仆从怎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慕容冰回过身,歪头看向祁昱,唇角微翘,露出一个和刚刚说客套话时完全不一样的笑容。
日光滑过屋檐,倾洒在她的肩膀上。她站在台阶上微微俯身,伸手碰了一下祁昱的肩膀,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比肩上的日光还要明亮,嗓音清泠似山泉:“愣什么呢?进屋吧。”
祁昱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颔首应道:“是,公子。”
……………………
这些掌柜老板多是生意场上久战的老狐狸,哪怕慕容冰表现出来的样子再娴熟,见她年少难免轻视,一开始就生了怠慢之心。
再加上她身后站着的那个仆从,眼睛压根就没抬起来看过旁人,一副冷冰冰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知礼数的。
见状,这些掌柜们的态度便蛮横起来,漫天要价,信口开河,几乎到了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慕容冰笑而不语,并不反驳,端着茶盏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看上去好脾气极了。
末了回头问了祁昱一句:“周老板说的这个价格合适吗?”
祁昱冷冷地督了一眼周老板,漫声道:“无理至极。”
一直低垂的眼帘蓦地掀起,祁昱第一次正视屋里这些人的嘴脸,冷淡的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过,语调淡漠却讽刺意味十足。
“荒谬。”
“可笑。”
“不如去抢银庄。”
正是对掌柜们漫天要价的回应。
李掌柜“砰”地一拍桌子,斥道:“有你这么跟主人家说话的吗?”他转向慕容冰,“容小公子,你家的仆从这般不知礼数,李某我可要说道说道。”
慕容冰勾了勾唇角,含笑道:“这位可不是仆从,是我府管家,平时我都舍不得说重话的。”
她这话当然是顺口胡诌,乱说一气,为的是给祁昱编排一个能说话的身份。
祁昱也由着她胡扯,继续道:“李掌柜,令郎欠了赌债,儿媳跑了,贵府有多需要这单生意不用在下多说了吧?”
李掌柜当即脸色就变了,旁边几位也诧异地看向他,周老板失声问道:“赌债?你家欠了多少?欠钱你还同我谈生意?”
祁昱神色镇定从容,又看向陈掌柜:“陈家粮行背地里做了些什么生意?也要在下说出来吗?”
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陈掌柜僵坐着,脸色惨白如纸。
祁昱这两句,直接把场子镇住了。他目光落在谁身上,那个人就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迅速难看起来。
他们还挣扎着想再讨价还价,奈何祁昱油盐不进寸步不让,态度极为强硬,场面数度僵持到需要慕容冰笑眯眯地打圆场。
这些先前还趾高气扬的掌柜们,顿时又垂头丧气起来。
几番交锋下来,便再也不敢小觑这位年少的容公子和“他”的仆从了。
北地的几条商线都在预算内的价格保住了。
慕容冰的心情可以说是好极了,念及祁昱喜欢各种新奇茶水,就带他去茶馆喝茶。
这家茶馆毗邻河面,掌柜特意买了几只篷船飘着河面上,供客人自行煮酒烹茶。
慕容冰和祁昱都是沾酒便倒的,自然不会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给自己找麻烦,简单地买了些茶叶就踏上了船。
不想茶水还未烧热,对面河岸就传来打斗声。
河边的百姓纷纷避让,慕容冰所在的船顺着风慢悠悠地飘向对岸,她支着下巴转过头去,混乱一片的打斗便尽数映入眼中。。
岸边一群黑衣人围杀正中那个年轻人,年轻人虽遭围攻,脚下步伐依旧有条不紊,手中一柄软剑舞得滴水不漏。
看上去好像一时片刻还分不出来胜负。
她摸了摸下巴,十分诧异:“青天白日都追杀到这里了,府衙不管一管吗?”
祁昱自顾自地添着茶:“江湖上的恩怨,只要不伤及普通民众,府衙一般是不插手这种复杂的纠葛。”
说话间那年轻人竟有点落在下风,被击退出十几步,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和篷船上的慕容冰对视一眼,随即挽剑再战。
慕容冰却是猝然起身,打翻了手边的空茶盏。
祁昱及时地伸手扶住滚到桌沿的茶盏,避免了一笔不必要的赔钱,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往江岸扫去:“怎么了?”
慕容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年轻人,眉头紧蹙:“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相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里是北慕容,她要是有面熟的人,定然该在京都附近。
祁昱收回视线,对她的话并不上心,煮上一壶新茶,淡然道:“气力将竭,一刻之内便有性命之忧。”
如同谶语一般,他话音刚落,年轻人便软剑脱手,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后背砸在水边的鹅卵石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黑衣人正要下手,一支羽箭从远处激射而来,他反应迅速地急退几步,箭头瞬间没入他脚尖前的泥土中,箭簇剧烈晃动,一看便知力道十足。
黑衣头领抬起头,看到河中篷船上站起的一位小公子,和“他”旁边一手持弓,另一只手慢条斯理重新搭箭的年轻男子。
黑衣头领眼中毒辣一闪而过,再次出刀刺向地上的年轻人。
仅是这片刻功夫,慕容冰已拔剑飞身过来,拦下攻向年轻人的刀锋,还未反攻,紧随她身后的祁昱收了弓箭,轻飘飘地捡了那柄软剑在手转了几下,旋身过来挡在她面前。
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头领一抬手,立刻就冲上来两个,明晃晃的刀口径直往祁昱头上砍去。
他们劈了个空,祁昱身形一闪,手中软剑舞得几乎看不清位置。再停下来时,鲜血喷洒一地,那两个冲上来的黑衣人已经被他各绞断一只手臂,抱着残臂哀嚎出声。
而祁昱面色平静,仿佛将对方变成废人的不是他一般。
黑衣头领不甘心地咬了咬牙,阴毒地看了一眼被慕容冰护在身后的年轻人,手向后一摆,带着手下有序地撤离了。
祁昱一直盯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转过身将软剑丢回了年轻人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