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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人生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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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呢,又有何伤心之事?”黄云鹤长叹一声,又举起了酒杯。

“公子怎么看出灵儿有伤心之事?”

“一般来说,教坊舞词,明丽清秀为主,却鲜少有秋心悲戚之词。那天姑娘让云鹤写秋心,可见心中惆怅,非止一端。”

阮灵儿喝下了最后一口残酒,苦笑一声。

“先父当年,起家雷州宣议郎,后政绩突出,召入京师,累官授光禄大夫,也算是显赫一时,在京师之中也算豪门之家。”

“谁料,后来先父得罪了太师蔡京,被诬陷私通贼寇,卖官鬻爵,欺君瞒下,盗用军饷四项大罪,按律当斩。后圣上开恩,流放岭南关,举家抄没。我和母亲都沦落到教坊司当舞女。”

“母亲不堪受辱,入教坊司一年后就自缢而死。我自己孤身一人留在这教坊司中长大,受尽凌辱,却一直没有放弃,就是想着能够有一天能够昭雪冤屈,还父母一个公道。”

黄云鹤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刚见阮灵儿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坚韧之意,后来他吟诵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阮灵儿闻之落泪,面容甚是悲切。原来是有这样一段悲惨身世。

“姑娘不必感伤,天行有常,无罪之人,自然昭雪。”

“多谢公子!”阮灵儿笑了笑,又给黄云鹤斟上一杯酒。

“今日留公子于此,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哦?”黄云鹤愣了一下,“若有能帮上忙之处,姑娘但说无妨。”

“灵儿也参加了开封选美大赛,公子知道吗?”

“不知道。”黄云鹤实话实说,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说起蔡大人,此乃当朝太师,皇上心腹,位高权重,想要重翻旧案,断然不可。”

“当今之计,灵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你是说、、、!”黄云鹤目光一凛,他似乎已经猜到阮灵儿的打算了。

“我等舞女,除了这容貌歌舞之外,也没有什么依仗了。想要平反父亲冤案,只有靠这点东西了。”阮灵儿眼中寒光一闪,“若是能在选美大赛上夺得名次,或许可以借此入宫!”

黄云鹤只觉心中一冷,果然,跟他想得一样,只要选美进宫,这样就能够更加接近帝国核心,从而或许能够换取平反昭雪。

阮灵儿没有注意到,他的拳头几乎握的出血!

一阵阵记忆又再次涌入他的脑海之中,很多年了,他一直想要忘掉这些东西,可是就算重生之后都忘不掉。

那个为了救自己出来,最终选择被凌辱致死的姑娘。

那个雨夜,枪口火光下倒下的少女。

他头痛不已,只好猛地喝下面前的药酒,来缓解心中的阵阵悸动。

“这后宫之中,一入深似海,值得吗?”沉默良久,黄云鹤抬头,缓缓地说道。

“为了复仇,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当。”阮灵儿苦笑一声,她不是没想过,后宫险恶,妃子争斗,可能更甚于朝堂。混出头的可能几乎没有,基本上都是在里面成为一介白头老妇。

可是,这是她面前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求公子成全!”阮灵儿跪拜在地上,满目的决然。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初赛是靠选票,后面是蔡京等评委选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只求公子一词,余下皆听命运!”

黄云鹤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阮灵儿,不禁笑了笑。本来想要推脱一番,拒绝此事的。毕竟一个小姑娘进了后宫之中,孤寂冷漠几乎是注定的事情。有不见者,三十六年,谁能够保证自己成为那被君王宠幸的幸运儿呢。

何况,他已经因为自己的弱小犯过这样一次错误,他不想再来一次。

可是,看着面前决然的阮灵儿,他知道此事无法回转了。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的怒火能够带来怎样的决心,即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女。

“借笔墨一用,阮姑娘。”

阮灵儿见他答允,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将他带到了书桌旁,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

“姑娘会写字?”

“家父书香门第,因此灵儿虽然是女子,却也略通文墨。”

黄云鹤心想姑娘你也太谦虚了,这后面乌压压的书堆满了书架,估计也是个饱学之士了。自己要不是借着后人的智慧,可能真不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卖弄文学。

他坐在了书桌面前,看着洁白的宣纸,手中的毛笔饱蘸浓墨。

写点什么呢?

世上最动人者,情也。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可是总是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可叹可叹,人生不过,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缓缓地落笔,写下了这首在后世传唱已久的词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阮灵儿只觉得心头一紧,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弥漫在字里行间。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这句却又是用的是唐贵妃的典故了,安史乱起,玄宗入蜀,在马嵬坡赐死杨玉环。杨玉环死前说道:“妾诚负国恩,死无恨矣。”后来玄宗于途中闻雨声、铃声而悲伤,于是作《雨霖铃》曲以寄哀思。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黄云鹤写下最后一句,弃笔于砚台之上。

“这词无题,姑娘自己想个题目吧。”

“多谢公子。”阮灵儿拱手称谢,这词哀而不伤,悲而不怨,情感点到为止,却又意蕴深远,确实是一篇好词,比她之前自己写的几首要强出太多。

这黄云鹤小小年纪,可是每次诗词歌赋却总有超出他这个年龄的非常之语,平淡之中却透露出一股淡然生死的豁达。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呀?阮灵儿对于这位京城纨绔越来越感兴趣。

窗外,任巧巧焦急的叫声已经传来。

“既如此,就此别过姑娘。”黄云鹤拱手作别。

“还是感谢公子,慨然相助。”

“不,要感谢的,从来都只是你自己。”黄云鹤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古色古香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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