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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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青木城外五十余里，有一放兜山，冈陵起伏，绵延不下千里。腹地深处有一山谷，谷中常年云雾浮顶，岩壁下光滑如镜，寸草不生，无论什么野兽都难立足。

即使有野兽不慎跌入，却无惨叫声传来，也不知有多少丈深。相传谷中有极其强大的凶兽，以吞噬生灵为乐，被当地人称为“吞灵谷”。当地猎户每至此处，皆望而生畏。

此时山中大雪纷飞，寒冷刺骨，谷内却温暖如春。只见左崖边有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清澈异常的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定有泄水之处。

离瀑布十几丈的崖壁上，有十几个黑点快速下落，不知是人是兽，速度极快，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湖边山茶花、兰花、茉莉花、玫瑰花......争相斗艳，引得无数蜂蝶驻足蕊上。湖中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野兽成群结队在湖边饮水嬉戏，一幅安静祥和之象。

突然传来一声吼叫，随后传来铮铮铮之声，似是金石相击，惊的野兽四散奔去。

在湖边不远处有一孤零零的院落。两间小屋之前，两个中年汉子手持刀剑正在打斗，砰砰两声，双掌相交，两人各退后三步。

只见左首那人约莫三十六七的年纪，一身粗布短衣，眼神坚毅，手握长剑傲然而立。但见那剑长两尺六寸，剑身之上纹路沟壑纵横，好似连绵不觉的高山，风吹剑过，嗡嗡作响，宛若龙吟。

右首那人一身劲装，手握一把单刀，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左胸处绣着十二颗星星，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身后十余人皆是猎户打扮，背负弓箭，腰悬单刀，衣衫皆有破洞，像是荆棘所划。

那黑衫汉子收刀入鞘，上前施礼，朗声说道：“我兄弟几人为一只麋鹿追寻至此，无意间听到有人练剑，觉得好奇，便多瞧了一会。冒昧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那中年人向众人打量一番，随即展颜一笑，拱手道：“肖某误会了，还请诸位莫怪。”武林中观看旁人练功，乃是大忌。任一门派对此都极为重视，门下弟子若偷学，轻则逐出师门，重则身受剜目之刑。何况于外人乎？

黑衫汉子见中年人并不追究，心下大喜，道：“阁下胸襟广阔犹如浩瀚星空，我兄弟几人感激不尽。那就不叨扰了，告辞。”转身带着众人向外走去。

那中年人点头微笑示意。

一行人走出五六丈，突然停住脚步，低声商议了几句，转身向那中年人走去。

黑衫汉子道：“适才听闻阁下姓肖，不知尊上高姓大名？”

那中年人疑窦丛生，寻思：“这里人迹罕至，多年以来，从未有人闯入。这一行人虽是猎户打扮，但他们脚步轻盈，显然都是武林高手，尤其这黑衫汉子真是深藏不漏。”料想不到他们去而复返，当即警觉起来，冷冷道：“在下肖远，不知诸位有何见教？”

黑衫汉子喜道：“阁下难道......难道就是玄阳教的二公子肖远？”他声音发颤，似乎兴奋之极。

肖远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初，强装镇定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因何断定我就是玄阳教的？”

黑衫汉子嘿嘿冷笑，暼向那中年人所持长剑，眼神变得炙热无比，道：“阁下手中所持，莫不是玄阳教至宝连山剑。”说到“连山剑”三个字时，声音竟微微发颤。

肖远恍然大悟，暗道：“不妙！”冷哼一声，昂然道：“诸位乔装打扮潜入山谷，到底所谓何事？”

黑衫汉子笑道：“阁下切莫动怒，我等兄弟前来，只不过是想让肖大侠随我们走一趟。”

肖远暗道：“这一行人果然有备而来，还需尽快打发他们离开为妙。”便道：“肖远退隐江湖多年，早已不问世事。诸位还是早些出谷，等天黑下来，谷中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黑衫汉子见他言语中夹杂着威胁，心中佛然不悦，冷笑道：“既然肖大侠不愿意，我等兄弟万不敢勉强。不过......”话未讲完，抽刀而出，欺身而上。

肖远万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忙挥剑而上，但见那刀身漆黑如墨，大开大阖，气派宏伟，每一刀使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

肖远慌忙中应对，不免失掉先手之势，渐感难以抵挡，忙运轻功，跃出刀影之外。就在身形已落未稳之际，猛听得背后冷风飒然，反手一掌向背后打去，砰的一声，一人倒地不起。众猎户忙抢前查看，只见那人胸膛凹陷，已然气绝。

众人相视一眼，脸上尽是惊恐之色。料想不到肖远随手一掌，功力竟恐怖如斯，均不敢上前助阵。

肖远浑然不理会身后众人，长剑陡然飞转刺向黑衫汉子左肩，剑到中途，剑尖微颤，陡然弯了过去，斜刺他的右肩。这路剑法全仗以浑厚内力逼弯剑刃，使剑招闪烁无常，敌人难以招架。

那黑衫汉子心中一惊，急忙沉肩相避，不料那剑铮的一声轻响，反弹过来，嗤的一声从头顶掠过，左足点地，身子如箭般向后射出。虽慌忙躲避，但身形潇洒无比。

他飘出五六丈，方才稳住身形，背后冷汗直流，只觉头顶一轻，束冠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登时长发四散，狼狈不堪。众人心想只要慢的顷刻，就算脑袋幸而不致一分为二，至少头皮被削落。

黑衫汉子冷冷道：“肖大侠的剑法真是出神入化，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他讲“肖大侠”三个字时，语气颇重，倒似暗含讥讽之意。

肖远一呆，心想这汉子刀法之高，内功之强，实属世间罕见。他隐世多年，虽每日勤练剑法，但无人对战，内心颇为寂寞。猛然见到当世高手，竟激起他心中无限战意，心中更是升起惺惺相惜之感，赞道：“阁下刀法霸道凌冽，肖某侥幸胜的一招，承让，承让！”

黑衫汉子见肖远斗至昂扬，心中竟升起一丝惧意，忙向身后之人打了一个眼色，挥刀斩出。肖远此时战意昂然，欺身而上，长剑荡过刀身，顺势从敌人手臂掠过，直削他手指。这一招荡、掠、削三式一气呵成，中间无半分变招痕迹。

黑衫汉子一惊：“他的剑法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凌厉？”登时收起惊慌，横刀守住门户，强敌当前，已不敢浮嚣轻忽。

肖远一击不中，大喝一声：“阁下再接肖某一招！”身子陡然凌空，头下脚上，长剑在空中旋转，形成一道幕墙，将那人身形牢牢锁住。黑衫汉子长刀过顶，舞成一道光幕。只见一青一黑光芒闪动，那里还寻得到二人身影。

晚霞已落，天就快黑了。

忽然谷中狂风大作，风起云涌，隆隆隆之声回荡山谷。数道闪电疾劈而下，几棵百年苍梧瞬间点燃，顿时火光突起，只听得噼里啪啦声，兀自不觉。

猛听得一人大喝：“肖远，住手！你看他们是谁？”

肖远循着声音望去，顿时神色大惊，大声喊道：“灼华，云儿。”

只见两名猎户刀下，一中年美妇怀抱少年。

但见那中年美妇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姿容秀美，不施脂粉，身穿粗布衣衫。但岁月仿佛独独眷顾于她，脸上竟无半点皱纹，正是肖远的妻子许灼华。

怀中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头戴牛头帽，一脸稚嫩，正是他们的儿子肖云。

许灼华原本在准备晚饭，见丈夫在院中练剑，知道他不论刮风下雨，每日必练一个时辰。不敢出声打扰，进到屋中，倚在床头缝补衣衫。猛听得屋外刀剑声起，忙将儿子搂在怀中。

约莫一盏茶时分，五六名猎户破门而入。许灼华惊慌失措，高声惊呼。两个猎户抢步上前制服她们母子。其余几人在屋内翻箱倒柜，好似在寻些什么？过的顷刻，回到房间门口，相视一眼，摇头苦笑。

屋外肖远二人还在争斗不休。众猎户奔出房间，只见场中身影上下翻飞，只闻得刀剑相击之声，却不见其人。众人生怕迟则生变，只得出言威胁。

肖远猛然听到屋中惊呼之声，已大感不妙，但此时正斗至酣处，一时之间难以抽身，大声叫道：“罪不及妻儿。只要阁下放了他们，我立刻罢手，随你们走一趟。”

那黑衫汉子冷笑道：“现在可不是你做主的时候。”

“肖远，你再不罢手，我们就杀了你的妻儿！”

肖远心神紊乱，生怕他们痛下杀手，身法渐渐慢了下来。这时他剑招虽凌而不乱，但气势不足，那黑衫汉子见他前胸露出破绽，一刀砍向他的左肩，左掌顺势击出。

肖远心神飘忽不定，等回过神时。眼前青光一闪，身子本能向后跃出，但避之不及，嗤的一声，长刀已入左肩寸许，见敌人左掌已至胸膛，忙挥剑斩敌手腕。

那黑衫汉子心中一凛，料想不到肖远重伤之际，还能发出凌厉一击，忙撤掌后跃，长刀离肩，顿时鲜血飚射而出。

肖远掷剑于地稳住身形，忙点肩上的"云门"、“中府”、“气户”三穴，虽止住血势，但已伤及筋骨，令他动弹不得。

黑衫汉子见他一副狼狈之象，突然仰天而笑，声若狂风怒号，远远传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鸣响，鸟兽之声戛然而止。笑声一毕，他突然转身，眼睛死死盯着肖远妻儿，一步步走向她们，步伐沉重有力。他每踏出一步，肖远的心就跟着抖动一下。

风拂树梢，虫鸣鸟际。肖远明白妻儿性命就在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