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金瀚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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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澄梦一样,孟望舒惊讶地看向刘通,“金瀚书院?先生居然去了金瀚书院?”
那可是全崇阿最大的学府,能进金瀚书院的学生,大多是富贵权势子弟,书院规矩严格,才俊辈出,能念完五年出来的人才,不是十里挑一,而是千里无二。
只可惜,孟望舒当时只念了一年半,勉强算个三百里挑一。
澄梦上下打量着刘通,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跟之前难民时的邋遢模样确实是天差地别,但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大的本领,能让金瀚书院的院长青眼相待。
“刘某能有今日之安稳,除了大小姐的关照,也是多有承蒙院长大人的照拂。”刘通抱着那两本杂书,向金瀚书院所在的南方鞠了一躬,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地感激。
“先生谦虚了,金瀚书院可不是只靠院长一个人就能轻易定课程和老师的地方,”孟望舒回忆起那一年半的学院时光,笑了笑,“先生若没有两把刷子,别说院长举荐了,就连金瀚书院的门怕是都进不去呢。”
刘通也笑起来,又邀请了一遍孟望舒去金瀚书院逛逛,孟望舒见推辞不掉,便带上澄梦和姒紫,也顺便去看望院长大人。
金瀚书院当时修建之初,预设了好几个地段,可最后,为了不让这些富家子弟们贪图享乐,便将书院专门建在了城南的一座独山上。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会有顽皮的学生逃出山,孟望舒换作当年,指不定就是会被刘通逮的那一批人......
上山下山只有一条明路,孟望舒即使很多年没走过,却还能记得当时的同学戏称之为出家道,今日天晴没多久,出家道上的雪半化不化,脚印纷杂泥泞,似乎有大批人走过。
孟望舒的淡蓝袍免不了被甩了一片泥点子,有些郁闷道:“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我看那围在书摊面前的学生,也不过三四个而已啊。”
“大小姐有所不知,”刘通在前带路,透过常青的松枝缝隙,已经能看到金瀚书院的牌匾,“今天一大早,贾右丞就大张旗鼓地来造访,只不过院长大人不给面子,叫人把贾右丞给拦在了外面。”
贾右丞......
贾度?
孟望舒还没习惯贾度的这个称谓,直到跟着刘通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这才真切地看到了改头换面的贾右丞。
金瀚书院的金字招牌下,有一人站在最前面,立如松柏,锦袍绣带,身后林林总总站了数十个侍卫,皆是低头无言,顶着太阳也不知陪着守了多久。
听到后面传来动静,贾度微微侧头,不待这位右丞发问,身后一人便凑了上去。
孟望舒哪管他们在密语些什么,好不容易走完了山路,只顾着半曲着腿擦那些可恶的泥点子。
刘通倒是没催促,只不过抬头一见来人,由不住提了个醒:“大小姐,贾右丞过来了......”
孟望舒没理,直到澄梦和姒紫见贾度逼近,挡在了自己面前,这才直起身子,与贾度对视。
贾度早就不是那个只会皮笑肉不笑的白面书生了,如今身居右丞高位,见了孟望舒,却还是尊称了一声,“大小姐,好久不见。”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我引荐给上任国君的贾度吗?哎呀,”孟望舒还记着贾度那日的阴招,两手一拍,阴阳怪调道,“瞧我这嘴,贾右丞,可别见怪。”
“大小姐,”贾度没半点生气,甚至嘴角噙着笑,“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任凭您喜欢。”
说完,贾度当着众人的面,屈尊地单膝蹲下,将侧面孟望舒看不到的污渍用洁白的袖口擦去。
“干嘛?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带你进去吗?想都别想。”孟望舒心里膈应得很,扯掉贾度手里的衣袍,头也不回地进了书院,澄梦姒紫紧跟其后。
刘通没想到孟望舒的地位竟然还在贾度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跟上孟望舒,被贾度叫住:“这位先生,是书院的老师吧,若不麻烦的话,能否代我给院长大人捎个口信?”
孟望舒一走,贾度带来的人全都诚惶诚恐地围了上来,扶着贾度生怕有半点磕碰,刘通也被包围地水泄不通,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相比之下,书院内就安静多了,毕竟每一块区域都有严厉的教习先生看管,若是因为嬉戏打闹扰乱了书院纪律,是要被罚去抄书的。
孟望舒走在石子路上甚至放慢了脚步,本以为自己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规矩,却又像肌肉记忆一般浮现出来。
三人之中只有姒紫从没来过金瀚书院,更不知道这里面教习先生的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地随走随看,“对了,大小姐,刘先生没......”
“嘘——”孟望舒一听这个音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澄梦瞬间捂住姒紫的嘴弯下腰,不堪回首那唯一一次来书院还被教习先生送去抄书的痛苦,“你给我小点声行不行,别以为你不是这儿的学生就不会挨罚,你抄书倒是不碍事,别带上我俩。”
姒紫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莫名被这个氛围给唬住,细若蚊呐地补上了后半句话:“没......刘先生他没跟上来......咱去哪儿啊?”
孟望舒回头一看,刘通果然不见了踪影,书院里又不能叫喊,三人蹲在花丛边,忽然像没头苍蝇一样安静了下来。
“要不咱回去了?让门口的侍卫给刘先生说一声就行。”澄梦叼着一根草百无聊赖,活像个地痞流氓。
姒紫一手抱着膝盖,一手去扣石子路上的鹅卵石,还在为不能正常说话而憋屈。
“这才进来多久,贾度那家伙肯定还没走呢,现在出去岂不是又得碰上他,我才不要,”孟望舒的脸皱成一团,实在不想再被贾度膈应一次,“走吧,我应该还记得路,咱们先去看看院长大人。”
三颗头忽得从花丛中探出来,把一个刚巧经过的学生吓得不轻,浑身一抖,尖叫还没发出声,就被已经有经验的姒紫捂住。
孟望舒满意地点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若是当年自己也有这么机灵,得免去多少罚啊。
可这一幕落在那学生的眼中,可能像极了入室抢劫不成,反倒要杀人灭口的魔头,一张嘴就是狠命一咬。
姒紫吃痛地嗷了一声,澄梦拦得住一个拦不住一双,那学生挣脱了桎梏之后,气如洪钟地惨叫出声,怕是连院外的贾度都能听的一字不差。
“老师!!!救命啊!!!”
这下可好,除了教习先生,整座书院的人都知道了,上课的老师戒尺拍烂了都止不住学生们看热闹的心,一个个纷纷挤在窗户前,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课堂时间捅这么大的篓子。
孟望舒和澄梦对视一眼,已经有预感接下来的画面了,时隔多年,他们两人还是功力不减,成功地再次将书院闹翻了天。
姒紫还想着补救,可那学生嚎啕不已,直到见教习先生赶来,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完了......大小姐......咱回不去了......”澄梦一脸麻木,眼睁睁看着那位教习先生走近。
孟望舒心里一凉,既然澄梦都这么说了,那来人肯定是她了。
果然,孟望舒抬头一看,那手执乌木戒尺,面冷似七月寒冰的教习先生,不是全院最严厉的厉痕是谁?
过了这么些年,孟望舒对书院印象最深的,恐怕除了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就是厉痕的冷面无情了。
澄梦也算是领教过的,上次唯一一次来书院,就是和留青一起来接孟望舒回家。
可谁能想到孟望舒在最后一步要出书院的时候抽了风,呼天啸地地高喊解脱,澄梦也跟着发疯欢呼,结果连带着留青都被厉痕抓了回来罚抄书,约有一掌厚的一叠纸没抄完不准走,连院长求情都不管用。
那叠纸当然是澄梦和孟望舒哭着抄完的,留青不对他们冷嘲热讽就算是慈悲了,最后抄了一天一夜,厉痕还不给他们饭吃,说他们既然不是书院的学生了,饭也不该归他们管,实在是......
惨绝人寰!
可是心里骂归骂,求饶还是要求的,厉痕总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变吧,就算是刀子嘴也该生生锈了。
“呜呜呜......厉痕先生,不是我们叫嚷的,”澄梦不想再将当年的噩梦重新温习一遍,哭丧着一张脸小声辩解,“是他引起的骚乱,与我们无关啊呜呜呜......”
厉痕的戒尺拄地,站在四人面前看着澄梦哭,直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些凑热闹的学生见她一来,也早就争先恐后地做回了位子。
孟望舒趁机偷偷看了一眼厉痕,或许是因为常年面无表情的缘故,那一张脸跟孟望舒记忆里的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什么皱纹。
“曲成薪,孟望舒,澄梦......”
厉痕的声音甚至都和原来的一样,平缓压迫,孟望舒被她的眼光扫过,只觉得后背发凉,根本没注意到第一个名字是曲成薪。
到了姒紫时,姒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整个人都被定住了,也不知道自报姓名。
“厉痕先生......这是姒紫......不是书院的学......学生......”孟望舒咬着牙挺身而出,被澄梦敬佩地投来目光。
“姒紫就行,解释那么多可不是你孟望舒的风格,”厉痕手中的戒尺敲了敲小石子,转身之前只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你们四个,都跟我走一趟。”
没有其他任何人在场看着他们,可他们谁也不敢有所违背,乖乖地跟在厉痕先生的身后,按照刚才的点名列队,依次行进。
四个人像串糖葫芦,澄梦和姒紫都低着头心情复杂,没能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曲成薪扭头,对孟望舒眨了眨眼,不复之前被吓到的惊恐,而是得逞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