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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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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过半,翻飞的雪势将将变小。

雪花栖息的厚重云朵慢慢飘散,露出云后清冷的月光,映得雪地一片莹白。

狂风许是吹了一日有些劳累,方才还气势汹汹,此刻竟沉寂下来,融入悄然的月色中。

山洞内寂静无声,唯留火舌霹雳。柴火是洞口崖壁上的枯枝,外皮有些潮湿,好在内里干燥能够点燃。

只是柴火不多,他们得省着用。

温仙月头搁在双膝上,今日之事如潮水般纷沓而至,她似一叶扁舟被拍打得七零八落。

雪崩事发蹊跷,那声巨响太过诡异,多半是有人故意为之。估计山谷发生的雪崩也是如此引起的,对付他们办法也只是如法炮制。

有人存心置摄政王于死地,齐雁云不可能察觉不出来,常年处于权力争夺漩涡的江如洵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大理寺一脉拥护皇帝亲政,隶属皇帝一党。

摄政王与皇帝是亲叔侄,更是君臣,自成一派。

孟丞相背靠太后,笼络了不少朝中大臣,更是一大势力。

大魏朝政分散,如今较为稳定的局势还未被打破,若是一方发生动荡,大魏必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对摄政王动手,代表着背后之人想打破大魏相互持平的局势,这背后之人,可能是皇帝,也可能是孟丞相。

这也是皇帝下令大理寺全力搜救的原因。

摄政王不能出事。

孟家势力近些年来愈发强劲,全靠摄政王铁腕手段压着,要是摄政王出事,现如今的皇上根本对付不了孟家。

帝王之家多猜忌。即使皇上没有动摄政王的理由,也不能将此事就这么推到孟丞相身上。

如是说了,反倒引起摄政王的猜疑。

三足鼎立之势,两两结盟最是不保险,更别提一方势微。一旦扳倒第三方,下一个被吞并的,就是弱小的那一方。

温仙月顺顺长发,秀丽的发梢从肩膀滑落至腰间。

看来是她考虑不周了,对于这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来说,有时候真相,也是可以权衡利弊掉的。

“唉……”她叹气出声,大魏的皇权纷争,何时才是个头。

这一切的终结,又得牺牲多少人才换得来。

她神色冷峻,想到那些玩弄朝政、争权夺利的上位者,眸中满是厌恶与不满。

身旁突然一阵簌簌声,温仙月收拾好情绪回过头,见齐雁云醒过来,正撑着身子起身。

她忙倾身过去,扶着他坐起身,回头看了眼另一侧的主仆二人,微微拧眉压低声音,语气嗔怪:“你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齐雁云眸色沉沉,眼睫轻拢,视线缓缓扫过她脸颊上、脖颈上的细小伤口。他从怀中摸出一枚药膏,揭开盖子递给她,面色清润。

“擦点药吧,不然会留疤的。”

温仙月怔愣片刻,回过神想起来自己身上也有伤,被他这么一提醒,竟隐隐作痛。

难不成真的会留疤吧?

齐雁云捕捉到她眸间一闪而过的担忧,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怕留疤,还不快擦药。”

温仙月面色羞赧,伸手接过药膏,膏体呈淡白色,通体透亮,蕴着一股浓浓的药香,没那么难闻。

“我倒是忘了。”温仙月莞尔一笑,“谢过齐大人了。”

说罢,指腹往膏体上一蹭,举起手正准备朝脸上一抹,齐雁云忽然脸色一变,拦住她。

“诶,伤口不在那儿。”他抓住她的手腕,带到伤口位置轻轻放下,眉头一松:“这儿。”

膏体清凉的触感在脸上蔓延开,温仙月只觉得自己两颊滚烫,手腕处也染上一串燥意,一路攀升至脖颈处。

齐雁云见她擦不到伤口处,干脆拿过药膏,自己上手。

温仙月眼眸微睁,愣在原地看他突然凑近的俊容,突然呼吸一滞,竟是不知道如何呼吸才好。

他神色认真,未有半分轻浮之色,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伤口上。

温仙月盯着他的眉眼,将他的神色全都纳入眼中,他紧绷着的面容在给她上完药之后才稍有放松。

随着他眉头一动,温仙月也觉得自己心头一动。

注意到他掀起眼帘要看她,温仙月慌忙地移开视线,胸口突然一松,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她才惊觉自己闭气闭了许久。

齐雁云抬起眼时,只来得及看她略微慌乱的长睫,浓密扑闪,宛若一只灵巧的蝴蝶,飘然而至。眼角微红,似有明亮水光,如一汪清泉,清澈涟漪。

“好了。”他看了一眼便抽身而出,不自然地撇开头,有些口干舌燥。

“你休息吧,我守会儿。”

温仙月呆愣点头,靠着石壁闭上眼,讲刚才那点旖旎念头抛之脑后,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齐雁云守到后半夜,道青从睡梦中醒来替他。

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各自做起自己的事。

温仙月已陷入熟睡,脑袋歪在一边贴着肩膀。

齐雁云看着她的睡颜,把身上的大氅盖到她身上,听她轻哼一声,满足地闭上眼,席地而睡。

第二日天色将晓,四人简单收拾了一下,顺着昨日温仙月二人出来的缝隙往回走。

沟壑里不见光亮,好在道青身上揣了火折子,勉强能够照亮前路。

道青打头,齐雁云殿后,四人顺着狭窄的山缝缓慢前行。

沟壑里算不上四通八达,偶有一两个分岔口,四人不敢耽误时间,更怕这山体中出现什么变故,就只朝着正中间的那条道走。

很快就回到了温仙月他们之前醒来的地方。

整个沟壑只有这处能看见一些光亮,温仙月顺着淡色抬头看向那道缺口,他们就是从那处掉下来的,看起来这沟壑挺深的。

“我们昨日,便是从这处掉下来的。”

江如洵依着温仙月的视线抬头,也瞧见了那抹昏暗中的亮色:“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成为唯一的出口。”

温仙月心里一凉,随即想到昨晚待的那处山洞,从这儿爬上去,总好过飞檐走壁,随时会掉落深渊粉身碎骨。

“我们再找找看吧。”齐雁云提议道。

四人复又启程,除了江如洵二人进来的那个山缝,其余全被石头遮得严严实实,先前那个山缝也被积雪死死掩盖,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他们弯弯绕绕,又回到那道缺口下。

“看来我们只能从这儿爬上去了。”齐雁云握紧长剑,暗中叹口气,从腰侧拔出一柄匕首递给江如洵。

江如洵不解:“这是何意?”

齐雁云:“这四周定有大理寺的人,殿下先上去,找到他们后,再来接应我们。”

他朝道青递了个眼神,“不知道青大人可佩有短刃?”

道青是江如洵的贴身侍卫,身上除了长剑,自然有防身的短剑。他会意,掏出袖中短剑。

江如洵接过短刃,眸色淡淡,“只有这个办法了。”

齐雁云略一颔首,拉过温仙月往后一退:“这山壁坚硬,不易攀升,殿下多加小心。如有不测,我会在下面护着殿下。”

“有劳齐大人了。”

“份内之责,殿下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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