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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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院子里不似方才那般热闹。
尝鲜的人们已经离开，而木桌上，周郎中和林正石也都有了几分醉意。
一个乐呵呵地回了家，另一个帮着收拾。
即便染上醉意，林正石手脚依旧很是麻利，和杨氏一起，没一会就把桌子和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些签子杨氏没有丢掉，而是认认真真地将每一根全都清洗干净，放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晾了起来。
小宝和小贝早已经被倦意缠绕，两只小团子直觉地洗了脸洗了脚，去床上躺着，呼呼大睡。
林秋意笑着从背后取下小布包，里面装着的满是银钱。
铜板最多，偶尔还夹杂着两块碎银子。
除了那小跟班之外，村里还有个地主家的人也来买了烤串，林秀才他娘子也带着孩子来买了不少，这些人，给的都是碎银子。
林秋意将小布包里的银钱全都倒在了擦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
哗啦啦——
同伴撞击在桌面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紧接着，满桌的铜板就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么多！”杨氏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林正石也被这些铜板吓到，连酒都醒了。
“这些加起来，不会有一两银子吧。”
他们只是烤了些烤串而已，没想到居然这么赚钱。
林秋意将铜板分成三份，一家人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
“231文。”
“206文。”
“227文。”
再加上那边的五钱碎银子，总共是一两零146文钱。（为了好计算，这里统一一两银子兑换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
“嘶！”
就连林秋意自己，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太赚了！
就在此时，混了各种调味料的烤肉味在鼻尖荡漾开来。
林秋意刚回头看去，几根肉串就自动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林秋原递过来的。
“吃点先垫垫肚子，我再给你烤一些。”
说完这话，林秋原又一次充当起了烤串的伙夫。
林秋意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烤串，以及给她搬来了凳子的爹娘。
被家人关怀的感觉，又一次温暖了她的心。
方才林秋意一直在卖东西，忙来忙去的，知道她没吃多少，林秋原就特意多给她烤了几串。
“娘，哥，你们也坐下吃！”
除了两个小家伙，还有被周郎中拉着在喝酒说话的林正石，其实刚才家里人都有在忙，只林秋意是最忙的那个。
她当即就拉着杨氏和林秋原一起，在木桌旁坐下，享用早就该入口的美味。
忙了大半天后，再次吃到烤串，只觉入口更香。
也不知道是累了之后产生的错觉，还是肉腌制得更加入味了。
喝下最后一口奶茶，林秋意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嗝，随后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真是好久都没吃这么撑了，不过好满足啊！
熄灭炭火，将烤架搬进房间后，一家人冲了澡，都躺在进被窝中，开启今日份美梦。
深夜，幽静的院落内。
少年叫来仆从收拾起一地的竹签，嘴角略微勾了勾。
“这新花样，真是越来越多了。”
没过多久，这院子里，就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如果林秋意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来人。
小贝若是在这，肯定会激动地叫上一声：师父！
是的，来人正是姜元顺的爹，姜晟。
他甫一到少年面前，就立刻半跪着行礼，过程中背脊一直挺直，仿若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少主！”
姜晟恭敬开口，看向少年的眉眼中，既有无可言喻的尊重，又有浓浓的关怀。
见到他后，少年那冷漠的眼也不觉多了两分喜色。
“舅舅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姜晟也不拘礼，起身大步走向少年，在他对面坐下，皱着眉头道：
“少主，您身份贵重，今日就不该亲自跑一趟。”
他指的是少年亲自去村里那事。
少年没有回应，他心里清楚自己即便是顶着如今这身份，其实也不适合外出，可不知为何，就是想着去那边看看，像是亲自去了才放心般。
岔开话题，少年随意道：
“我听闻舅舅近日收了一位徒弟。”
姜晟闻言“嗯”了一声道：“不错，是个小女娃。那孩子有些天赋，又挺努力。就是住在老周家隔壁那户人家最小的女娃。”
“是他们。”
少年眼眸微动，只感觉林秋意家和他们之间的牵扯是越来越多了。
姜晟还很疑惑：“少主认识他们？”
“嗯，生意上有合作。”
姜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主子若是想说，也不必他再追问。
他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这个春季几乎没怎么降雨。
这里地处南方，影响不大。可北上那边，收成至少减了三成。
若再持续下去，只怕秋冬季会因为饥荒死上一大片人。
游牧民族那边恐怕更难。”
姜晟点到即止，少年因为他的话语，眼眸逐渐幽深。
“若是明年再如此会如何？”
“只怕会有一场暴乱。”
暴乱两个字，正中少年内心。
可一想到民不聊生，饥荒遍野，易子而食这些事，他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忍心。
“我会吩咐下去让人收购粮食。
西北的情报，还望舅舅多打听。
至于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晟深深地看着少年，仿佛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以前的某个人，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
少主和主子真的很像，都一样的仁善，为劳苦大众考虑。只是因为当年那场巨变，少主不能如同主子那边随性，不得已压下自己情绪，处心积虑地蛰伏于此，等着机会到来。
若是没有那件事，只怕如今这大夏，也不是现在这幅局面。
将目光落向那遥远的京都，姜晟内心叹息一声。
“少主，大事为重。”
他深深地叮嘱一句，转身离开院落。
院内，少年的眼眸从茫然逐渐坚定下来，多了几分冷漠。
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再考虑其他，难免显得有些虚伪。
既然世间没有两全法，那就干脆破釜沉舟，一路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