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灭的使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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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走廊上,响起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带着回响。
玛丽有点被吓到了:“来了?谁?谁来了?”
“来杀你我的人。”
“这……应该是约瑟芬吧?”玛丽强笑道,“又或者是宫廷里的其他人,乐师、厨师、卫兵什么的。”
“快点躲到床下去!”
海斯泰因的语气不容玛丽有任何质疑。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大门。在大门之外,那脚步声正在不断地逼近。
玛丽吓坏了,竟无视了床底的脏乱,把整个人都给塞了进去。
门是虚掩着的,本应是一推就开。可脚步声抵达门口后,就变得悄无声息了。脚步声的主人似乎也已经注意到了房间内隐藏着危险,正隔着那扇厚重的大门审视着房间的内部。
海斯泰因握着剑、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而眼睛则一刻都没有从门前挪开。虽然视线被大门阻挡,但他依然能够用剩下的感官去感知敌人的所在。他用鼻子搜寻着敌人的气味,用耳朵倾听着敌人的呼吸,用汗毛感知着空气热量的转变,用这些零碎的信息,去拼凑出门外那个敌人的状态。
而他能够感觉到,门外的敌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也许是因为太过寂静的缘故,玛丽从床下微微探出了一个脑袋。
“怎么样了?”她小声问道,“到底是谁?”
这忽如其然的声音打破了空间中的某种平衡。海斯泰因忽地前踏一步,隔着门板一剑刺出,那剑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门板,就像用发热的刀划过一块油脂。门外传来了一阵闷哼声,等他把剑收回时,那剑身上已经染满血渍。
然而,他的神情并未因此变得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的严峻。
果不其然,门外响起了一阵笑声。
“不愧是剑之一族的传人,出剑又快又狠。明明隔着门,剑却精准地刺入了我的心脏。”
门被一根拐杖推了开来。出现在门外的是那名穿着托加长袍的老者,他胸前的布料已破了一个洞,周围的布料更是已被鲜血染红。可他却若无其事地站在海斯泰因的面前,在那里哈哈地笑。
“克罗狄斯.托勒密,不灭的使徒。”海斯泰因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在安提利亚岛上修行时,我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是的,我和剑之一族,其实有着不少渊源。”
克罗狄斯拄着手杖慢慢地走进房间,全然不顾海斯泰因依旧在拿剑指着自己。
“是两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前?事情太多,我记不得那么仔细了。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他自称他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希望从我这里习得世界各地的所有剑术。作为拜师的代价,他也会把他自己独创的一套剑术传授给我。”
“我自然是掌握着那许多剑术的。毕竟,我已经活了快有近千年了,从天文、地理、数学,到医学、生物、工程,乃至于冶铁、砌砖、畜牧……凡是人类所掌握的知识,我几乎都有学过。但是我不理解,他既然已是天下第一的剑客,那为何还要从我这里去学那些完全不如他的剑术?你猜他怎么回答我?”
克罗狄斯意味深长地看了海斯泰因一眼,然后转过身,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说道:
“他回答我说,因为他知道,他尚未到达剑术的顶点。”
“我问他,什么是剑术的顶点?”
“他回答我说,是归一。他要把世界上所有繁杂的剑术统合起来,找到生衍他们的那个源头,使千般剑术、万般武艺,重归于一。”
“我很震惊。因为他想做的是和我同样的事。但是我当时却摇了摇头,不认为他能办到这一点。因为当时他的年龄已经有七、八十岁了。我能够洞悉他的命数——他将在两年过后死去。”
“可是他却笑着,对我说,我死后,自有后人能站在我的肩膀之上。”
“然后,几百年过去了,你站在了我的面前。”
说到这,克罗狄斯停下了脚步。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将那手杖如剑一般握在手中,同时摆出了一个老练的剑术架势。
“我前后加起来,也练了有三、四百年的剑,自认为世界上已经没有敌手。用尽全力攻过来吧。让我看看,被剑之一族历代磨炼出来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剑术。”
“如你所愿。”
海斯泰因二话不说就把剑挥了过来,其势如疾风闪电!
克罗狄斯大吃一惊,剑还离了老远,他就先后换了五、六种防御的架势,可那一剑千变万化,第六次防御之后,他已然察觉自己必定要中这一剑,当即“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而这时,海斯泰因的剑实际上还离他足足有三步之远。
海斯泰因并没有因为克罗狄斯吐血而收手,乘着他架势大乱的时机,他一剑封喉,让克罗狄斯血溅五步!
“你的剑术确实很强,从你的动作中,我能看出米斯特汀一族剑术的影子。”海斯泰因说道,“但是这种程度,我师父的几个儿子都能够达到。而他们都已经因为学不会这一剑死了。”
在他的面前,已经受了致命伤的克罗狄斯缓缓地爬了起来。他雪白的托加长泡又染上了不少血渍,但他的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海斯泰因,正准备说话,可嘴一开,立刻又“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劝你不要细想刚刚的那一剑。”海斯泰因冷冷地说道,“不然,你会一次次地受伤,直到死去。”
“我不理解。”克罗狄斯擦着嘴角的鲜血,“我学了几百年的剑术,而你最多几十年,我门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是天赋。或者说,是那一时的灵光闪现。”海斯泰因回答道,“能不能学会这一剑,以及是死、是生,差距就只在那一瞬间。”
“几百年的思索,不如短暂的灵光一现。”
克罗狄斯仰着头,若有所思。然后,他低下头,用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目光,直直地打量着海斯泰因。
许久之后,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果然看不清。你的剑术是我无法理解的领域,在这一变数之下,我无法看透你的命数。”
海斯泰因依旧一脸警戒地看着克罗狄斯:“我也从来不相信什么命数。”
“几百年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克罗狄斯把手一挥,沉重的黑暗就如同铁幕一般从天空垂下,遮蔽了一切。
从那一片漆黑之中,响起了他的笑声:
“既然胜负不可知,那就久违地来尽力一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