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人世间最大的恶来源哪里?神只还是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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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显赫凡王死去时,他宴请诸神,诸神也赴他的约。
天上的神王就是自那时开始威压大地,比人们想的还要早的多。——永生的冒险家奥狄斯记于末日启示之际。
……
人世。
大地上最富饶的国度西庇洛斯。
没有任何人要比坦塔罗斯还要清楚自身的困境了。
他在短短数月就享尽人世间一切荣耀,他被众神邀请去往奥林匹斯神庭,去见他的父——神王宙斯。
他的父神在奥林匹斯山最高的宫殿设宴款待他,九位文艺的廖斯女神向他献舞。他在山风拂面的宫殿畅饮林中仙女酿造的蜜酒,醉眼朦胧与神王座下的拥护者谈论人间。
神王的拥护者赞美他,夸耀西庇洛斯是人世间最富饶的国,他是人世间最大的王。
而神王和天后,她们坐在两张相伴的王座微笑以对这和谐美好的一幕。
但……真的是这样吗?
那些高高坐在上首的古老神只们何尝看不出坦塔罗斯欢快醉眼中的躲闪和疏离,只有穿行在下方的神只才会认为天界新晋了一位特殊的凡人宠儿。
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明白这是一场戏剧,剧本早已拟定,无论主角是否愿意都要登场然后谢幕。
不止坐在上方的神只明白,舞台中心的坦塔罗斯也明白。
所有取得的荣耀好像就是为了失去然后送给另一个人,而神是推手,也是强权和命运。
除了神的子嗣,无人可继承另一个凡人的荣耀。
如果……自己真的是神王的子嗣该有多好……
可惜不是。
倘若不是,那莫大的荣耀便不是丰碑,而是残落的墓碑。
没有人比坦塔罗斯更了解了,要一个人得到他所不能得到的美好事物,然后宣告他的死期。
盖因他生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湖中之月,可见而不可取得,待他死后,潮湿松软的地下才是归宿也是现实。
坦塔罗斯离开天界的第一天晚上,散落在四国的探子就回来向他禀报。探子们绘声绘色向他讲述他在天界的荣誉,说他畅饮众神取食的蜜酒,说他和太阳还有商神相谈甚欢。盖因这荣誉已从天界流向四方的国。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大的荣誉吗?没有了。
倘若没有比这更大的荣誉了,那原站在顶峰的人是不是该下山了?
而山下又是那里?深渊还是死国的谷底?
但人世间确乎曾流传过凡人所能得到的最大荣誉,那是神只对最虔信者的褒奖——与诸神痛饮,九位美妙的廖斯女神献上绝于凡世的神舞。
这褒奖曾有人得到过,那是一个名叫坦塔罗斯的国王。
也许往后不会再有人得到了,但这褒奖永远放在群山之巅,永远等待最优秀的凡人前去摘取。
而谁会是下一个最优秀的凡人呢?是你?还是我?
也许……
每一个人都是最优秀的,我们永远自认为自身的完美无瑕,永远想要去摘取那颗放在群山之巅的璀璨明珠。
坦塔罗斯同样如此认为。
但是很遗憾,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人眼中那个最优秀的王,最好的王另有其人。
他是那个取得不应该取得美好事物的凡人,被宣告了死期。他生前得到的一切都是湖中之月,可见而不可取得,待他死后,潮湿松软的地下才是归宿也是现实。
他在富饶国度的深宫赶走所有仆从,一个人独处,也在此前召见宠爱的儿子珀罗普斯。
他坐在王座上沉思,四下无人,因为王者注定孤独。
他……很孤独……
因为在去往奥林匹斯山赴宴时他就已经了献祭很多人,其中不乏冲撞他却又忠心耿耿的臣子,他们进言,然后死去,因为这言不合坦塔罗斯的意。
这很寻常,也很平常。臣子是为了家和国,而王是为了权与力。
他们所思所想从不一样,就像是一纵一横的两条线,除了起点再不相交。
可纵然献祭了一城又一城的人,比约定时的数目还要多十倍不止,死国的君主却不曾来履约。
还有他想要求助的神只妻子们也不知所踪,她们背后是湖泊里的神只。
从那时起坦塔罗斯就明白了,他被抛弃了,死亡的命运已然定下不可更改。
而越是绝境人就越是疯狂,而越是疯狂人就越显得冷静。
坦塔罗斯在冷静中做了决定——他要加大力度,毫无保留对死亡进行献祭,即使死亡不会回应他。
因为——死亡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不仅如此,他还要最第二件事——回请天界的神只,以人世最显赫君王的身份!
这是坦塔罗斯所剩不多的骄傲,也是埋藏他骨子里的自负——王的落幕,必须由王亲手撰写序章。
行宫之外,早先召见的爱子珀罗普斯来见他了。
珀罗普斯一进宫殿就能望见插在宫殿中央的金刀。
他心里疑惑父亲今日的反常,坦塔罗斯却已从王座上下来走向他。
坦塔罗斯问他:“我的孩子,请告诉我。”
“你是虔诚的信徒吗?”
“你是否信仰庇护我们的诸神,并为此而感到问心无愧?”
这些问题不需要犹疑,因为珀罗普斯本就是虔诚的信徒。
“父亲,我当然是了。”他回答道。“我为我的信仰感到问心无愧。”
坦塔罗斯很满意孩子的回答,他向珀罗普斯娓娓道来:“孩子,我曾去往天界奥林匹斯山,享用过我所不能享用的繁华。”
“诸神的宴请我发自心底感到恩泽,我想要回请她们。”
“然而人世珍稀的物太少了,我费尽心思才打听到一些稀奇的肉类。”
“那我去为父亲取来。”珀罗普斯信誓旦旦。
坦塔罗斯却笑了,他走向宫殿中央插入地下的刀,不费力就拔了出来。
“孩子,你是虔诚的信徒。这样的事应该你去做,但肉我要自己取。”
珀罗普斯还未惊恐,这还未成形的惊恐就已凝固在他脸上。金刀扫过喉结,于瞬息之间了断他的性命。
坦塔罗斯脸上身上沾满鲜血,他扔下金刀擦拭手指,发现擦不干净,又胡乱在华贵的王服上抹了抹。
他像一个哲人一样在无人的宫殿独自发问又独自解答:“人世间最大的恶来源于哪里?”
“神只还是暴民?”
“不,是他们的国王坦塔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