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暗夜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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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秦二树就闻到了屎盆子的臭气。
坊间传闻,xx公司的秦二树手段毒辣,联合韩氏农机欺压魏氏幼子,干了杀人越货的买卖,魏氏少主幸得上天庇佑躲过一劫,那可恶的秦二树迅速自断臂膀摆脱干系,让韩氏背黑锅,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
五湖四海的热心网友火速赶来,四海八荒一众陆地键仙各显神通,狗日的秦二树敢欺负到我们家孩子头上了?让你假洋鬼子见识见识,我大中华之泱泱键盘侠是如何担得起一个“侠”字的!
口诛。
笔伐。
梁先生这边,楚老板去帮楚载一转移阵地了,杜老板集结两家农机在跟秦二树疯狂打起了价格战,秦二树的黑帖连带着xx公司的风评一落千丈,经销商也扛不住网友的联合抵制,纷纷隐身观望。
好巧不巧的,网上又流传开一份名单,赫赫然就是秦二树拉拢的那些农机厂品牌,网友一看,大喝一声,键来!
这倒是给了梁先生和杜老板机会,迅速打通销路拿到不少订单。
小燕总也带着燕魏两家的存货赶来支援,合众弱以攻一强,迅速控制住局面,抢占中低端市场份额。
每个人都忙成了三头六臂。
梁先生原本计划是要引着各路键仙剑指xx公司,把它们名声搞臭顺势抢占xx公司的国内市场,那样一来,xx公司总部就会立刻发表声明并采取行动反击,这倒是不要紧,梁先生原本也是计划要打一场硬仗的。
但是那样做没有办法引开秦二树对楚载一的围追堵截。
他只能把目标锁定在秦二树身上,梁先生特地叮嘱老韩头儿,屎盆子可以天女散花,但秦二树是重点对象。
xx公司果然没有立刻动作,他们在观望,秦二树可以甩掉老韩头儿,xx公司当然也能甩掉秦二树。
尽管他是中国区负责人,可那又怎样呢,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只要一纸声明,就能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为一个人大动干戈,不值得。
秦二树当然知道xx总部的想法,所以他必须立刻马上想出办法洗去自己一身的脏水,他只能调转方向先去解决掉网络上的谣言,分分钟撤回公司,澄清声明与律师函齐发。
至于楚载一,秦二树咬着后槽牙,决定放他一马。
与其交给总部的其他人,不如日后再想办法抓,功劳还是他秦二树的。
深夜,战火仍未熄。
梁先生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签下了一笔难搞的订单,小辉和阿伟提议去澡堂子拔个火罐儿,梁先生看到车窗外一片由灯泡儿连起来的亮光。
“你们去吧,就在这儿停,我下去转转。”他说。
阿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辉就把车开走了。
梁先生跳上马路牙子,一步一步左摇右晃地向亮光处走去。
他在思考。
楚载一比小魏大不了几岁,他能带着团队去哪儿呢?
他的团队有没有带上数据和设备成功撤离?
为了打掩护,提前让老韩头儿拿着屎盆子天女散花,也不知道效果能不能持久。赵老三去了国外铺货,小魏总还不能醒,现在大后方全都要指望小燕总,可小燕总……
唉,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梁先生的脑子有点乱,他让小辉和阿伟先回去,想自己找个菜市场逛一逛。可是大半夜的,哪还有菜市场啊,只有一个夜市。看起来气氛和菜市场也差不多,梁先生决定对付一下。
刚一走进夜市,梁先生就被一阵吆喝声震得脑瓜子嗡嗡响。
吆喝声,点菜声,颠勺声此起彼伏,菜香味油烟味双管齐下,这哪里是能静下心来想事情的地方呢,可梁先生就是可以。
他不过片刻就安下心来了。
越是热闹的地方就越是能带给他内心的安宁,这还要多亏了老蔡师傅当年对他的折磨。
老蔡说成大事者必须有闹中取静的本事。
“人家要搞你,首先就要让你乱,你乱了,就有空子给人家钻。”老蔡问他:“那时候你该咋办啊?”
“那就不乱呗。”梁先生回答。
“扯淡!”大蒲扇又削到了梁先生的脑袋上。
“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都教你一百回了,要反过来要反过来!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善战者要求之于势因势利导,转圆石于千仞山!你要先爬到山上去再往下扔石头,又忘了?教你点东西你是不是都就饭吃了!”
老蔡把梁先生拎到菜市场,还给他找了个最吵的位置:“你要习惯乱,把它转化成你的势,那你的机会就来了。”
梁先生想起老蔡当时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脚步瞬间轻快了许多。
梁先生走着走着就发现他好像不是一个人在走了,他的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从梁先生的身后赶上来的,走到梁先生身侧时便放慢了脚步。
梁先生也放慢了脚步。
他们的步调一致,都走的很慢很慢,但都很坚定。
谁也没有说话。
梁先生知道他是谁,看来团队已经成功撤离,他是特意来道别的。
梁先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对,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呢?
是让他放弃还是让他坚守?
让他坚守吗?
站着说话不腰疼,梁先生张不开这个嘴。
让他放弃吗?
梁先生不敢说,因为总要有人做。
他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曾经拍着他肩膀叹气的老前辈们了。
“唉。”梁先生也悄悄地叹了口气,藏进了风里。
他只能把步子放的更慢,他希望能多陪那个人走一段路。
你不是一个人,他想说。
那个人也随着他再次放慢了脚步。
你有同行者,他想说。
已过午夜,街边的夜市依然很热闹,但却不像刚才那样人声鼎沸吵得人头脑晕沉,有清凉的微风吹来,吹散了浓稠的食物香气,空气一下子清新了不少。
有些小商贩已经开始收摊儿了,还有一些正在准备第二天用的食材,在街边洗洗涮涮,把漂着一层油花的热水一股脑倒进下水道里,下水道霎时冒出层层叠叠的雾气,夹杂着浓重的鱼腥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身旁的人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梁先生轻轻笑了一声,那人听到了,可能怕梁先生觉得他这个样子不够爷们,立马让正要捂住鼻子的手拐了个弯儿,揣回了衣服口袋里。
越往前走摊位越少,灯光也变得稀疏,黑夜染上了一层静谧的气氛,逐渐变回了它本来的模样。
夜市被远远地留在了身后,他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叉路口。
梁先生停住了脚步。
“梁先生。”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梁先生转过头去,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年轻人没有停留,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小路。
他的个子比梁先生矮了半头,穿着一件略显臃肿的外套,双手插兜,走路的姿势十分潇洒不羁。
微风轻拂耳畔,梁先生听到楚载一对他说。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