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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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早饭，午饭、晚饭，他都没有出现。
苏荷本就不擅与陌生人相处，接连两天，都是如此，陈升再来喊她出去吃饭，她便借口外面游客多推拒了。
陈升倒是贴心，变着花样地把各种饭菜送到她的房间。
这天晚饭竟然带回一盒甄糕，苏荷不好意思地道，“在l市不容易买到吧？”
陈升没有正面回答，“江总听说您没胃口，说是这些小吃，您可能会喜欢。”
苏荷语气有些不自然，“他可以出门了？”
“没。脚踝的扭伤基本消肿了，感冒又加重了，这几天一直在房间躺着的。”陈升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外卖盒，玩笑道，“江总也没吃晚饭，您要是愿意，可以分他半盒甄糕。”
“他不爱吃甜的。”
陈升干笑，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拗，“不打扰您了。”
“谢谢你的晚餐。再见。”
五分钟后，苏荷拿着某人不喜欢吃的甜食来到了他门前。
按了两次门铃，房门才打开。
江铭正在讲电话，看见是她，有些意外，侧了侧身，示意她进屋。
房间和她三天前离开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变化，只是书桌上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苏荷随意瞟了一眼，网页停留在他的电子邮箱界面。
收件箱列表显示最近的几封邮件，来自同一个账户。
“derasa。”江铭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微微拧眉，语气不容商量，“do it。”
是给他发邮件的人。
苏荷下意识地转头，撞进他情绪不佳的眸子，见他挂了电话，舔了舔唇，把一直拿在手上的餐盒递给他，“陈升买的甄糕，我一个人吃不完。”
江铭扫了一眼外卖盒里黏糊糊的东西，“太甜，我不吃。”
早知如此，苏荷“哦”了一声，“感冒没去看医生吗？”
他鼻音浓重，陈升没有骗她。
“没空。”江铭淡淡地道，走到电脑桌前。
特意添置了电脑，想必生意比较忙吧，苏荷猜测。
他要用电脑，她自觉地让出位置，提议道，“不如换种别的药，那个冲剂对重感冒没效果。”
而且，他应该没按时冲服，10袋装的冲剂，还剩下一半。
江铭没有表态，关了电脑网页，鼠标滑到系统程序。
苏荷以为他要忙正事，却见他调出系统纸牌，淡定地玩起了游戏。
好古板啊……
而且，玩得真差。
三局输了两局。
十五分钟过去了，他没有结束的意思，视线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当她不存在。
苏荷打破沉默，“齐主任出差回来了吗？”
鼠标在“再来一局”按钮上停顿了片刻，江铭淡淡抬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冷冷的，带着戏谑，似乎笃定她会出此一问。
“没有。”
“哦。”他态度冷淡，显然以为她来看他是另有图谋，苏荷也不解释，他如此怠慢她，她就如他所愿，公事公办，“他出差快一个星期了。”
哪有主治医师放着重症病人不管，出差这么久。
“等急了？”
“……单位打电话催我回去上班。”有求于人，她怨不得医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
江铭“嗯”了一声，视线重新回到游戏，“让陈升给你订机票。”
不知为何，苏荷觉得他盼着她早点离开l市似的，堵嘴道，“我想看过爸爸再回去。”
“不是给你写信了吗？”江铭语气不耐烦。
“我想再见一见他。医院人来人往，就算不找齐主任，应该也能混进去吧？”
“说得轻巧。”江铭嗤了一声，“你能耐那么大，可以试试。”
苏荷吃瘪，几天过去了，他还在翻旧账，“你不能想想办法吗？没有亲眼看到他的身体状况，我回去工作也不安心。”
“你不如直接说，怀疑我用假消息糊弄你。”
“我没那个意思。”爸爸的字迹她认得，他没必要造假，“心脏病发作，不是感冒发烧。他心思重，我也想劝解劝解他。”
“那就等齐主任从上海回来。”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苏荷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半晌，轻声道，“你忙吧，我回去了。”
“等一下。”
苏荷脚步停顿，却听他淡淡开口，“把东西拿走。”
“噗通”一声，餐盒被重重地丢进垃圾桶，接着，酒店房门被人重重关上。
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专注玩游戏的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抬手合上电脑，冷峻刚毅的五官透着浓浓的疲惫。
对他真是没一点耐性，要不是等不及去医院，恐怕连她的半句关怀都得不到。
闭了闭眼，疲惫的双眸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调出其中一个通话记录，拨了出去。
苏荷憋了一肚子气，在酒店的后花园走了一圈，心情才平复。
回到房间，就听到手机嗡嗡作响。
以为是晓雅打来的，走近一看，竟然是陈皓。
想到上次见面时，他提及的事情，苏荷不由心中一动，赶忙按了接听。
简单地寒暄过后，陈皓直奔主题，和她猜测的一样，正是为了上次提及的那件事。
“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会在国内逗留太久，你最好尽快来bj一趟。”
若在来l市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就应下了，无论如何也要碰一碰运气。
如今，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江铭分明在运作着爸妈的事情，比起陈皓牵线认识的陌生人，显然，前者更值得信任。
不过，眼下事情似乎进展得并不顺利。
“怎么了？”陈皓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你是不是担心他不帮忙？”
“不是。”苏荷自然不会承认，“单位刚通知我回去工作，我在想怎么向领导开口请假。”
“特殊时期，领导会体谅你的。你尽快定下时间，我提前约他。”
“……好。”
呆坐了一会儿，苏荷在拨号面板上输入一串号码，可想到刚刚那个人的态度，又打起了退堂鼓，算了，明天见面再同他商量吧。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床，到楼下喊江铭一起吃早饭。
他小心眼，涉及陈升，边吃边聊比较好。
可按了几次门铃，都没人应。
苏荷看了下腕表的时间，往常这个时间，陈升循例会打电话喊她吃早饭的，今天似乎不寻常。
想了想，她拨通了江铭的手机，没人接听，他又打给陈升。
电话很快接通了。
苏荷急问，“江铭不在房间，电话也没人接，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江总早上说头痛，我载他来医院看医生，打了一针，正在拿药。”一米八的大个子，病到起不来床，想想蛮可怜的，陈升不知道她昨晚在江铭那里受了气，借机帮死撑到底的可怜男人博同情，“他可能没听到电话响。您等一下，我让他听电话。”
“不用了，我在餐厅吃早餐，不必给我带饭了。”
陈升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就断了。
看着不远处喷嚏打个不停的男人，陈升表示无比同情，排队取了药，快步走过去，选择性地向他汇报刚才的电话，“苏小姐联系不到您，挺着急的。”
江铭的眼睛亮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裤子口袋，只有半包烟，手机应该落酒店了，“她找我什么事？”
“没说。”
“跟她说我在医院了吗？”
陈升点头。
江铭眉头紧拧，不知是嗓子不舒服，还是不满他的答案，“她来吗？”
“应该不会来。”陈升大概猜到他的顾虑，向他阐述自己的判断依据，“我说让您听电话，苏小姐说不用，可能还在跟您怄气。”
江铭冷冷地看他一眼，虽然在生病，可气势依然不减，陈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匆忙去停车场取车了。
让苏小姐知道他们在医院，他就注定没好结果。
因为她来或不来，某位病人都不高兴。
唉，这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已经过了酒店早餐时间，他们顺路在街边的早餐店吃了早餐，江铭胃口不佳，一碗瘦肉粥只吃了一半，“打包一份八宝粥，多放糖。”
陈升咬了口包子，“苏小姐说她在餐厅用早餐。”
江铭眉心微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
江铭打开手机监控软件，看到红色标注点所在的位置，眉头越皱越紧，“她去医院了。”
陈升笑道，“看来苏小姐还是很担心你。”
江铭没他那么乐观，尤其是连续拨打电话，无人接听之后，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更强烈了，一边重复拨号，一边起身往外走，“回医院。”
陈升往收银台丢下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不等对方找零，便衔着包子追出去了。
“不会那么巧让苏小姐撞见齐主任的。”他脸色苍白，状态十分差，陈升加快车速，“医院那么吵，大概和您一样，没听到手机响。”
就算听不到电话响，她到了医院也应该联系他们，他的解释太牵强，江铭换了另一个号码，这次接通的很快，他的语气很急，单刀直入，“我是江铭，如果我女朋友问起齐主任，麻烦跟她说齐主任出差没有回来。”
护士长朝急诊门口看了一眼，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瞒着她。”
江铭疲惫地靠在后座，“……她现在在你身边吗？”
“刚刚离开。”
“再联系。”江铭没有多言，挂了电话。
监控软件里的红点朝着他们对向移动，他叹了口气，关掉手机，对前面的人，道，“回酒店。”
他的脸色说明了一切，陈升收回后视镜的目光，顾不得违反交通法规，立刻调头回了酒店。
苏荷则是晚他们10分钟才回来。
等在房间门口的人，唤醒了曾经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荒唐猜测，苏荷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平静地走向他，拿出房卡打开房门，“你不好好在房间休息，在这里干嘛？”
“等你。”她没有像在z市那般将他拒之门外，而且情绪看起来十分平静，江铭反而更加担心。
“有话跟我说？”苏荷给他倒了杯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个姓齐的很难搞，骗你说他出差没回来，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
不认钱又不认人，一点不通人情，偏偏他又是科主任，诊断证明绕不开他，江铭生平最烦跟这种一根筋的读书人打交道，换作别的事，还能耍硬的，可这件事特殊，他不想节外生枝、留下隐患，只能侧面攻破他。
“陈升调查了他的家底，已经找到突破口，等他提供了诊断报告，上面就会配合采取行动。”
苏荷始终面带微笑，安静地等他讲完，“你想到办法就好。”
“你不发脾气？”
“你是怕我担心才瞒着我的，况且也一直在想办法，我没理由冲你发脾气。”苏荷无谓地耸了耸肩，“我更好奇你怎么突然跟我讲这些？或者，你可以一并回答我，我和靳晨碰面那天，你怎么会出面在咖啡厅？你没见过我家的车，我在车里睡着那次，你又怎么发现我的？”
“……我在你的手机里装了定位。”
“什么时候？”
“你被人绑架，我回国去你家那晚。”
那时，她在发烧，哭过之后，就被他哄着睡着了，难怪没印象。
“装定位是为了以防出现类似事件，不是监控你。”江铭说得是实情，可当下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诡辩。
苏荷眉目舒展，一副疑问得解的轻松模样，笑道，“我可以放心回z市上班了。”
她不吵不闹，表现得宽容懂事，江铭心里却不停地打鼓，许是药力作用，脑袋昏昏的，看不透她在耍什么花招，“你昨天说见到叔叔才能安心回去。”
“能见一面当然好啦，可是，情况不允许，也只能抱憾而归了。”苏荷嘴角弯弯，语气有几分调笑，“你不是盼着我早点离开这里吗？现在我决定走了，你不高兴？”
昨天一听说单位催她回去上班，神色马上变了。
苏荷摇了摇手机，意有所指，“你放心，我不会乱跑。”
江铭直直地看着她，那张小脸一脸坦荡，无惧他审度的目光。
他背过身咳嗽了几声，眉头不适地拧作一团，哑声道，“你在这边也帮不上忙，回去也好。”
苏荷乖巧地点头，“你状态不太好，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自己回去。收拾好行李，让陈升送你去机场。”
“好。”
黑色的眸子疑团密布，江铭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下楼了。
咖啡色酒店房门关上，苏荷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他还是不明白，她宁愿选择不美好的真相，也不想要善意的谎言。
谎言戳破的那一刻，是比真相糟糕百倍的灾难。
她极度讨厌那种世界突然反转的不安全感。
他到底是低估了她的承受力，还是男人的控制欲作祟，苏荷握着手机的手指指尖泛白，颓然地倚向门背，注定不是一路人呢。
笼中鸟一样的安逸，她消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