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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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咣咣咣”地剁肉声吵醒的，烦躁地皱了皱眉头，试着再次入睡，没能如愿，不情愿地起床了。
“超市不是有肉沫么。”被吵醒，她的起床气很大。
“机器打的，没有自己剁的香。”江铭手上动作没停，熟练地翻了一下案板上的肉碎，“羊肉白菜馅，行吗？”
“你不如等饺子下锅了再问我意见。”
“……你不是在睡觉么。”江铭咕哝了句。
苏荷耳尖，“我不是被你吵醒了吗？”
“马上中午了。”江铭指指窗外，语气随意，“熬夜了？”
“失眠。”不知是不是白天睡觉太多的缘故，安眠药没有像往常那样发挥作用，辗转反侧，凌晨时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很晚才睡着。”
江铭“哦”了一声，黑眸闪过一丝短促的笑意，“那我该早点准备肉馅，早起才能早睡。”
苏荷横他一眼，“你不在的时候，我起得挺早的。”
言外之意，不想见他，才故意晚起的。
江铭招惹不起，转移话题，“去洗漱吧，早餐给你买了豆腐脑。”
“怎么是甜的？”嫩滑热烫的豆腐脑下了一大半，她开始挑毛病。
江铭在厨房拌馅儿，闻言，探出头解释，“酱油吃太多，烧伤可能会留疤。”
刚才涂药，烫伤的地方有些起皱，应该是快结痂了。
她是易留疤体质，自己倒疏忽这些细节了，苏荷吃瘪，可又不想承他的情，凉凉地回了句，“你为这张脸可真费心。”
铝盆丢在流离台上，发出“咣”得声响，带出一串零碎响声，许是把什么东西撞翻了。
苏荷冲厨房嚷了一句，“别乱砸我家的东西。”
半晌，里面传来男人沉闷的声音，“手滑了。”
苏荷挖了一大勺豆腐脑，味道真不错。
吃完饭，她也不收拾，把碗勺往洗刷池一丢就往外走。
江铭正在和面，张口喊住她，“等会儿帮忙擀面皮。”
到底不是他爸妈，瞧他没事人似的，精力竟是用在这些吃吃喝喝上面，苏荷心里烦躁，“我没时间。”
江铭不费力气地揉搓面团，垂眸扫了一眼腕上的时间，9点42分，“还早，等你忙完再包。”
“没心情陪你过家家。”苏荷提醒他，“昨天应下的事，你没忘吧？”
“没忘。”
“那麻烦你拿出切实的行动，”苏荷意有所指地看扫了一眼流里台上的黑色手机，“您那不是中南海的座机，动动嘴皮子就有人买账。”
“保不齐我的电话就能通到中南海呢。”
苏荷不知道他是狂妄自大，还是玩笑心态，漠然道，“但愿。”
她到底是没搭手。
快11点的时候，江铭把案板、刀具、面团、馅料拿到外面餐厅，苏荷窝在沙发上玩手机，装作看不见。
他倒是没再喊她帮忙，一个人擀一个人包，苏荷无聊地时候瞟了一眼，给自己找理由，统共几十个饺子，哪费得了两个人工。
以前妈妈包饺子，从来不让她打下手，都是阿姨帮着擀皮。
那时候她蛮希望能母女俩一起包饺子的，那种其乐融融的烟火气，才是饺子的灵魂。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宋叔叔不会无端给她打电话，苏荷赶忙按了接听，“宋叔叔。在的，现在吗？嗯，好，好，一会儿见。”
“有事？”江铭一直关注着她的动态，见她挂了电话，立刻问道。
宋叔叔让她一起去省委招待所见个人。
马上到午饭时间，去得晚了，怕是会扑空，苏荷应了一声，匆忙去衣柜找衣服。
没找到适合的外套，又跑到阳台，幸而昨天洗的衣服都干了。她取下卡其色风衣，一边预热熨烫机，一边见缝插针地往脸上涂粉底，遮盖烫伤处暗沉的皮肤。
“滴滴”两声鸣响，熨烫机预热结束，苏荷放下眉笔，疾步往储藏间去，却见某个包饺子的男人正佝着身子熨她的风衣。
黑色绸面衬衫上浮着星星点点的面粉，手肘和腰侧蹭到面粉的地方，尤为明显，俨然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样。
江铭抬眸看她一眼，问她，“这么熨，对么？”
苏荷点点头，干巴巴地舔唇，“宋叔叔让我跟他去见个人。”
江铭“嗯”了一声，视线投向她画了一半的眉毛，“去忙你的。”
苏荷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条眉毛秃着，样子一定很滑稽，尴尬地应了一声，回屋接着画了。
画完妆，衣服也熨好了，苏荷往脖子上绕丝巾，见他折身去沙发上拿外套，远远地冲他道，“你不用跟着去。”
江铭利索地套上外套，抖了两下衣领，“走吧，我在家也没事。”
苏荷看了他一眼，去卫生间拿了毛巾出来，走到他跟前，帮他把衬衣腰侧蹭到的面粉痕迹擦掉，又在他胸前甩了两下，掸去上面浮着的面粉粒子。
江铭配合地举起手，蓦地笑了，“感觉自己像武大郎。”
苏荷嗔他一眼，毛巾重重地在他胸前甩了一下，“走了。”
他们到的早，坐在车里等晓雅爸爸过来，江铭朝对面的招待所看了一眼，“知道要见的是什么人么？”
苏荷摇头，“宋叔叔没说，可能是从bj过来的。”
她像只无头苍蝇，嗅到一点希望，就往上扑，江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从手边的置物盒摸出一个信封，“给你。”
苏荷打开看了一眼，嫌恶地丢给他，“我有钱。”
江铭无声地叹了口气，把信封塞她手里，“这是你的钱。”
苏荷面露疑惑，须臾，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精神损失补偿费啊？”
江铭恼火地在她额头敲了一记，“你给晓雅爸爸的那笔钱。”
苏荷颦眉，“怎么在你这儿？”
“晓雅给的，说是她爸妈给她下的死命令，必须还到你手上。凑巧我回来，她就把这个难题扔给我了。”江铭淡淡地道，“我分成了几笔，建行那些是两个数的，疏通关系用，工行那两张十个数。
苏荷气得直跺脚，“你干嘛要收啊。”
江铭反问她，“不收回的话，像今天这种情况，你觉得晓雅爸爸还会跟你说吗？”
毕竟保证不了一定可以帮到忙，也保证不了可以帮到多大忙，她的行为，会让人有心理负担。
且不说，外人知道，可能会招来非议。单单是以后插手帮忙，都会有所顾忌，若是没几分确信的把握，许是不会牵线搭桥了。
她确实考虑不周，苏荷澄清，“我知道宋叔叔是真心实意在帮我。”
“那就不要让他为难。”
“可也不能让他为了我家的事自己掏腰包。”
江铭屈指扣了扣她手上的信封，“所以，我现在把这些给你。”
“宋叔叔之前给出去的呢？”
“等叔叔阿姨的事处理完再说。”她仍在纠结，江铭提醒她，“你们两家关系那么好，算太清，反而生分。”
“就是因为关系好，才不能在钱的事情上有纠葛。”他说得不无道理，可她有别的顾虑。
“那也不是你那种还法，把亲近的人都推远了。”
江铭深受其苦，说这话带了几分私怨。
苏荷没领会到他话里的潜台词，只觉得被戳到短处，面子挂不住，“我没您会为人处世，麻烦您告诉我，怎么既还了钱，又让彼此体面。”
江铭皱眉，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半句说不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荷不满他的回答，正要开口，他视线看向对面的方向，“晓雅爸爸是不是到了？”
苏荷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招待所门口停着的，正是宋叔叔的车，说话间，宋叔叔的电话打来了，她简单说了两句，解开安全带下车，“我过去了。”
手腕却被人抓住了，苏荷催他，“宋叔叔等着我呢。”
江铭“嗯”了一声，指腹在腕子里侧摩挲了两下，“自己把握分寸，觉得有必要，就寻机会表诚意，别觉得不好意思。”
“嗯。”
那人是外省的，来参加由s省承办的全国组工干部培训，他的级别还好，但有个厉害的叔叔，是某部的副部长。
若是能牵一牵线，讲话应该有些分量。
可那人一听他们说完来意，便回绝了。许是工作原因，很是敏感，根本没留余地。
后来，那人房间的座机响了，他婉转送客，他们只得灰溜溜地出来了。
“一一，别灰心，条条大路通罗马，这条行不通，咱找别的。”宋新华宽她的心，“这人也是转了几层关系联系到的，可能有顾虑。”
“没事，宋叔叔。就算他帮忙牵线，到他叔叔那里，路也行不通。”苏荷笑笑，爸爸牵扯的案子特殊，谁会拿自己政治前途开玩笑，“帮我们风险太高，我付不起那么高的对价。”
“哪能让你一个小孩儿担着，到时候我想办法，还有你爸妈之前那些朋友，现在咱不搭理他们，该让他们出钱出力的时候，一个都跑不掉。”
那么大的人情，一旦欠下，他们一家是没有能力偿还的，苏荷摇了摇头，“宋叔叔，其实，您心里明白，我们在做无用功。”
奔波这些时日，宋新华对老友的结局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可又担心她彻底放弃希望，叹了口气，“该试还是要试的，上面的人动动嘴皮子，结局可能就大不相同。”
关键是哪里找这样一个愿意为他们动嘴皮的人呢？苏荷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车子开到黑色路虎旁边，他们先后下车。
事情似乎不太顺利，江铭心下微沉，扔了烟头，下车跟人打招呼，“宋叔好。”
“江铭，是吧？”宋新华应了声，转而慈爱地看着一旁的丫头，“一一，不跟叔叔正式介绍一下？”
苏荷噘嘴，有些撒娇地意味，“阿姨和晓雅不是跟您说了嘛。”
宋新华当她是害羞，爽朗地笑了两声，没再逗她。
江铭眼中划过失望的情绪，敛去眸中沉郁之色，语气真诚地道，“宋叔，辛苦您劳心奔波了。”
宋新华摆摆手，万般情绪化作一声感叹，“自己人，应该的。你记得照顾好一一，有事找我和晓雅妈妈商量。”
江铭沉声应下，“到午饭时间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苏荷跟着附和。
宋新华笑着拒绝，“公司一堆事没处理，下午还要开董事会，我回去随便应付一下。”
“家里现包的饺子，煮一煮不费时间。”苏荷不好意思让他空着肚子走，亲昵地挎着他的胳膊，把他推上车，担心他半路拐弯，自己也跟着坐上车，隔着车窗对江铭道，“你在前面带路。”
江铭和宋新华招呼一声，跳上车了。
她家距离这边开车只有10分钟的路程，倒是方便，宋新华也不外气，发动车子跟上前面的黑色路虎，“傻丫头，去你家还用带路啊？”
苏荷羞赧地吐吐舌头，扣上安全带，“出发~”
原本只包了他们两人的份儿，江铭动作迅速地团了一块面，趁烧水的功夫，又捏了几十个。
新鲜手工水饺，皮薄馅多汁水鲜，宋新华吃了二十多个，赞不绝口。
公司确有急事，他没有多做逗留，吃完饭便告辞离开了，苏荷送他到楼下取车。
“你陈阿姨这次看得准，这小子靠谱。”
苏荷迷惑又无奈，难道宋叔叔之流也分不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表面文章吗？
“今天的事，别放心上，”宋新华临走前，旧话重提，不放心地叮嘱她，“有事多和小江商量，我看他处事挺沉稳。”
苏荷莞尔，“给您钱的事，他批评我了。”
“下次见面我得给他上上课，只能你批评她，哪能让他批评你。”
“错了，应该批评。”苏荷心虚抓耳朵。
宋新华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快回去吧，别让小江一个人收拾。”
苏荷“嗯”了一声，倒是没挪步，待他的车消失不见，她才慢悠悠地上楼，却在二楼楼梯拐角撞见信步下楼的某人。
一手抓着黑色外套，一手夹着烟，神情淡漠。
“你去哪儿？”
江铭吐了口烟，“回酒店。”
苏荷“哦”了一声，往墙边侧了侧身子。
楼梯很宽敞，两个人交臂而过绰绰有余。
她的举动在江铭眼里，多了一层别的意味，嘲讽地勾了勾唇，他什么都没说，大步离开了。
擦身而过的瞬间，苏荷想拉住她，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
她心里明白，他在呕什么气。
因为她没有大大方方地把他介绍给宋叔叔，以男朋友的身份。
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苏荷自嘲地掀了掀唇角，男人的自尊心啊，燃点果然很低呢，想气就气吧。
违背本心的话，她最近讲得太多，少讲一句是一句。
在楼下等了五分钟，不见有人追过来，江铭恼火地朝三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寒着脸跨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