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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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荷唤了声“阿姨”，拉开门把人迎进来，“晓雅也来啦。”
丫头瘦了一圈，头发也剪掉了，陈美娟当即湿了眼眶，被女儿戳了一把，赶忙擦掉眼泪，“一一，没吃午饭吧？阿姨煮了红烧肉，酱茄子，还有八宝饭，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阿姨。早饭吃得晚，还不太饿。”
“不饿也得吃，瞧你瘦成什么样了。”陈美娟扯了扯她空荡荡的衣服，心疼不已。
晓雅见她又要落泪，急忙把她推进厨房。
“一一……”
苏荷拉着她到沙发坐下，好笑地捏她的手，“不让阿姨哭，你自己怎么哭了。”
她强颜欢笑，晓雅看着心里更难受，抱着她闷声道，“你难过的话，哭吧。”
苏荷轻轻安抚她，“哭又解决不了问题，眼睛肿肿的，平白让人看笑话。”
晓雅反手擦掉眼泪，“哪个碎嘴的说闲话了？政府那些人，还是邻居？”
苏荷无所谓的样子，“都上新闻了，大家讨论一下很正常啊。”
“还没定论的，轮得到他们嚼舌根子！”
“好啦，我关起门窗，什么都听不到。”苏荷撕开水果拼盘的包装，放到她面前，“补充点维c，出去采风几天，好像晒黑了。”
晓雅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能别在我面前装没事人吗？”
“可是我真得哭不出来。”苏荷无奈地笑道，眼泪大概流光了，眼睛又涩又涨，可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晓雅嘟嘴，“可是我想哭，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陈美娟把饭菜摆好，拎着耳朵把她揪到一边，“滚一边哭去，别影响一一吃饭。”
饭菜香气扑鼻，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苏荷软软地撒娇，“阿姨，我真得不饿。”
陈美娟这次却不纵她，往碗里拨了几块红烧肉，又夹了一筷子酱茄子，拿勺子拌匀，“不饿就少吃点。”
她从小喜欢把菜拌到米饭里吃，苏荷眼睛发胀，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吃了饭跟阿姨回家。”
“不用~”苏荷谢绝她的好意，“这几年，我一个人在a市，清静惯了。”
“那阿姨每天来给你送饭。”
“宋奶奶还需要您照顾呢，您不用担心我，有人给我送吃的。”
茶几上倒是放了一堆打包的饭菜，汤饭面点，水果饮料，种类齐全，这人倒是有心，不过都没怎么动，陈美娟正要开口问，晓雅突然一拍脑袋，“陈升？”
“嗯。你看到他了？”
“啊，在小区门口看到他了，只觉得眼熟，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陈美娟又往小瓷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谁啊？”
“大叔的下属。”晓雅不耐烦地解释道，“就是江铭，小江。”
“说话没个正形。”陈美娟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说到小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人呢？”
晓雅也犯嘀咕，“一一，大叔出国还没回来么？”
苏荷拿着勺子在碗里戳啊戳，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天，他有回过电话，她没有接。
隔天，妈妈被人带走，她也被领导特别“照顾”，带薪休假。
然后，陈升便来了，说是他安排的。
鞍前马后，东奔西跑的，有时间的时候，还会亲自给她送饭。
爸妈杳无音讯，那些平时拿他们当近亲走的亲戚，如今个个变回了远亲，一问三不知，生怕自己被牵连。她自我安慰，即便愿意，那些人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索性不指望他们。可她对爸妈的事实在知之甚少，除了和爸爸相交半辈子的宋叔叔、妈妈的老领导杨主席、还有对面楼上的武书记、省里的第一把手，别的人，她就不好去找了。
再往上的交际圈，更是一无所知。
哪里还有底气拒绝别人的帮助。
“这时候了，还呆在国外做什么，让他赶紧回来。”
苏荷把碗放下，笑了笑，“他回国不到半年，国内的人脉关系还
没下属广呢，回来也帮不上忙。”
“在家陪着你，跑跑腿也好啊，瞧你昨天多吓人，幸好人没伤到。”陈美娟有些不满，还要再说，被晓雅打断了，“开车追尾不是大事故。妈，外面打包的水果不新鲜，你去厨房切个果盘给一一吃。”
“饭菜都没怎么吃。”
晓雅往她怀里塞了两个苹果，“您带的俩菜油腥都大，吃几口就腻了。您赶紧去弄个果盘，吃点水果，一一兴许还能再吃几口。”
“行吧。”陈美娟叹了口气，去厨房了。
“大叔什么情况？”晓雅觑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道。
苏荷手指撕着纸巾玩，眼眸垂着，“在国外谈生意呢。”
“这时候了，谈什么生意，他是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苏荷掀了掀唇角，“陈升知道，他能不知道？”
“那他是什么情况？”晓雅有些急了，“正是他挑大梁的时候，他不露面是几个意思！”
“晓雅。”苏荷唤了她一声。
晓雅闭了嘴，安静地等她的后话。
“他有个初恋女友。”
“大叔的年龄，有情史很正常啊。那个女人想干什么？”
“她死了。”
“……什么时候？”
“十多年了。”
“哦。那是过去式了。”
“因为他死的。”
“那又怎样？”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能翻出什么浪。
“我和那个女孩长得蛮相像的。”现在想想，觉得蛮好笑的，然后，她就真得笑了起来，“连她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父亲都会认错呢。”
“……”晓雅面色复杂，“一一……”
“很巧吧。”苏荷收住笑，感叹了句，语气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的？大叔跟你说的？”
“我自己发现的。”
“大叔什么态度？”
“他在国外忙生意啊。”那就是他的态度。
“他没解释什么？”
苏荷不语。
晓雅握拳，“王八蛋！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晓雅，给我留点尊严吧。”
她的声音低得仿佛落进尘埃里，晓雅讪讪地收回手机，“……他，他让手下出面帮忙，说明他……”
“不重要。”苏荷打断她，“我只希望，爸爸妈妈可以平安无事。”
简直是祸不单行，晓雅打心底里觉得她可怜。
本来男女之事开窍就晚，好不容易情窦初开，没长出芽芽呢，就被父母连根拔了。
遇见大叔，可算是重新打开心扉了，偏偏大叔又是一身故事。
本来底子就差，旧伤加新伤，不知道多久能复原。
苏伯伯和赵阿姨没出事的时候，她就活得像个没家的孩子，现在……中纪委介入的大案，苏伯伯和赵阿姨那样的级别，虽说是协助调查，可一旦上了新闻，没见过有谁全身而退的，怕是连这个不像家的家也保不住了。
和大叔的感情又出了问题，她没像上次那样自我封闭，晓雅已经觉得万幸了，“我爸那个同学在中直机关工作，找他应该可以帮上忙。”
“辛苦宋叔叔奔波了。”
陈美娟切了水果出来，听见她的话，嗔怪地道，“一家人，说什么外气话。”
眼眶发热，苏荷吸吸鼻子，“嗯，一家人不说谢。”
三点多钟的时候，她接到一通电话，说是省纪委的，让她明天去接受问话。
陈美娟不放心，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人关照她。
晓雅坚持要留下陪她住一晚，苏荷拗不过，只得同意。
晚上，两个小姐妹躺在一个被窝。
晓雅问她，“一一，你在想什么？”
“乱七八糟的，脑子里什么都有。”
“你怕吗？”
苏荷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怕。”
晓雅往她身边挤了挤，从身后抱住她，“我妈常说，我是纸老虎，外强中干。你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却很有主意，能担事儿。后来，我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念书那会儿，你没少帮我擦屁股。”
“宋晓雅，女孩子讲话，不要那么粗俗。”
“再文雅些，我就是宋大雅了。”
苏荷被她逗笑了，“宋大雅宝宝，可以不要抱我这么紧吗？我都出汗了。”
晓雅又往她身上黏了黏，“不可以。”
苏荷突然想到，某人也喜欢把她抱得特别紧，像是怕她会飞走似的，眼角蓦地滑过两道湿痕，她轻轻地闭上双眼，关上眼前浮现的画面。
“一一。”
“嗯。”
“你的新发型有点丑。”
“讨厌。”
晓雅嘻嘻笑了两声，认真地叮嘱她，“明天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要回答，不知道。”
“好。”苏荷无声地笑了，“我确实一无所知，不过，那些人可能不会相信。”
“我，老宋，小娟，都在呢。你不要怕。”
“嗯。”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