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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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知安浑浑噩噩，连自己什么时候退出的虚拟世界都忘了。
他在飞船内漫无目的走着，精气神极其萎靡，像是步入将死之年的老者。
语嫣看着眼里，极为急切，再这么下去，牧知安的心就死了！
她飘到牧知安身边，试图用语言唤醒他：“船长。我想，玲珑姐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的。”
“……”
这句劝解极其干瘪，毫无作用。
“船长，你这样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依旧是沉默，牧知安已经将自己封存在一个茧里。
当月光消失，当路灯破碎，当火把熄灭，当方向不再，世界上的黑暗又卷土重来，他只有背靠在茧中，才能感受到依靠，才能感受到自己真切的活着……
牧知安封闭了自己的五感，他竟然在试图……逃避！
真是……可笑！
……
牧知安无法接受玲珑姐是因为自己而死，一时间受到的冲击过大，使得残余的稳定药剂已经无法再发挥有效的作用。之前压抑的情感也像是火山一样瞬间爆发，这些释放出来的情感和怒火原本应该烧死敌人，但现在却冲碎了牧知安的理智，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语嫣十分焦急，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她是辅助型智脑，没有实体机器身躯，无法强行唤醒牧知安。而一些催眠引导的小手段对封闭了五感的牧知安也没有丝毫作用。
牧知安现在的状态，是不能再注射稳定药剂的，那会让牧知安很长一段时间都持续这种行尸走肉般的萎靡。
正在这时，语嫣似乎得到了什么提示，眼神越来越亮，像是知道了办法。
她飞到牧知安身前。牧知安封闭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行尸走肉般穿过语嫣，在星光玫瑰号上漫无目的地乱走。
语嫣见状，操控着一个机器人去了储物仓，晃晃啷啷一顿翻找，终于在众多的医疗物资中找出来一针淡青色的药剂。
机器人拿着药剂，赶到大厅，就要往牧知安的身上注射。
牧知安的情况，类似自闭症，但却更加严重。他的意识灵在主动排斥肉身灵，不想再通过肉身灵了解外界的一切，选择封闭自己。
之前说过，肉身灵是生命体和物质世界交汇的基础，而意识灵则会通过肉身灵的五感而感知世界，从而对外界做出反应。一般情况下，肉身灵和意识灵之间，就像是电脑和互联网的关系，在有意，也就是有网速的情况下，交流不成问题。但现在牧知安主动封闭了五感，就相当于断了电脑的网，所以不管语嫣在外面说什么，牧知安都不会有反应。
而语嫣现在拿出的药剂，就能解决这个断网的问题。
机器人快速接近牧知安，眼看着药剂只要挨到皮肤，微孔就能瞬间完成注射，牧知安却动了。
他体内的强化神经节组织能让他在任何时候都对周围环境保持警醒状态，在加上过去一个多月魔鬼般的格斗训练，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很好的自卫本能，就算是大脑不加以主动控制，也能做出一些基础的自卫动作。
他的身躯一侧，手臂一抖，小臂精准的打飞了药剂，药剂“铛啷啷”在星光玫瑰号的地板上滚了两圈，磕到墙壁才停了下来。
然后，牧知安又恢复了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语嫣脸色一僵，郑重地思考了一番，做了决定。她启动紧急事态条例，暂时获得了飞船上所有机器人的最高控制权。按道理，这些机器人的最高控制权是牧知安，语嫣只有第二控制权，但是在紧急事态条例下，语嫣会短暂获得与牧知安同等的控制权，这样一来，她就能对机器人下令，从而控制牧知安的行动。
紧急事态条例并不是那么好开启的，之后语嫣需要将自己的数据上传到帝国的相关管理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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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严格的询问。
语嫣唤来一群战斗机器人，下令强行制住牧知安。
在最高控制权的作用下，这些战斗机器人顿时都围了上来。它们是不倒翁造型，机械手臂混元一体，就像一层真的皮肤。
这些战斗机器人有两种攻击方式，一种是能量炮，自然不可能在飞船上用。另外一种就是近身格斗，它们包围着牧知安，同时出手，因为是使用了一体的信息处理系统，联手起来十分和谐，既封住了牧知安的所有退路，又不至于相互阻碍。
好几条机械手臂逼近眼前，眼看着就要把牧知安抓起来，牧知安的自卫本能再度发挥作用。他手臂一弹，荡开几条机械手，两只手掌本能的攻向机器人的手腕。
“铛~~~”
机器人的金属手臂极其坚硬，牧知安的手打过去，反倒是让自己遭罪。
然后……毫不意外，牧知安就被擒住了……
围上来的机器人太多，它们的信息处理器中又有着大量的格斗技巧，联手之下很快就攻破了牧知安那简单的身体本能，将他制住，让牧知安动弹不得。
看着满身大汉，无力动弹的牧知安，语嫣这才操控着刚才的机器人，捡起药剂，对着牧知安的脖子上一按，药剂立刻就被注射完毕。
……
牧知安靠在茧中，低着头，像是一个被同伴抛弃，只能自己独自玩沙子的小男孩。他努力不看向外面，仿佛只要这样，黑暗就会不存在，玲珑姐就还活着……
他就像是一个胆小的男孩，晚上起来上厕所，关灯之后会跑得飞快，似乎只要这样子，黑暗就追不上自己，然后一下子钻进被窝，温暖的被窝在孩子的心中有种奇特的魔力，能够让妖魔鬼怪没办法伤害他一样……
他给自己的心做了一个被窝，而封闭的五感，就是周围包裹他的黑茧！
一个有着怪小孩脾气的大人，倔强地不肯接受自己不喜欢的现实，所以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他比某些孩子都不如，自欺欺人，可悲、懦弱地逃避着……
许可骂他是个懦夫，或许真的没骂错。
“懦夫。”
旁边忽然响起了一道声音。似是一道惊雷，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格外刺耳。
牧知安毫无反应。
一道宽厚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揪起牧知安，接着就是数个耳刮子打了过来。
“啪啪啪啪啪……”
牧知安明明是意识体，但那张脸却快速肿胀起来。
“懦夫！睁开眼睛看着我！”
那道提着牧知安的身影再度开口。
牧知安依旧是没有反应，就像是一尊木质雕塑。
那道身影粗大的手掌扼住牧知安的脸，强行掰向自己，他愤怒地发问：“懦夫！看着我！你就打算这么逃避着吗？！”
“那你之前拼了命的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嗯？！”
“那你十五年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你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你活在这个世界，收到其他人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懦夫！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他的一双手粗暴地掰着牧知安的头颅，大拇指强硬的迫使着牧知安的眼睛睁开，哪怕指节已经深深扣入了眼眶，身影依旧坚定的强迫牧知安将目光汇聚到他身上，大声喝道：“回答我！回答我！看着这张脸！回答我！”
身影不断地逼问终于让牧知安有了些许的反应，他呆愣地看着身影，忽然瞳孔骤缩，颤动着嘴唇，问道：“你是谁？！”
那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
“老子是谁？！”那人毫不客气，肆意的笑道：“老子是你的勇气！”
“我是被你丢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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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我是你为了活下去，敢于不惧生死的勇气！我是你的骨头！我就是你！”
“问我是谁？！现在你懂了吗？！”
“我的……勇气……”牧知安扯动着嘴角，脸上笑容和哭泣挤在一起，难看至极。
他突然哀嚎起来：“我的勇气！我的勇气啊！！！”
声音凄惨，何其可悲……
在他嚎啕大哭的时候，那道名为他“勇气”的身影，已经放开了他。
“很好！你还知道哭！”
害怕，哭泣，从来就不是缺少勇气的表现，只有逃避才是！
一直以来，牧知安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死亡的命运，但是现在看来，他只是因为害怕死亡而对之无可奈何，又逃避不了命运的狗急跳墙。
他一直缺少的，是直面死亡，直面一切，坦然接受的勇气……
“你还有事要做，去接受这个世界吧，我将……我将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
“勇气”说完，化作尘埃，融入牧知安的身体，就像从未来过。
黑茧被一股流水包围，温暖地撕碎。
物质世界的光照了进来，牧知安似乎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船长，我不清楚玲珑姐在你心中是怎么样重要的存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能感受到你的伤心，但我知道，我无法，也没有资格劝你不再伤心。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以后的生活，还是为了报仇，你都需要振作起来！”
“报……仇”
这两个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
不！
它就是有着神奇的力量，像是一团火焰，突兀地在心中燃烧！
牧知安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意识再度回到身体中，五感回归。
感受到背部传来的重量，牧知安脸色冷漠，淡淡道：“放手。”
接收到牧知安的指令，压在身上的战斗机器人立刻松开。
牧知安不发一言，沉默着爬起身，走到洗漱间，将冷水狠狠泼到脸上，冷意流过，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他随手扯过毛巾，擦完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碰！”
“自己”变得粉碎，镜子一阵闪烁，在星火中彻底报废。
牧知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毛巾拭去手上的玻璃残渣。
……
“船长……”语嫣怯生生靠近。
她今天做了很多逾矩的事，虽说事出有因，但还是心有戚戚，不敢太过靠近牧知安。
牧知安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苛责她，只是冷声道：“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不管我是悲伤，是愤怒，还是其他的情绪，那都是我的私人事务，懂吗？”
“如果我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决定，那我要怎么确定我还活着？”
语嫣第一次看到牧知安这么冷漠的眼神，不同于之前的那种熠熠生辉，充斥着活力和朝气。现在的船长，让她感到陌生。
“抱歉。船长。”语嫣深深鞠躬：“不会有下一次了。”
牧知安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如果不是语嫣，他可能还在封闭自己。
牧知安再度登录虚拟世界，来到许可的面前，开门见山道：“我们合作吧。”
许可动作一滞，双眸微凝，视线肆无忌惮地审视着牧知安。刻在生命基因里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个孩子，有变化了……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那个老家伙的影子。
那平静的表面下，却是吞噬一切的汹汹焰火！
许可仰天而笑：“哈哈哈哈哈！”
你回来了啊！该死的家伙！我就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