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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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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济得子,是燕山派多年来最为喜庆热闹的事情。整个燕山上下足足热闹了三天。太子刘义允只耽搁一日便已回宫,倒是免去了被师兄弟们灌得七荤八素,但韩济这个当爹的却不能被轻易放过,好在韩济本就是个喝酒如喝水的主儿,倒也无碍。徐琳见着一众师兄弟如此热闹,亲近韩济和自己的孩子,心下甚慰,多少有点母凭子贵的意思,总算不必再担心韩济离自己而去了。

第三日入夜,青云子到访,一众师兄弟虽然已喝得放浪形骸,却仍持礼有加,足见燕山教化。韩济得子,青云子心下甚慰,这是燕山又一代的希望。韩济看着师父满眼温柔疼爱之情,拉着徐琳郑重跪下:“恩师在上,请恩师为犬子赐名!”

“快起来,快起来。”青云子伸手扶起这一对璧人,看着怀中稚子,面如满月,目似朗星,抬手随占一卦,得挂相为随:“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这孩子得天时,就叫星随吧。”

“韩星随,”韩济闻后大喜:“谢恩师赐名!”言罢又拉着徐琳要拜,却被青云子扶住:“已为人父,要多些稳重,怎么多出这么些虚礼来。”

韩济连忙称是,又伺候着青云子与一众师兄弟热闹了一阵方才散去。

小星随已然睡下,徐琳窝在韩济怀里,不住撩人的香气惹得韩济半睡半醒,那一刻的幸福感那样朦胧,又那样真实。有了这个孩子,徐琳算是有了一个真正完整的家,心满意足间沉沉睡去。

初阳破晓,云散雾稀。朝廷宣旨的内侍已上了燕山金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韩济品行兼优,为人机警,可堪大用。着拔韩济为游击参将,往安国公阵前效力,奉旨即行。钦此!”

韩济接了圣旨,一头雾水,转念之间却已通透。太子果然并非只为贺喜而来。如今要自己往安国公阵前听命,怕是与宋庭脱不了干系。

不多日,韩济已进了安国公行辕:“参见大帅!”

“行了,猴崽子,赶紧过来。”

原来韩济只管进帐行礼,哪看见胡定边正领着一众将军在偏帐沙盘前参议军机,忙不迭起身进前。

韩济刚要说话,胡定边摆了摆手:“你的事等会再说。我军与宋军在燕子山对峙五十日,攻势变守势,战线一缩再缩,要让宋军过了燕子山,幽州半壁尽入他人之手,诸将有何议论?”

“大帅,燕子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素有一夫当关之险。原本我军凭险据守,进退两便。但旬日前宋军里出了许多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偷袭暗杀,让我等防不胜防,这才吃了大亏。”

“魏将军所言极是。宋军不可怕,但宋军里有两样东西让我军非常头疼,一是军中的武林高手,二则是宋军的神火飞炮。不除此两样,我军难有胜算。”

“你等可有成意?”

“这……”诸将纷纷摇头,而韩济似乎也明白了个大概。

“你等速速归营,多设疑帐,加强巡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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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口令,谨防敌军偷袭暗杀。”

“是!”

遣散众将,可以看出胡定边心绪不佳:“韩济,你都听到了?”胡定边叹了口气:“都是你留下的祸患。”

韩济当然知道胡定边说的是什么意思。若不是韩济心慈手软,如今宋军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神火飞炮,自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大燕儿郎魂归疆场。韩济心下自责:“大帅,末将愿将功折罪!”

“将功折罪?将哪个功?现在派你去刺杀那个昭德郡主你就下得去手了?”

韩济听出来胡定边话里的讥讽,满脸尴尬。

“我还没老糊涂呢。你听着,现在有个要紧事要你去做,做成了大功一件,做不成数罪并罚!附耳过来!”

胡定边低声吩咐,韩济连连称是:“末将领命!”

河伯自打成了宋庭显学以后,野心日益膨胀,靠着雄厚的财力在朝堂之上广邀人心,不仅以犬马声色把小皇帝弄得五迷三道,也把各部公卿大臣打点得服服帖帖。宋庭本就不多忠谏之士,而如今在河伯的淫威之下更是死的死散的散,一时间河伯已成了宋庭之上翻云覆雨的权臣。而这一切,皇帝懒得管,宋宁不想管,就连这次北伐,几乎也完全由河伯一手操持。

一场北伐,让河伯总览宋庭军政大权,更加上河伯一边长袖善舞,一边捷报频传,宋庭上下就算还有忠贞之士竟也无话可说。

“报,盟主,前线密报!”

河伯拆了密报,脸色不禁微变,一股怒气直冲天庭,然而理智很快让他冷静下来,心乱了,人也就败了。这也是河伯的至理名言。

“叫娇姬和解东良来见我。”

“河伯。”

秦晴和解东良来的很快。不用河伯多言,秦晴在路上已将事情说的八九不离十。

“你们怎么看?”

“想必是燕山派了硬手。”

“目的呢?”

“死的既然都是解武神的人,目的不言而喻了吧。”

“东良,去会会他吧。”

“他?”解东良心里犯了下嘀咕,自己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怎么河伯仿佛已经知道了对手是谁?解东良也不好多言,拱手抱拳:“我即刻启程!”

河伯没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燕山派插一脚进来是早晚的事,河伯并不意外,只是燕山派的底子让河伯不得不多加小心,但凡是燕山派放出来走江湖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路上解东良拦住秦晴:“娇姬,还请赐教。”

秦晴装作一愣:“赐教?赐教什么?”

解东良一嘬牙花子:“啧!姑奶奶,就别戏弄老实人了吧!”

秦晴让解东良这副憨直的样子逗的一笑,抬手变出一个信封,半插进解东良的衣襟里:“手下留情。”随即带着一阵香风夹着一串银铃样的笑声飘走了。

绕是解东良这般定力的人物也不得不深吸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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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才定下神来。打开信封一看,解东良不禁暗自赞叹:“谁和这个女人当了对头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人一马一杆长刀,踏着夕阳的碎辉出了孟津城,一骑绝尘直奔燕子山。

燕军退守燕子山坚壁不出,一连数日,营中军官频遭暗杀,弄的燕军士气大跌,一时人心惶惶。直到有个穿着青玄衣的年轻人到来,局面竟一日日的稳定下来,不再有军官被暗杀,也不再有没完没了的袭扰。反观宋军,说不上少了什么,就是觉得整个军队的士气一日不如一日,进攻时那股亡命徒般的狠辣劲儿可谓江河日下。

是夜,月朗星稀,这不是一个适合暗杀的日子。燕子山里幽咽的风声像极了亡魂悲戚怨念的哭嚎。一个身着青玄衣的男子坐在山崖上,就着惨白的月亮独酌,偶有一两只看不清是蝙蝠还是老鸦的禽兽飞过。连日的杀戮让他拼命控制着攥着酒壶的手,靠着烈酒的麻醉压抑着掐死自己的冲动。

杀的人越多,心里的迷茫越大。与那年在神虎岭上血债血偿的杀戮大不相同。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没有为了所谓大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孤毅,只有不尽的疑惑,无法解答的疑惑。

韩济迷茫。“因为我杀了你的袍泽,你就要杀我偿命,因为你杀我偿命,更有我的后来人要拿你首级。你我又何曾有什么真正的愁怨,最后竟成了这化不开的死结?”

韩济反反复复想着那个已成了自己剑下亡魂之人的遗言。怎么应对这份迷茫,师父青云子没说,长老们没说,如今他自然也不可能去问安国公胡定边。只能一边压抑着内心的愧疚,一边在这山巅上借酒浇愁。

一声马嘶,山巅上为何有马?

韩济懒懒的回过头,一个魁梧的汉子横刀跨马,在银月的照映下宛如天神。韩济缩在那巨大的阴影下,盯着马上那人背着光的脸,知他非是善类,也知他不是恶人。那一刻,韩济心里竟然有了干脆一死了之的念想。

韩济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在荒郊野岭遇到,对方绝不是来问路的。

“韩老弟,别来无恙。”

韩济闻声耳熟,略一思索,腾身而起:“解大哥?!”

“念你还叫我一声大哥,你自裁吧。”

韩济无奈一笑,想问一声为何,可转念又觉得自己太傻,解东良既然来了,又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解大哥,你我各为其主,当真非得兵戎相见吗?”

解东良抛来一个水袋:“不必多说,七十三条人命不是你‘各为其主’四个字了结得了的。喝了这口酒,你我便不再讲什么往日交情了!”

韩济弹掉塞子,一股缠绵的香气勾人心神,一口下去却是淬烈如火。

杏花村,好酒。

韩济连饮数口,一股浓烈的战意弥漫开来,气息暴涨已不可同日而语。

韩济反手将酒袋抛回,解东良也是豪爽,咕咚一声牛饮:“莫要死在我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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