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拥抱释怀的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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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冰卿坐在车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双眼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出了窍。
女儿居然离危险那么近，自己却是事后才发现的，她知道自己过于自我，对女儿的关心不够，又要掌控女儿。
女儿一定觉得自己的妈妈异常的愚蠢。
她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监控着女儿的手机，结果小丑竟是她自己。
还好女儿还没有发现监控，要不然自己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看来要马上去把监控偷偷拆掉了。
女儿已经猜到自己的小伎俩，而选择默默的接受，没有明面上的反抗冲突，说明毕书君比她想象的要成熟的太多了。
女儿选择以退为进，代替正面冲突，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毕书君如此成熟，如此不简单。
跟女儿相比，自己在十七岁的时候做的事情简直是太幼稚了，不，现在四十岁了也是如此幼稚。
一连串敲窗的声音，一下子让胡冰卿飘在车顶上的灵魂回到了僵硬的躯体。
她一回头看见顾若桐的那张憔悴疲惫的脸，正在车窗外叽里哇啦的说着话。
她按了一下车窗按钮，顾若桐嬉皮笑脸的说着：
“你刚才是不是灵魂出窍了？”
“你怎么知道？”
“开门，我就告诉你！”
“切！爱说不说。”
胡冰卿说着按了一个关窗户键，差点把顾若桐脑袋卡下来。
“哎，你怎么动手呢！”
顾若桐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
“你上来干啥？请我吃午饭吗？”
“还请你吃饭，你都把我吃穷了，我以前早餐都是煎饼果子加肠加蛋，我现在就剩个干巴果子了！”
胡冰卿看着顾队长一脸委屈的抱怨着，觉得顾若桐一下子从一本正经变成了撒娇少女。
“哈哈哈…”
“你笑个屁，请我吃饭，我要吃西餐，越高级越好。”
“那我得叫上小爱莎。”
“你是什么吸血老板，大周六叫人干嘛？人青春靓丽的美少女，不得去约会呀？”
“哦，也是，好吧！便宜你了！”
两个人来到了一家火锅店，是那家大半夜，江南带她来过的那家，也是跟顾若桐第一次见面的那天。
点了一大桌子菜，两个人谁也没客气，吃的酣畅淋漓。
吃，或许是唯一可以把毫无相似之处的两个女人连接在一起的唯一爱好了吧。
两个人吃完，面对面看着对方。
“你看着我看吗？”
胡冰卿坐在卡座里，头靠着沙发，手抚摸着肚子，轻声地问。
“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自带仙气。
没想到你居然也爱吃火锅，我总觉得你不回吃饭，也不上厕所呢！”
顾若桐说完之后，笑了笑。
胡冰卿也跟着她一起笑了笑。
“不要以貌取人吗！我很接地气的好吗！”
“是吗？问你几个问题？来证明一下！”
“好！”
“这个大厦地下是地铁一号线还是地铁二号线？”
“嗯…一号线？”
顾若桐摇摇头。
“二号线啊！”
顾若桐又摇摇头，勉强忍住笑意。
“咋还不对？”
“三号线，哈哈哈…你是仙女，你会飞，不用坐地铁！”
“再换一个问题！”
“算了吧！”
“我这该死的胜负欲，快问！”
“哈哈，嗯…你淘宝买家几个钻？”
“嗯……淘宝还需要钻吗？”
“哈哈哈哈…是你求我问的哈！”
胡冰卿朝着房顶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还向着头顶吹一口恶气。
她的两个手臂叠在一起放在桌子上，像小学生上课似的，坐的倍儿直！
顾若桐笑的躺在卡座的沙发里，手舞足蹈。
“你能不能别笑的像个傻子！”
顾若桐慢慢的就坐起来，学着胡冰卿的样子，表情严肃的看着她，两个人像极了小学生上课。
“胡仙女，去结账吧！下午我还要回去上班呢！”
“好吧！”
胡冰卿叫了一声：“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走过来，拿着账单看了一下，说道：
“您好，女士，您一共消费586元。”
胡冰卿从钱包里掏出600块钱递给服务员，服务员愣了一下。
“好的女士，您稍等！”
顾若桐笑着看她，不说话。
“又看我干嘛？
笑话我没有支付宝，也没有微信支付，不会扫码。
现在也没人用银行卡，也没人用现金，就我还在用，是吧！
我就是这么土，土味的仙女！”
“哈哈哈…”
胡冰卿开着车送顾若桐回刑警大队。
“忘了问你，那个孩子的dna结果出来了吗？”
“出了，不是顾新诚的，也不是毕敬的，不知道是谁的？”
“会是江南的吗？”
“拉倒吧！她俩不是一路人！”
“那咋办？”
“我们正在比对现有的数据库里的所有人，瞎猫碰死耗子呗，他总不能是耶稣基督，只有圣母玛利亚吧！”
“哈哈，拜拜！”
“谢谢请我吃饭，有结果告诉你！”
“ok！”
胡冰卿开着车子回到了父母家，她轻轻的打开门锁，又悄悄地换了鞋子。
这个时间段，母亲应该在是卧室睡午觉，父亲在侯叔叔家下棋。
女儿跟她说的是跟同学定好电影票去看电影，还要去玩什么剧本杀，应该也不在。
她在停车场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学习间的监控是没有人的。
她把包放在玄关，轻轻的走到女儿的学习间的玻璃窗外，又确认了一下女儿在不在。
一回身看见女儿拿着个苹果，笑吟吟的看着姿势奇怪的妈妈，没说话。
胡冰卿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唉呀妈呀，小君，你吓死我了。”
“妈妈，你鬼鬼祟祟的干啥来了？”
“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是怕影响到你学习。”
“真的吗？妈妈。”
毕书君咔嚓咬了一口苹果，怀疑的看着她，然后坐在沙发上。
胡冰卿调整调整情绪，身体重心慢慢的向沙发靠拢，右手轻轻的撩拨了一下头发，眼神躲避着毕书君，挺直腰板，坐在沙发的另一个角落。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不尴尬，全力掩饰自己的愧疚，怕女儿责怪她，她清了清嗓子。
“小君。”“妈妈。”
另个人恰巧同时开口。
“你说。“”你说。”
两个人又一起尴尬的笑了笑，毕书君依然咔嚓咔嚓的咬着苹果，满脸期待胡冰卿的话。
整个客厅都是毕书君吃苹果的清脆的声音，胡冰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不管了。
“小君，对不起。妈妈监控了你的手机。”
“没事的，妈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可以理解的。”
胡冰卿诧异的看着女儿，听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更加感觉愧疚了。
“爱你的心是好的，但方法不好，关键是，妈妈应该信任你的。”
毕书君苹果也不吃了，愣在那里。
“妈妈，那你会信任我吗？”
“我会，我从现在开始，无条件的相信你，支持你，不在监视你，掌控你。”
“妈妈，你吃苹果吗？”
毕书君看着女儿把咬的快剩下苹果核，坑坑挖挖还有点发黑，上面还有女儿牙印的苹果，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
“哈哈哈，妈妈，逗你的。我去给你重新切一个。”
胡冰卿感激的看着女儿，毕书君起身走向厨房，边走边说道：
“妈妈，那个投影仪里的监控，你会拆吗？”
毕书君说完就消失在厨房门口，留下尴尬的胡冰卿涨红着脸。
她赶紧跑进学习间，将毕书君书桌前面的椅子搬到墙边，站了上去。
她仔细观察着，最后伸手将一个正方形的小摄像头从投影幕布的卷轴旁边，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她把赶紧将椅子放回去，迅速走出学习间，来到玄关，将摄像头装进自己的包里。
毕书君从厨房端着一盘丰盛的水果，走出来，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坐进沙发。
“妈妈，快过来吃吧！”
“来了，我去洗个手。”
此时，范祥云从卧室打开门，走了出来，也坐在沙发上，一回头看见胡冰卿吓了一跳。
“你咋来了？”
“我来吃水果。”
“啊？你家没有啊？”
“这不也是我家吗？”
祖孙二人彼此看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你俩笑啥？我说的不对吗？”
“我以为你是个仙女呢？没有家，只有你自己呢。”
“看您说的，您这是埋怨我不常回家看看嘛？这不有小君陪你们吗，她比我好。”
“那倒是，我外孙女确实比你好。”
胡冰卿吃完水果跟母亲和女儿随意聊了聊天。
“胡大律师咋还不走？没有事情要忙吗？”
“亲爱的范老师，刚才您还嫌弃我不回家，我这才吃点水果，您就着急赶我走啊？”
“妈妈，我合理怀疑你打算留下来蹭晚饭，是吧？”
胡冰卿嘿嘿的笑着不说话。
“姥姥，看吧，我说对了。”
“不是昨天才来吃过饭吗？”范祥云嘟囔着。
“还说呢，你们怎么回事？那个顾若桐是您女儿还是我是您女儿？
您昨天做了那么一大桌子菜，我都没吃过那么丰盛的，好吗？”
胡冰卿用小叉子，插住最后一块火龙果，说完就放进嘴里，用眼睛瞥着哭笑不得的范祥云。
“诶呀，人家是客人啊，再说，那桐桐多好，看着就开心，说话也中听。
有些个亲生骨肉啊，没事就爱耍横，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
不说了，小王该来了，我正好去菜市场找她，做一桌子丰盛的菜，给我那个不省心的亲生女儿！”
“感谢您，我亲爱的妈妈！”
范祥云走进卧室，换了一身衣服，走到门口换完鞋子，就走出家门买菜去了。
父亲胡迪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喜庆的贺卡，递给胡冰卿。
“你那么忙咋来了？昨天不是见过了吗？咋又来了？还蹭饭啊？”
毕书君已经在沙发上笑的卧倒了，胡冰卿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哼！”
“侯文杰又要结婚了！”
“啊？这都第三个了吧？”
“是啊，他也不嫌结婚麻烦，再说，自己过不好吗？结个婚劳力伤财的。”
“上一个离的，分走那些财产呢，不得再结一次往回捞一捞啊？”
胡迪风走进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将外衣拿出来，往洗衣间走。
毕书君赶紧放下叉子，跑到姥爷的跟前，接过衣服，走进洗衣间去洗衣服了！
胡冰卿全都看在眼里，心想：谢谢你，毕敬，你的女儿真的很棒！谢谢你，毕书君，你替妈妈做的太多了。对不起，女儿，妈妈既不信任你，也不尊重你。
毕书君走出来又走进厨房，几分钟之后，给胡迪风端出来一杯泡好的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胡迪风说了一声谢谢，带上老花镜，拿起今天的报纸，翻看着。
“姥爷，我去做题了，一会儿洗衣机好了，叫我。”
“好的。”胡迪风点点头回答着。
胡冰卿也点点头。
一家四口吃完晚饭，胡冰卿破天荒的帮助毕书君将餐桌上的盘子端到厨房。
“谢谢，妈妈。”
毕书君将厨余垃圾倒进垃圾处理器之后，用水冲了一下盘子，就一个一个整齐的放进洗碗机里。
盘子碗和锅子等餐具摆放整齐之后，小君到了一点粉末的东西在一个小抽屉里，关上之后，就按了一个开始键。
“小君。”
“嗯？”
“妈妈很抱歉，之前的事情。”
“妈妈，你道过歉了！我已经原谅你了。”
“小君，妈妈没想到你不生气的？”
“哈哈，那我应该怎么样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吗？呵呵......”
胡冰卿咧咧嘴角，继续说道：
“那至少应该不理我，晾我几天吧，我感觉你都没生气，你说你会不会憋坏了？”
毕书君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异常认真的看着胡冰卿，慢慢说：
“妈妈，说实话，刚开始我也是很生气的，我都想马上就跑到你面前，跟你对峙。
然后再把手机当着你的面砸了，跟你大吵一架，从此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可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已经失去丈夫了，不想再失去女儿。
妈妈，我也是一样的，我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没有母亲。
我一直以为，我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从小到大，你都很少在家。
我的事情你基本不管，我们的亲密少的可怜，仅限于偶尔见面的拥抱。
当我知道你监视我的时候，我生气过后，还有些欣慰。
因为妈妈是担心我的，妈妈心里是有我的，她并不是讨厌我的。
她不抱我，不亲我，不跟我玩，不管我，不是不爱我，是她真的很忙！”
胡冰卿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心底的酸楚开始翻滚，内疚的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我不讨厌你，小君，我很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是我不好，我太自我了，太自私了，对不起，小君。”
母女二人在洗碗机的冲水声中，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是毕敬去世之后，母女二人的第一次拥抱。
胡冰卿搂着怀里的女儿，感受着女儿的心跳，女儿身上的味道已经不是婴儿的奶香，而是一种成熟的气息。
女儿已经长大了，是一个比自己优秀百倍的人，她倍感欣慰。
“咳咳！不好意思，内个，打扰一下，你们母女俩抱够了吗？我能加入拥抱吗？”
两个人同时转向厨房门口，异口同声的说道：
“桐桐阿姨？”“顾若桐？”
“哈哈哈...是我。”
顾若桐一个箭步，跑过来将母女俩一起紧紧的搂住，三个人笑成一团。
胡冰卿一脸嫌弃：“你快松开，你这胳膊跟个熊瞎子一样！”
“切，就你胳膊细，跟树枝子似的，还是个枯萎的！”
毕书君又开始笑个不停，顾若桐也没松开。
最后是范老师走进来，想看个究竟。
“怎么了？又叫又笑的？”
顾若桐这才松开，迎着范老师走了出去，毕书君和胡冰卿也慢慢松开彼此。
“小君，顾队长可能找我有事，我先回去了。”
“好的，妈妈。”
胡冰卿说着马上要走出厨房。
“妈妈！”
“哎！”胡冰卿答应一声，停下里转过身。
“我...也...爱你！”毕书君激动的说，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
胡冰卿又走回去，抱了抱女儿：“我知道，相信妈妈，妈妈会改好！”
胡冰卿和顾若桐一走进电梯，顾若桐靠在电梯的玻璃墙壁，双手支撑着扶杆，叹了一口气：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哦？谁的？”
“鲁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