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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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楼轶的眼皮猛地一跳。
三七不是常用的止血草药?
是谁受了伤,连军营里的止血药都不够,居然需要临时去找?
楼轶忽然觉得心慌。一路上他过来的时候便觉莫名其妙心神不宁,此刻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邝修齐同样也感觉不对劲,他匆匆和门口的士兵交谈几句。士兵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楼轶,然后对邝修齐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自己转身往大营里头跑去。
“他去禀报。”邝修齐告诉楼轶。
楼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受伤了需要用三七?军营里不应该备着三七止血粉吗?”
邝修齐摇了摇头:“守门的伍长不肯说。”
楼轶的心顿时一沉。
什么人受伤需要保密?
他实在不希望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只要不是她,是谁都无所谓。
通报的小兵速度很快,不多时便领了一个黑衣轻甲的武官来,那武官身上有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待这武官走得近了,楼轶不由一愣,方才发现来人是谭战。
谭战变化很大。
他俊秀的脸上多了一条狰狞的深色疤痕,皮肤晒得黝黑,身板结实许多,走路的姿势似乎都有些微变化,以至于以楼轶眼神之锐,一时间居然也没有认出自己的好友。
谭战见到楼轶的表情也十分意外,他怔了半晌,结巴道:“你你你……你是汤圆?”
面对一口就喊出楼轶身份的谭战,邝修齐又讶异又不服气:“你怎么一眼就认了出来?”没道理啊,他还故意不给谭战介绍楼轶,就想看谭战和自己一样惊恐万分的样子呢。
邝修齐完全没有想过,谭战多大,自己多大,谭战认识楼轶比他可早多了。
不过这种时候,楼轶并无多少和好友叙旧的心情,他急急问道:“我刚刚看到士兵临时上山找三七了,谁受了伤?”
谭战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楼轶一看就全明白了。
耳朵一嗡。
“是她,对不对。”
来晚了,紧赶慢赶,他还是来晚了。
“医官正在抢救,刀穿透身体,还没,”谭战耷拉着脑袋,懊悔地捶起自己脑袋来,“汤圆,你怪我吧。是我没用,我当时就在殿下身边,眼睁睁看着……”
“别说了!”楼轶猛地高声呵斥,说不清是对谭战愤怒还是对他自己感到愤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汹涌翻滚的情绪,低声道:“快带我去看看她。”
越走近中军大帐,气氛就越凝滞紧张,时不时有她身边的随军侍女从大帐中端出一盆盆血水来。除此之外,大帐周围和里头都十分安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渗人,让人心里直发慌。
那把刀从夏明昭的背后胸甲缝隙插入,一直穿透身体。如果当时她身边的将领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把那个暗杀她的背叛者擒住,那么很可能这把刀还有机会在她的身体里旋转半圈,扩大伤口,绞碎内脏。
那就真的没救了。
如今还算幸运,这刀是近身使的短刀,做工很好,因而刀刃极薄,在她的身体中造成的伤口不大,刺中后血流不多,才能支撑回到军营。只要拔刀精准,止血得当,很可能救回一命。
“殿下昏过去前,还嘱咐我们务必要按照她的命令行事。”谭战抹了一把眼睛,不知道是跑动所出的汗还是泪,他低着头,没脸见楼轶的样子,解释道:“所以军营里现在只有三千余人,霍恺领兵五万余人围城去了。他说,这回就算是把命搭在这儿,也要把云越给灭掉,不然……不然有负殿下……”
楼轶没说话,任谭战在自己旁边絮絮叨叨介绍情况,自从他知道受伤的是夏明昭,那张脸就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看不出他是伤心、愤怒、担忧还是自责。
有时候内心翻江倒海,伤痛忧惧如烈火焚心,面上反而不显,好像根本不知道应该表现出什么来才好。
楼轶以最快的速度小跑到中军大帐前,却被看门的士兵以陌刀交叉拦住,士兵以警惕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明显不是士兵的家伙,杀气腾腾地问:“什么人!”
“大长公主的丈夫,”楼轶平静道,“让我进去。”
守门的四人俱都一愣,其中一人冲口而出:“你胡说!大元帅的驸马,明明是个胖子!”
楼轶默然。这人……知道的还不少。
关键时刻还要靠谭战开口解围:“我可以作证,他是驸马不假,放他进去。”
进入大帐,扑面而来的便是血腥味,并不十分浓烈,可是这没有让楼轶紧绷的心松下来。
几乎是在他掀帐而入的一刹那,便看见了那明晃晃的杀人利器,从夏明昭的身体中被缓缓抽出。
从那么那么纤细的身体里抽出一把刀子来,楼轶真希望那把刀是插在自己身上。
帐中点了许多很多蜡烛和油灯,好让光线更明亮。长一把山羊胡子的医官神情紧绷,他正在拔刀,为避免手抖,他连呼吸都不敢大意。
夏明昭的铠甲可脱卸的部分已被小心翼翼卸去,医官把她的背部衣服剪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有两人不停往她的伤口上不要钱似的撒三七粉,整个大帐里如死一般寂静,明明是冬天,那拔刀的中年医官额头上却渗出豆大的一粒粒汗珠。
除了跟着夏明昭的几个暗卫之外,其余将领都在帐外候着,不敢打扰医官拔刀。便是谭战,也没有进来。
因为是背后被刺,故而她趴伏在床上,那把薄薄的杀人利器从她纤细的身体里抽出,因为染了血而越发显得妖异。
夏明昭一言不发,安静得让楼轶觉得害怕。他真怕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医官只楼着拔刀压根没注意到她已经失血死了。
他真怕。
楼轶轻轻地一步步向夏明昭走近,在离她一丈以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停住。他看见她闭着眼,脸上很多汗,胸腔有些微的起伏,似乎是痛得昏迷过去了。
楼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连呼吸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