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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今夜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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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自谦,也不用安慰我。我人虽老了,但心未老,眼也没瞎,这些都是事实。昭昭,正因为你心怀天下,我才更感痛心。当年,太子身死时,我就不止一次感慨,为何太子不是你。这些年来,我放权于你,也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撑起重担。现实告诉我,你能,你比我想象的更好,你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你的能力不应该拘泥于嫁人生子,而是……”

“外祖,你醉了!”

前一次,是顾重阳打断夏明昭的话,这一次,是夏明昭制止了顾重阳要说出的话。

她摇摇头,按住顾重阳后手背,轻轻拍了拍:

“前几日在牧野城,我听到一对祖孙在茶馆唱乐府诗,奏乐的小童拉得二胡严重跑调了,可那唱诗的老者却噪音极佳。外祖,我给你学一个!”(摘自《汉乐府》)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泪落沾我衣~”因为常年在军中,夏明昭的嗓音不似平常女子般柔软,反而沙哑低沉,特别搭配这首曲子的意境。

曲终,顾重阳明白了,他一言不发地闭上双眼,颤抖着摆摆手。

见状,夏明昭歉身行了一礼,重新拎起酒坛,大步往台下走去。

她边走边唱:

“远方的朋友啊!欢迎你到西北来……”

刚才还低沉的嗓音陡然拔高,穿透性极强,如大鼓猛锤般,让堂中倏地一静。

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看向她。

她手捧酒坛,猛地灌了一大口,继续唱道:

“这里天儿蓝,云儿白,牛羊成群马儿跑,还有香醇的美酒,和火辣辣的姑娘……”

这是一首西北民间广为传唱的迎客小调,旋律欢快,几乎在每一次庆典或者宴会上,都会唱响。

夏明昭歌喉豪迈中略带一些嘶哑,用纯粹的方言唱出来,感染性极强。

在座的将士们情不自禁地放下武器,随着她一起唱:

“来来来,快干了这一杯,嘿,今晚有舞会,你可千万别喝醉……”

起初只是少部分人跟唱,随后所有人都大声喝着唱着,西北大妈们乐呵呵地给众将士倒酒,嘴里哼着小调。

奏乐的敲锣打鼓,吹起了唢呐。

歌声乐声齐鸣,震得林间飞鸟扑扑乱窜,云层都不敢靠近皎洁的月亮,大伙在唱:

“来来来,朋友们跳起来,嘿,咱们西北儿郎壮,姑娘们羞红了脸……”

一曲终了,夏明昭大笑着说:

“将士们,今儿是个好日子,好酒好肉好月光,都给我喝起来,跳起来,笑起来!本公主不日将在帝都城大婚,路途遥远,恐怕不能邀请各位,这顿酒,就当做提前庆祝,喝!”

说完,她仰头将坛中酒饮尽,抹去唇角酒液,大吼道:

“我先喝了,大家都别怂,干!”

“……”

将士们齐齐捧起酒碗,高高举至齐额,举得手臂酸软,却怎么都喝不下这碗送嫁酒。

夏明昭装作生气的样子,笑道:

“怎么都不喝?是不是舍不得份子钱?没事,本公主有的是银子,大伙一文钱都不用掏,酒喝够就行!”

“殿下~”

朱大猛跳出来,嘶吼道:

“殿下少看不起人,我朱大猛会舍不得份子钱?我是看不上姓楼的那小子,他配不上殿下,他不配!”

“殿下还是另寻一个驸马呗,姓楼的那条小命,周某预订了!”

周力不是西北人,家中亲人也断了来往,他不用在乎会牵连他人,更不屑于前程和何,执意要杀楼轶。

夏明昭一拳敲在周力肩上,一脚揣飞朱大猛,笑骂道:

“喊打喊杀象什么样?你们呀,都误会了,楼二郎与我曾是旧识,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一岁能言、三岁能诗、五岁能辩驳得夫子无语以对,是帝都城出了名的俊秀儿郎,母后在世的时候,还准备与楼家议亲哩!”

“此言当真!我怎么听说,楼家公子是个不务正业、胡吃海喝的丑圆肥纨绔。”

朱大猛把质疑的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覃程。

夏明昭又踹了他一脚,怒道:

“你看覃先生做什?这西北关,到底他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呃!”

朱大猛词穷了,他性格耿直,没有太多弯弯绕绕,自然公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而周力则完全不信,他没做声,但眼神中满满的怀疑,几乎溢出眼眶。

夏明昭拎起一坛酒抛给他,轻声说:

“周力,这门婚事我很满意。你不用多想,好生顾好自己就成,才不枉我提携你这一场。哼,快三十的人了,不成亲也不生娃,像什么样?”

“……”

周力也词穷了,大龄单身汪,最怕就是被催婚,他无奈败退。

夏明昭与两个铁杆手下互动并没有遮掩,声音却不大,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以至于远些的将士并不清楚,这段谈话。

而杨極就坐在周力的左手边,看着真真的,也听得真真的,他什么话都没说,一口闷干碗中酒。

殿下的笑容很美,酒很烈,刺激得他泪流满面。

这个浴血杀敌时被大刀砍在身上也不哼一声的汉子,此时此刻却捂着嘴哭得像个泪人儿。

他认为,长公主殿下阻止周力他们去刺杀楼驸马,不是因为无法违抗皇命,也不是软弱无能的妥协,更不是因为像她嘴上说的满意婚事。

她只是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舍不得让将士们为了她断了前程、丢了命。

长公主殿下放下战马和大刀,放下十几年经营的西北关,放下她舍生忘死拼来的一切荣耀,尊从皇命下嫁纨绔驸马。

就是因为不愿意让大宁再燃战火。

这样的长公主殿下,他打心眼里尊重、敬佩、心疼。

这碗酒,干了!

殿下,今夜我杨極不醉不休!

……

三道圣旨,掀起西北关轩然大波。

当西北众武将们心寒不满,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时,远在帝都城的准驸马楼轶也在珍味阁发起了酒疯。

这位准驸马爬上珍味阁的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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