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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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琉璃笼罩之地名为雪园。
雪园里终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雪园有一城,称梦城。
梦城有两位城主,一为顾炎,一为许柬之,二人一武一文共同治理梦城。
传闻城主顾炎膝下仅有一女,宠女若狂。
该女名为顾弈,虽从小被顾炎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长大,却是个良善之人,从不恃强凌弱,倒是和梦城百姓打成一片。
这一日,顾弈的师父杜浪于外面直奔入顾府,与前院正在探索城墙离石的顾弈也仅是匆匆一个照面。
彼时的顾弈青丝由一根金簪绾起,身着一套火红的轻纱骑装,衣袖随意挽至手肘,手中握着同样火红的离石。
而杜浪一身深蓝色的袍子,领口处似是染了些什么痕迹。
顾弈兴冲冲地叫了声师父,换来的是杜浪的一顿,然后杜浪便继续大步流星地向顾炎所在的练武场走去。
顾弈挠挠头,一脸茫然:“师父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处变不惊,板着一张冰块脸,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流露出惊慌。”
这边,杜浪步入练武场,一个飞身,空手夺走了顾炎手中的长枪。
杜浪亟亟吼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闲情雅致在这练武!”
长枪被杜浪重重地竖向地面,卷起一股浓浓的尘烟。
顾炎不以为意:“大哥,你这是干嘛,有你在,这梦城还能有天大的事不成?!”
对于在这平静的梦城生活了几十年顾炎来说,梦城能有什么事,他十分不以为意。
顾炎淡淡地掸了掸黑色骑装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跨步转身就坐到了一旁的茶寮,举起水壶就要往嘴里灌。
“城墙最西面茅庐里的乞老你可知道?”杜浪也顾不上顾炎的态度,直接说出了口。
这一问可把顾炎吓坏了,他手中还没来得及倾倒的水壶从他手里、茶桌上、坐垫上及至沙土地上,乒呤乓啷一阵喧嚣。
顾炎可不管这许多,手忙脚乱地从坐垫上爬起来。
他看向杜浪,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可是那只能远观的茅庐?”
杜浪气急地撇他一眼:“与城墙相连的能有几个茅庐?”
顾炎这下更加害怕了:“我虽然不知道茅庐里的人叫乞老,但是不是说那里面的人从来不管梦城的事吗?”
“他本也不会管,几百年前一句垃圾有点没地儿放了,就硬生生用离石堆出了一堵城墙,哪怕城墙的另一侧更名为皇城,自诩为皇,你看他可曾出面阻止过?这乞老说是与我有些渊源,买我一个薄面,给了我一个批语:梦城从此寥落倒,唯有二子尚可保。我用了大半气力,大致推算出变故应当是三日后。”
话音未落,杜浪便又一个转身就要走。
顾炎那是一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杜浪:“你别走,你说清楚,什么叫垃圾堆成城墙?什么叫皇城?那个批语是什么意思?还有还有……”
杜浪却是一袖挥开顾炎,径直离开,空气中飘来杜浪的声音:“我与乞老有言在先,只得这一刻的报信,日后你也不必再寻我,快快找许柬之商量对策去吧。”
“这可怎么了得!”一向没有主意的顾炎可被吓坏了,不由分说就开始翻旁边的围墙,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挨着顾府的许府。
这时许府内的许柬之正坐在书房之中,书案上摞着一堆堆公文,时不时地叹口气,摇摇头。
只听“砰”的一声,书房的门直接砸在了地上,顾炎不由分说就开嗓:“今天杜大哥来了,说是城墙西边茅庐里的人名叫乞老,用垃圾堆了城墙,不管什么皇城称皇,还给了劳什子批语:梦城从此寥落倒,唯有二子尚可保。杜大哥大致推算出变故是三日后,让我们早做安排。”
好家伙,这一口气说完一段话,也不带打结和换气的。
对门而坐的许柬之倒似是习惯了顾炎风风火火的做派,平静地望顾炎,继续刚才的叹气。
这可急坏了顾炎,他眨眼间冲向许柬之,捧起整个许柬之就开始摇:“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杜大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你快放我下来,一把年纪了,骨头都要给你拗断了……”许柬之嘴里颤颤巍巍地吐出一句来。
被放下的许柬之指了指书案上的公文,道:“你随便拿一本看看吧。”
顾炎拾起文案上的一本公文,上书:“花陵近出现大批流民,需及时安排安置工作。”
见顾炎看完了一本,许柬之才继续开口:“差不多六州都出现了流民,越是靠近城墙之州流民越多,且持续向后方郡州涌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流民和批语有关?”顾炎看向许柬之,等他的一个回复。
许柬之继续叹口气:“怕是批语已经开始了,这只是先兆。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梦城几百年的安定就要破了,破在你我二人的手里,想想也是心有不甘的。”
“皇城吗?看来这城墙之后并不是山山水水,倒是我等坐井观天了。”许柬之缓缓站起,从破碎的门框望出去,天边的云彩已经披上了红色,渐渐暗沉下去:“金戈铁马,青冢黄昏路。”
许柬之头也不回的继续道:“通知六州刺史,明晚家宴务必到场……”他又喃喃:“估计也是最后一餐了。”
而另一边,前院的顾弈望着突然出现又急忙离去的师父,倏然间觉得自己手中的离石十分烫手。
顾弈微微松了松手,火红的离石便从她的指间溜下,滚了几圈藏在了草丛里。
她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浓浓的恶心,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这是为什么?最开始能拿下离石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啊,当时师父还夸我怕是天选之子,日后定有大作为。虽然我也不想要什么大作为,每日开心快乐,身边的人也能一起开心快乐,我就很满足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头告诫自己:“顾弈顾弈,快回神,想多了哈。今日采药的任务还没完成,得赶快去一趟了。
于是乎,她进了不远处的柴房,背出了一个箩筐。箩筐外青一阵黄一片的,不是草汁就是泥土,而箩筐里简简单单地装了一把镰刀和一把锄头。
她哼着小调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出了顾府,径直走向离山。
当顾弈走到离山之下,那迈向离山的脚步却怎么也踏不下去,似乎是从今天师父离开之时发生的变故,顾弈突然对离石产生了浓烈的厌恶。
火红的离山上长满了各种草药,杜浪曾经告诉过顾弈,那是给梦城人的福赐。
彼时的顾弈年少轻狂,早就得知离山就是城墙红色的离石所筑,无人能进。
于是乎,顾弈没少以此损师父:“师父,你也有没算准的?那离石无人能损分毫,如何利用?”
传说几百年前,离石刚出现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打过离石的主意,几乎人手一把镐子,奔着离石,兴兴而来,败兴而返。
那离石无比坚硬,镐子断了一把又一把,也没能在离石上留下丝毫痕迹。
渐渐地,人们都放弃了打离石的主意。
当然了,几百年了,不信邪的人也不是没有,什么方法都试过。
城墙上的离石还被陆续砸了几百年,而离山的离石就更邪门了,只能远观,稍稍近一些,身体便会产生不适。
所以倒是从未有人敢对离山的离石有半分觊觎。
而传闻终究会有被打破的时候,那件事,是顾弈和师傅的秘密,由一个秘密突然变成两个秘密。
顾弈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忆起那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