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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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尖锐的矛头直指发疯的卫氏。
“有些人，明明是从大家门户里出来的，偏偏学了一身小家子气做派！堂堂一个尚书府主母，对自己的夫君，一口一个混蛋，甚至还和夫君动手！这要是在我们村里，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给夫家狠打一顿教训了！”
谢府老夫人本就是小山村里的农妇，这些年虽然磨掉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粗鄙行径，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掉的。
骂起人来刻薄又刺耳，似乎是觉得骂卫氏一人不过瘾，还连带着她母家也说道了几句。
“护国公府好歹也是一门忠烈人家，老国公夫人也是读过书的，怎么就教出这么一个女儿，这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读了那么多年书的大家小姐，教的女儿还不如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懂规矩！”
“怪不得现在呆呆傻傻的——”
谢听澜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看着老夫人的视线逐渐变得不善，薄唇不悦的抿起。
须臾，她气急反笑，一边半抱着气的说不出话来的卫氏，一边对着老夫人，露出一个核善的笑容。
“护国公府太夫人卫秦氏，曾在太和十八年高中，在殿试上被先帝钦点为探花郎。太夫人为了替母家翻案，女扮男装为官三年，不但替秦家洗刷了冤屈，还破获了无数奇案。”
“先帝大为震撼，虽无奈碍于流言蜚语罢免了太夫人的官职，但也封了郡主，赐婚护国公。而后更是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老夫人你可知，私底下议论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是个什么罪啊？”
老夫人方才过于嚣张，有些上头。
谢听澜一盆冷水浇下来，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她质疑卫老夫人，不就是质疑先帝。
若是卫老夫人德行有亏，先帝怎会封一品诰命。
这一品诰命可不是谁人都能有的，就是当今皇贵妃的生母，也只二品诰命而已。
老夫人脸色唰一下白了，拉着两个爱孙的手也松了，战战兢兢的往后挪了挪身子。
她当然拉不下脸改口，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说道：“老身可没有这个意思！谢听澜，你休要胡言乱语，编排老身！”
谢听澜看似温和，实则暗含警告的对她道：“老夫人以后说话，记得三思而后行，有些人，不是什么人都能评价的。”
老夫人挂不住脸，又理亏说不过谢听澜，只得看了眼儿子求助。
谢泊明摆出为父的威严，说道：“谢听澜，不许对你祖母无礼。你祖母也是好意，不过是为了络瑶和乔岳着想，才会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是啊，大小姐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和老夫人生了龃龉。那样我和络瑶乔岳，就是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纪氏愧疚的别过头，轻轻拂去了眼角的泪水。
谢泊明看的眉头直皱，正想抬手安抚她，就被卫氏的眼神吓退了。
谢泊明是不怕卫氏，可是谢听澜刚才那翻话，谢泊明是听进去了。
卫氏再如何不好，也架不住她出身太高，谢泊明即便是做到了吏部尚书，根基也不如护国公府稳。
要是逼急了卫氏，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谢泊明堪堪收回了安抚纪氏的手，还悄悄退了一步。
“不行，乔岳和络瑶，一个都不能走。”谢老夫人虽被谢听澜挤兑了，但没有放弃留下两个新孙子。
她看着谢听澜道：“你娘身为谢府的当家主母，难道要逼着谢府的骨血，继续住在外头？让旁人知道以后，戳着我们谢家的脊梁骨，戳着你娘的脊梁骨，说你娘善妒，我谢府养不起儿女吗！”
谢听澜并未给谢老夫人眼神，她盯着纪楚楚看了半晌，忽然冲她一笑。
“说起来，看夫人的言行举止，不像是寻常的平民女子。夫人闺名叫楚楚？”
纪氏心口一颤，她避开谢听澜审视的视线，胡乱点了点头，嗯了几声。
谢泊明的喘息乱了节奏，眼中划过心虚之色，匆匆道：“够了听澜，你怎么能……”
“这个闺名倒也有些耳熟。我记得有一年回祖母家过节，祖母同我讲了许多案子，其中有一件……”
“听澜！”
谢听澜笑容一敛，对上谢泊明警告的视线后，她镇定的说：“父亲要与我单独谈谈吗？”
纪氏面露惊恐的看着谢泊明，有些恳求的拉住他的衣袖。
谢泊明喘了口气，先一步往小门走，背对着谢听澜闷声说：“跟我过来。”
父女俩离开堂屋，来到东厢房之中。
合上门后，谢泊明沉声道，“听澜，有些事不该说的便不要说，否则徒生事端。这道理你可明白？”
谢听澜慢条斯理的走到桌边坐下，说道：“父亲就不要兜圈子了，你我都知道，如若父亲和纪楚楚的事传了出去，父亲会面临什么麻烦。”
谢听澜微笑说：“私纳原该送往边关充妓的罪臣之女，与抗旨无异。父亲轻则遭贬，重则抄家，我和母亲弟妹，还有护国公府庇佑，可父亲你们……”
“江山代有才人出，父亲这个尚书做了也才不到三年，下头挤破了头想要上位的人，多了是了。父亲不会以为，皇上会念在父亲平日里的循规蹈矩，高抬贵手吧？”
谢泊明看着谢听澜，震惊不已。
平日里谢听澜个性温温的，是他几个孩子里看着最老实的那个。
后宅阴私很多，她能片叶不沾身，谢泊明知道这个女儿看着温和，实际上是有点本事的。
可他再如何也想不到，谢听澜有朝一日，竟然会威胁他这个父亲。
更令谢泊明烦躁的是，谢听澜的的确确抓住了他的把柄。
他堂堂一个尚书，还真被她拿捏住了。
谢泊明气急败坏的捏住了拳头。
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你想要如何？”
“很简单，我娘是护国公府的小姐，若是让别人知道，父亲刚和我娘成亲就养了外室，还养了十五年，那届时我娘必定受嘲，一不小心还会连累整个护国公府。”
“纪楚楚可以进门，但不能做平妻，更、不能做妾。”
谢泊明瞪圆了眼睛，“妾都不可，那还能——”
谢听澜笑的很随意，“纪氏是罪臣之女，出身本就卑微，是最低贱的贱籍。如此身份，通房即可。”
“那怎么行！”谢泊明想也没想便吼道。
谢听澜挑了挑眉，“不行？”
“父亲可要想好了。通房虽和下人无异，但好歹能在谢家住下，能好好的活着。如若不然，我可不保证什么时候，父亲就要给她准备棺材了。”
谢泊明气的牙根打颤，“谢听澜，你威胁你父亲便罢，休要得寸进尺，否则——”
“父亲若不想谈就算了。”
谢听澜起身就要离开，潇洒的一点脸面余地都不给谢泊明留。
谢泊明也就是被逼急了，嘴上撒撒气，没谈成之前，他哪里敢放谢听澜离开。
“你、你给我回来！”
谢泊明的话语苍白又无力。
但好在谢听澜在门前停了下来。
她歪了歪脑袋，笑着问：“父亲考虑好了？”
谢泊明深吸了一口气，“好！通房……就通房！你满意了？”
“还有一件事。”
谢听澜顶着谢泊明愤怒的视线，不疾不徐的说：“谢络瑶和谢乔岳，他们二人没有资格与我在谢府平起平坐，既然是外室私生子，那就要和谢府的孩子分开评算。”
谢泊明气傻了，一时间没听懂，愣了一下问道：“何意？”
“谢络瑶和谢乔岳，他二人可以姓谢，但不能是谢家的孩子。”谢听澜好脾气的解释了一遍，笑着问：“父亲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