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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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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

王婳裳拽着一头雾水的馥秋狂奔。

背后凉飕飕的。

王婳裳拐进一条小巷,飞快解衣裳,“快,馥秋,跟我换一下外衫。”

“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了?我听到茶楼里传来有动静,正准备进去,你就跑出来。”

馥秋一边说一边按照王婳裳的指示照做。

换好衣服,王婳裳还是不放心,将斗篷脱了扔到隐蔽处,这才跟馥秋讲明刚才的情况。

说来是她掉以轻心。

春芽楼门没关,里面应该有人,她却没留意还以为天赐良机。对方踩着皂靴,腰悬佩剑,显然身份不低,王婳裳想到刚才那一幕都在后怕。

馥秋一听对方没认出王婳裳,松了口气,“小姐身份没有暴露就不必担心。”

“但愿吧。”

不知道为什么,王婳裳想到那人如寒冰般的语气,心中悚然。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并非全无所获。

王婳裳领着馥秋赶到大理寺,买通守卫求见徐澈亭。

徐澈亭正忙得焦头烂额,禄尧匆匆来报,附耳道:“大人,宁小姐来了,见是不见?”

徐澈亭一愣。

他放下手中一卷案宗,蹙额道:“让她进来。”

王婳裳没想到这么容易,跟着禄饶七拐八绕,来到衙门后堂。一间房屋中燃着灯,光影摇曳,桌案前徐澈亭身穿紫色孔雀纹官服,正襟危坐,卓尔不群。

“徐大人。”

王婳裳福身朝他行了一礼。

徐澈亭皱了皱眉。

他不太习惯她这般端庄。按理说,她应该踹开房门直接跳他案桌上。

徐澈亭开门见山道:“宁瑛,我明白你的来意。但陛下正在气头上,任何人都不得擅自探望嫌犯。”

“我父亲与此案无关,他是被无辜牵连。”

王婳裳语气斩钉截铁。

“我知道。”徐澈亭顿了顿,“盗窃官银的贼人尚未落网,伯父还不能离开大理寺。有我在,其实你大可放心,这么多年情谊,我绝不会让伯父……”

“我放不了心。”王婳裳跟徐澈亭没交集,她不了解他。思及此,她抬起眼,认真说:“徐大人,若你当真顾念多年情谊,还请容我见父亲一面。”

“宁瑛……”

“你擅养外室的事难道对我就没有一点愧疚吗?”王婳裳情急道。

站在她的立场,她为宁瑛委屈极了。这么一件小事,徐澈亭都不肯伸出援手,宁瑛自幼对他的倾慕当真错付。

这话把徐澈亭问愣了。

他下意识想说这是一个误会。可他当初安置凌大人之女时,确实没有考虑过宁瑛的心情。

望着女子熟悉的面孔,黝黑的眼眸中只有愤慨和冷漠。

徐澈亭心头一酸。

他起身,从桌案上拿起腰牌,叹道:“跟我来吧。”

*

在徐澈亭的通融下,王婳裳终于见到了宁仲常。

宁仲常和几个同僚都被关在地牢,穿戴还算整齐,坐在铺满干稻草的地上唉声叹气。

见到女儿,宁仲常一边担心一边直呼冤枉,“我和凌大人平日关系是不错,但也没好到穿一条裤子。他私吞官银,不会让我知道,更不会将没火耗的官银赠与我啊!”说到此处,宁仲常捶足顿胸,“再者,谁会那么傻,拿着官银去付茶钱?这一定是栽赃!陷害!嫁祸!”

“好了爹,你先少说两句,喝口水吧。”

王婳裳安抚好宁仲常,将怀中药膏拿出,“母亲说你风疹犯了,这药你拿着擦擦。”

宁仲常两眼一亮,伸出长了细细密密水泡的双手,“得亏夫人惦念,不然我这些天是要痒死了。”

王婳裳忙追问:“父亲一直都在擦这个药膏吗?”

“是啊,天气一暖就爱长疹子,这药断不得。”宁仲常一边说一边拧开盖子,剜出一大坨药膏往手上抹。浓郁的薄荷草药味,几乎掩盖了阴暗地牢的腥臭。

“涂了多长时间了?”

“一个多月吧。”

宁仲常低着头道。

王婳裳心中答案得到印证,她转身对旁边的徐澈亭道:“你听见没有?我爹说,他用这药一个多月了!”

徐澈亭尚未转过弯儿来,“……何意?”

王婳裳沉声道:“这药膏中原有薄荷,加上晒干的徐长卿,会形成一种非常特殊的辛凉香气。凡吃穿用物,只要沾染上这种气味都会久久不散。徐大人不信的话,可命人去春芽楼二楼最后一间雅间,闻闻是否还残留药味。”

虽然差些被人抓住,但天生嗅觉敏感的王婳裳,还是第一时间嗅出空气中残存的气息。

“以此类推,官银如经我爹之手,一定也会留下气味。反之,是否可以洗清我父亲的冤屈,让他早日归家?”

徐澈亭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他问:“如何能证明宁伯父涂了一个多月的药?”

宁仲常立马道:“徐大人可以去问问一同上下朝的同僚,譬如周大人、王大人,他们都可以作证。”

徐澈亭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他忍不住打量王婳裳,问:“你如何知道春芽楼还残留有药味?”

王婳裳不敢对徐澈亭吐露真相,只道:“因为我熟知此药的药性。”她垂下眼帘,“正所谓君子独处守正,不桡众枉,相信徐大人定不会让我父亲蒙受不白之冤。”

徐澈亭无言以对。

比起从前,面前的女子少了泼辣莽撞,不卑不亢的态度下,是她清醒又明确的思维。

不知为何,徐澈亭有种难言的酸涩。

他突然想开口跟王婳裳解释,“外室其实是……”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禄尧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抬手指了指外面,“姓元的来了!”

徐澈亭惊然,“这么晚了他来大理寺做什么?”

“他来要人,说是带去刑部复审。”

“岂有此理!大理寺都没审完,他来掺和什么?”

禄尧苦着一张脸说:“可不是嘛。但他官大一级,咱也不敢撵人……”

徐澈亭看了眼旁边王婳裳,示意她离开地牢。王婳裳匆匆跟宁仲常道别,跟在徐澈亭身后。

“禄尧,待会儿你立刻带宁姑娘从后门离开大理寺。”

“是。”

王婳裳颦眉不解,心想姓元的是谁?为何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行人刚走出大牢数十米,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习习夜风中,突然传出一声低笑,音色冷冽如玄冰,“徐大人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王婳裳顿住脚,不禁回眸,但见疏星朗月的翘角飞檐下,涌入一队官兵。为首男子器宇轩昂,身着一袭墨裳,腰间琉璃玉带悬着佩剑。头发整齐束在一顶流云玉冠中,剑眉星目,英俊出尘。光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都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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